第二日，申時未到，燕清披著大氅就出現(xiàn)在了燕衡下榻的酒樓，找到信上說的房間，輕叩房門。

    房門打開，燕清看了一眼面前的啞衛(wèi)，就抬腳進(jìn)入房間。

    “來了?！毖嗲蹇粗嗪庹妹P寫著什么東西，頭都沒抬一下的說到。

    “兒臣參見父皇。”燕清邊叩首邊說。

    燕清等待著燕衡喚他起來，可半天沒有動靜。毛筆放在瓷筆擱上了響動傳來，接著便是紙張窸窸窣窣的聲音。

    燕清依舊是叩首的動作，膝蓋跪的有些發(fā)疼。

    紙張翻動的聲音停住，過會兒燕衡終于開口：“起來吧”。

    燕清起身，有些虛浮微晃了身子，燕衡看了一眼，沒做聲。

    “父皇喚兒臣來，所為何事?！毖嗲逯苯訂柍鲅嗪饨兴麃淼哪康?，他不想多費時間在這。

    “隨朕出行?！毖嗪鈱⒄酆玫募垙埛湃胄厍耙路目诖?。

    燕清本想問去往何處，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還能何處，無非找個新地方拿他尋樂罷了。

    “太子為何發(fā)愣。”燕衡踏上臺階后，發(fā)覺燕清還未跟上，轉(zhuǎn)身一看便是盯著大門發(fā)愣的燕清。

    燕清看著眼前的大門，以及匾額上面的題字，這是城主府。又朝燕衡看去，他一直仰視燕衡，一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抬步跟上燕衡。

    門一開，有人早早的就等在那里，接著帶著兩人徑直來到最后方的廳里，剛落座，就有人急匆匆的上前。

    “臣北部主城城主——楊峰，拜見陛下、太子殿下。”燕清還未看清來人的模樣，那人便跪下行著大禮。

    “起來吧。”燕衡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剛上的熱茶。

    楊峰謝恩，起身后沒立馬落座，只是看著燕衡喝茶的動作。燕清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

    “臣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皇兄了?！边@話里的感情夾揉太多，分不清哪種更多一點。

    燕清聽著楊峰的稱呼一愣，據(jù)燕清所知，燕衡上位弒父殺兄，當(dāng)時活著的皇子被他趕盡殺絕，可如今面前的城主叫燕衡皇兄，且還是外姓，燕清暗下摸不著頭腦。

    燕衡將茶咽下，茶杯放在桌上：“先落座”。

    楊峰坐下后看向燕清：“太子殿下您同您的母親很像?！庇质悄欠N眼神，燕清看不懂的眼神。

    燕清心中思緒萬千，楊峰是第一個說他同母親相像的人。

    燕清想搭話，可話到嘴邊不知該如何叫楊峰?？焖偎伎贾?，正欲開口，楊峰又出聲道：“歡兒去世了，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但是見到了殿下，我也知足了”。

    親昵的話語，燕清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心中知道楊峰同他母親是舊識，且感情不一般。

    “太子先出去，府上有人等你。”燕衡終于發(fā)話，燕清一愣，這府上甚至是主城他來三月有余，一次都沒來過，燕衡此時說有人等他，那么這個人必定是從京城過來的。

    再者燕衡有意支開他，離開后城主府的下人帶他來到另一處屋子。推門而入，那人正抱著暖爐，見到燕清后立馬放下暖爐上前行禮：“阿地勒，見過太子”。

    “起身吧，你身子弱?！毖嗲蹇粗媲凹词勾┑暮窈竦囊路倓傔€抱著暖爐的少年臉上依舊沒什么血色，連忙叫他起身。

    “謝殿下，回了趟故土，反而因為故土太冷，身子還變差了?！眱扇艘黄鹱叩阶肋呑拢嗲鍖㈦x他更近一些的暖爐遞給阿地勒。

    阿地勒是北部塞外最大部落的首領(lǐng)的兒子，也是十幾年前戰(zhàn)敗，放在燕朝的以示友好的證明，但說到底，只是一個質(zhì)子罷了。而且還是一個不放在心上的質(zhì)子，若是放心上，為何十幾年后養(yǎng)兵蓄銳，繼續(xù)侵犯燕朝邊界？燕清來之前也有猜想過是阿地勒，只是不知道燕衡帶阿地勒來是為何。

    “宮里現(xiàn)在亂成一團了吧?！边呎f著燕清邊接過阿地勒為他倒的茶水。

    “回殿下，是的。陛下裝病下北部，還帶上了在下，在下也不知陛下的用意。在下對故土的部落來說已然是一塊無用的棋子了?！卑⒌乩諏⑴癄t繼續(xù)抱在手里，看著前方的那扇門，他隨燕衡來著以后，直接被人送到了這，還未曾出去過。他在北部塞外待了不到五年，卻在燕朝待了十三年，生活習(xí)慣早已在宮中過得將以前的都忘卻，突然回了北部，竟然還生了病。

    燕清盯著阿地勒那可愛臉蛋說道：“今日北部的中元節(jié)，想出去逛逛嗎？”話音剛落，阿地勒的眸子一亮，雖然主城的中元節(jié)不跟部落里的一樣，但總歸臨近，說不定有相同的地方。不過很快，阿地勒又低下了頭，燕朝天子意味不明的帶他來此，路上的風(fēng)光已然讓他被鎖在宮中十幾載，渴望自由心得到慰藉，怎還敢思緒太多，況且動作太多，越容易出事，還是在會戰(zhàn)的時候。

    燕清察覺到了阿地勒的表情變化：“本宮待會告知父皇，派暗衛(wèi)跟在身邊，無妨的。只是出去多注意身子，莫玩太久?！毖嗲搴桶⒌乩疹H有淵源，因為小月兒，是他同阿地勒一起埋的，所以后面燕清大了，派人暗中保護(hù)阿地勒，質(zhì)子日子更難熬。

    “謝謝殿下，謝謝殿下?！卑⒌乩丈眢w不好，身為塞外大漠男兒，有著矯健的身姿是最基本的要求，偏偏阿地勒的身子不同。

    “我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太醫(yī)說了，頂多三年就進(jìn)土里面睡覺了?！边@也就是塞外部落送他入燕的原因。阿地勒很想很想再看一眼大漠，記憶中的大漠。

    燕清很早就知道了，當(dāng)時太醫(yī)告訴他時，他還暗中找了藥材送去，無奈都是徒勞，正是男兒好年華，不料人事與愿違。

    “戰(zhàn)事立場不同，這戰(zhàn)本宮會贏，本宮應(yīng)你，不會傷及無辜?！毖嗲逶拕傉f完，就傳來敲門聲，接著便是：“殿下，請您先移步前廳”。

    來到前廳，燕衡已經(jīng)解開大氅，換了華服，此時身上穿的竟是這北部的衣服。

    “看甚，換好衣服同朕走走。”燕衡說到。

    “阿地勒…”

    “已經(jīng)喚啞衛(wèi)跟著出府了。”燕衡知道燕清要說什么，先行開口。

    燈火通明，照亮了黑夜，北部主城中無論男女老少，人人拿著花燈，帶著面具，一堆又一堆的人聚集在一起看著不同的表演，一切新奇極了。

    “父…兄長…”燕清正看著噴火表演，正欲說著厲害，到嘴邊的父皇硬生生擠成兄長。

    那時換好衣服剛出來時，燕衡便這樣要求上街以后這樣喚他。燕清本就沒見識過如此淳樸又熱鬧的場面差點叫錯。

    又是一火光撲散，燕衡帶著面具看向了也同樣帶著面具的燕清：“何事？”燕衡只能看到眼睛，那雙和他一樣的眼睛。

    “能去前面看看嗎?！毖嗲鍥]有察覺到燕衡的不對，表達(dá)了心中所想。

    “嗯?！毖嗪獾幕貞?yīng)。

    兩人從城主府側(cè)門出來，逛了半條街，燕清停在了甜酒攤邊。

    “兩碗甜酒。”燕衡見燕清不動，便上前對老板說到。

    “好嘞，光的，還是加蛋？還是煮湯圓？”老板問著。

    燕衡一愣，他也沒有吃過，正想問問燕清，一回頭便瞧見燕清滿眼驚訝還帶著疑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各來一份”。

    “湯圓煮幾個？”那店家又問。

    燕衡思緒了一下，按照京城的湯圓大小，邊高說一聲:“十個”。

    這話一出老板愣了一下，周圍人都投來了目光，燕衡不解，帶著燕清落坐。

    “兄…兄長，為何這邊酒還混著湯圓雞蛋煮？”燕清叫著還是別扭，但是又好奇的忍不住想問。

    “地方特色，自是好吃?！毖嗪庖矝]吃過，他也在心中痛燕清思量一樣的問題。

    燕清：“好吧”。

    燕清覺得還不如不問，便低頭看著桌子。不一會兒，店家便將他們點的東西送上桌來。

    店家走后，燕清看著桌子上剛上的湯圓，又看看燕衡，幾個來回：“店家是否弄錯了？”是的，那十個湯圓放在跟宮中喝湯一樣大的碗中，里頭的湯圓更是有燕清手心大，冒著熱氣，特有的酒香撲鼻而來。

    燕清咽了咽口水，只是湯圓太大，一時不知該如何下口。眼神看向旁邊的甜酒雞蛋和光甜酒，才看到白糯糯的米飯泡在酒里，看著好誘人，燕清又咽了咽口水。

    燕衡心中也是一陣驚訝，難怪剛才他說要十個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投來詫異的目光，他也沒想到十個湯圓能頂?shù)骄┏抢锩婵於畟€，他有些尷尬，清了聲嗓子，便摘下面具：“吃吧”。

    故作無事的拿起旁邊的空碗，舀出兩個放進(jìn)碗里，然后遞給燕清，燕清接過，摘下面具，拿起筷子，夾住一個放入口中，甜糯糯的口感傳來，燕清覺得好吃極了，又咬了一口，再端碗喝了口湯汁，混著一起咀嚼，燕清覺得天下竟有如此好吃的食物，再咬一口，里面竟有花生碎，燕清心里滿滿想著都是好吃，幾口便吃完一個。吃完后才發(fā)覺，父未動子先行，有違章法。

    “請兄長…”

    “無妨，繼續(xù)吃吧。”他還沒聽燕清說完便開口打斷。宮外不用太多條條款款。

    燕清眼睛一亮，繼續(xù)開吃，燕衡剛裝好一個，燕清已經(jīng)吃完了燕衡剛給他裝的兩個。

    燕衡一笑，便放下自己碗用木勺再舀起一個放入燕清碗中，一連舀了三個，燕衡才停住，拿起筷子，將先前舀的一個夾起開吃。

    咬下一口，將筷子放在碗上，看著燕清埋頭吃著。

    燕清吃的格外認(rèn)真，燕衡能從他的面部上讀出好吃的信息，便將口中的咽下，又咬了一口，繼續(xù)看著燕清吃。

    他們吃家宴的時間很少，次數(shù)單只手的手指都能數(shù)的過來。派著的暗線，也只會告訴他燕清有沒有在朝中拉幫結(jié)派的動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