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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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自己似乎從沒有清醒過。 阮玉坐在家中的書桌前,他仿佛做了一場夢——窗外的陽光耀眼。身后開著風(fēng)扇,小黃鴨的款式,可憐巴巴的模樣。 自己似乎正在寫課業(yè),又或許是在思考自己今后該怎么樣。周圍好安靜,拉開窗戶,熱浪撲面而來,他只得掩上。沒心思管理異常。 筆墨書寫的沙沙聲。 沒過多久,那支筆落到地面。 他彎下腰身試圖撿起來,眉頭微皺:腹部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努力忽略掉這股疼。 又在此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阮玉將筆放回原處。感知一切平淡,敲門聲卻無比激烈。他慢悠悠地走到玄關(guān)處,眸里堆積起幾分困惑之色,他將一只手放到門把手處。 輕輕一下按壓,房門應(yīng)聲豁開一條小縫——不知是心存不安,還是別的什么因素,他又迅速地將門往回拉——外面的人卻也在拉扯住。 僵持、恐懼。密密麻麻的情緒自頭顱間炸裂開,他叫不出聲音,對方的力氣實(shí)在太大,快要拉不住了——將一只腳往一旁門框處施力一踩。 才勉強(qiáng)將房門再次關(guān)上。 他的面上已經(jīng)滿是慌亂。 透過貓眼,只能看見一名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手里拿著工具,往他的方向,用力拍下來——一下比一下用力地砸向他家的門。 嘭嘭、嘭嘭、嘭嘭…… 耳邊不僅有風(fēng)聲,還有誰的哭泣聲——阮玉喘息著,大口大口地呼吸,猛然睜開雙眼,總算清醒了過來。 “玉玉?”映入眼簾的是遲然的臉龐,他眉頭輕蹙,眼里全是關(guān)切與擔(dān)憂。 “做噩夢了嗎?出這么多汗。” 冰涼濕潤的紙巾蹭過他布滿冷汗的額,阮玉神情仍有些恍惚,“嗯,做噩夢了?!?/br> “夢到了什么?” “夢到了……有個陌生的男人在敲門?!?/br> 遲然狐疑地挑了下眉,阮玉卻在此時虛閉起雙眼,顯然是不愿意再透露半分。 但能讓他做噩夢的事情,少之又少。遲然只暗自揣測了一番,便差不多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這些年來,阮玉的每一次噩夢,都跟那個賀琰有關(guān)。 遲然不再詢問,換了個話題:“小一今天吵著要出門去游樂園玩兒,你還不起來嗎?” 又將擱置于床頭柜的餐盤端過來,輕輕吹去熱粥表面上的熱氣,再將湯勺遞到阮玉跟前: “醒了就吃點(diǎn)東西吧。” 阮玉支起上半身,垂下眼簾,他僵硬地張開口唇,宛如受到指令的機(jī)械一樣。 一勺接著一勺,胃口小,實(shí)在吃不下了,才抬起手說不用了,吃飽了。遲然才撤回湯勺。 阮玉的氣色看起來還是不怎么好,但比起最開始接回來時,要好許多。 只是精神狀態(tài)一如既往,主治醫(yī)生也建議他待在醫(yī)院里靜養(yǎng)比較好。遲然卻認(rèn)為,阮玉現(xiàn)如今除了木訥遲鈍,還是可以與人交流的。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跟外界交流,關(guān)在醫(yī)院里的話,可能會憋出其他毛病的。 主治醫(yī)生半晌無話,最后只說了句: “看你們是怎么想的?!?/br> 還能怎么想呢?阮玉喜歡他,離不開他,跟賀琰生下的那個孩子同樣如此,只是那個小孩實(shí)在舍不得爸爸去住院,她不想看不見爸爸。 小孩子的要求,當(dāng)然是能滿足便滿足了。 對聽話的孩子,他當(dāng)然擁有耐心——阮玉已經(jīng)不忌諱在他的面前換衣服了。他似乎已經(jīng)成為他最親近的人了。是啊,最親近的。將阮玉帶離那處毫無人身自由的地獄的人,可是他啊。 “小一人呢?” 阮玉脫掉睡衣,rutou接觸空氣后便迅速硬挺了起來,遲然面不改色地將衣物遞給他。 “她剛吃完早飯,在客廳看電視。” 阮玉套上衣物,將腦袋從領(lǐng)口掙脫出來,頭發(fā)亂糟糟的,但不可否認(rèn),頭發(fā)又長了不少,遲然想了想,“今天要不要去理發(fā)店剪一下頭發(fā)?” “好?!比钣癫辉趺磿芙^他,乖得要命。 “那今天給你剪完頭發(fā)后,就帶小一去游樂園玩兒,怎么樣?”遲然語氣柔和,“跟小一好好相處一次,可以嗎?” “……” 阮玉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自小一斷奶后,阮玉便沒有再跟對方有過多的親近——小孩也基本扔給了遲然照顧。 本來阮東升是想過將小孩接過來的,但阮玉跟父母之間的隔閡實(shí)在大,冷著一張臉,死活都不讓小一過去。 當(dāng)年被遲然救出去,去的第一個地方便是派出所。受制于法律,更受制于想將賀琰送進(jìn)去。 他答應(yīng)了遲然的要求,隨著警務(wù)人員進(jìn)去抽取樣本,化驗體內(nèi)zigong的jingye。 等了快一個晚上,當(dāng)時腦子里在想什么已經(jīng)忘了,只記得化驗出結(jié)果后,那些人便派人將賀琰抓到了派出所,他與他四目相對。 本以為賀琰會對著他臭罵一頓,卻是靜默無言,朝他莫名笑出聲來。 這是他與賀琰的最后一次見面。 后面不管是出庭作證還是其余的流程,他都低頭不語,偶爾被提問幾句,如實(shí)回答便是。 情緒起伏不定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好在他知道該如何克制自己。 他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嚴(yán)重。 可他的意識清晰無比,也就偶爾會像現(xiàn)在一樣模糊,無法確定的因素也逐漸增多。 “不管怎么樣,小孩是無辜的。” 遲然總是這樣告訴他,他當(dāng)然也懂這個道理——他當(dāng)然也喜歡小孩每次仰頭看向自己撒嬌。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不再是那個只能在他懷里軟綿綿的,沒長骨頭似的小rou團(tuán)。 她的眉眼分明稚嫩,卻越來越像那個人。 尤其是,朝他笑的時候。 每當(dāng)這個時候,腦子里就會勾起許多混亂且令人窒息的畫面。他恨啊,無比痛恨。 但她是無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如今已有五歲,時常愛在夜晚鉆進(jìn)他的被窩要抱抱,甜甜地喊他爸爸。然后在他勉強(qiáng)愿意接受她的親近,想試著接納她的時候—— “爸爸,你肚子上的那個疤是什么呀?” 阮一眨著漂亮的大眼睛:“這么大一塊,是不是特別疼?。俊?/br> 聲音透著一股奶味兒,明顯沒什么壞心眼。 阮玉卻是忽然沉下臉色,忍無可忍一般,一把將她推開。小孩沒能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滾到了床下,發(fā)出響亮的一聲。 直到遲然趕過來,他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什么,看著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模樣。千言萬語匯聚在喉間,又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遲叔叔,爸爸是不是很討厭我???” 遲然給阮一擦藥的時候,小孩一邊聽話地將自己的頭發(fā)舉起來,一邊可憐兮兮地問道。 “沒有啊?!?/br> “那他為什么要推開我?” “是不是小一說了惹爸爸不開心的話?” “我……我只是看到他的肚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疤,我想問他疼不疼?!?/br> “我想告訴他疼的話要擦藥,家里的柜子有好多好多的可以止疼的藥?!?/br> “這也有錯嗎?遲叔叔?” 遲然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關(guān)你的事情,你沒錯的?!?/br> “那爸爸是不是討厭我哭?。縿倓偹さ哪且幌绿哿宋覜]忍住,我要不跟爸爸道歉去吧?” 遲然若有若無地嘆息一聲。 “小一,不用去道歉的,他并沒有怪你?!?/br> “真的嗎?”阮一仰頭看向遲然。 “真的,你看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對哦。”阮一眉眼一彎,甜甜地笑了。 阮玉知道自己不該反應(yīng)這么大,但他只要看到關(guān)乎那個人的一切,便無法控制住自己。 賀琰往他身上投注的惡意根深蒂固。 他支撐了許久才沒讓自己的精神崩潰,或是為了讓自己好過而放空大腦任由對方為所欲為。 他都沒有過,他還有自我,他還沒完全瘋。 入春的時節(jié),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只有寒冬臘月才有的徹骨冷意。 阮玉穿戴好,走出大門沒多久便看見了不遠(yuǎn)處朝自己揮手,滿臉燦爛笑意的小女孩。 “爸爸!過來這里!” 阮一的另一只手被遲然牽著,阮玉愣在原地不知看了多久,眼前的畫面令他不由笑了起來。 走過去的時候,面上的神情還是如此。阮一的眼前一亮,她很少看到爸爸這樣笑過,她開心地想要過去握爸爸的手——還沒來得及思考怎么會這么冰冷?便被阮玉毫不留情地一把甩開。 氣氛一時僵硬了起來。 “爸爸……” 阮一癟了癟嘴,看起來十分受傷。 遲然靜靜注視著阮玉,四目相對,又看了眼兩人之間的阮一,意有所指。阮玉想了想,還是伸出手,握住了阮一的小手。 小孩子太好哄了,前一秒還在傷心難過,只要給一點(diǎn)示好的意思便忘了他的不好。 “爸爸,你的手好冷哦。” 阮一這么說著,卻是完全將阮玉的手緊緊握著,似乎還覺得不夠,又將另一只手從遲然掌心抽離開,再用兩只小手一起握爸爸的手。 阮玉的眼眸微微觸動,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侵襲進(jìn)他的胸腔,有些苦澀,又有些甜蜜。 遲然始終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倆。 先去不遠(yuǎn)處的理發(fā)店將頭發(fā)剪短,他勉強(qiáng)又有了人樣兒。阮一握著他的手說爸爸好帥啊。 阮玉笑而不語。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阮玉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今后該怎么跟阮一相處,也只能一步一步來。 “爸爸,我好渴,想喝水?!比钣癖銧恐慌缘男≠u部走去。 遲然給她擰開瓶蓋:“小一快過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禮物沒有?” “禮物?我不需要禮物,我只要爸爸像今天這樣陪著我,愿意跟我手拉手就可以了?!?/br> 阮一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就這么一個小要求啊?” 阮一又用力地點(diǎn)了好幾下腦袋。 “小花癡?!边t然用手指輕刮了下她的鼻梁。 阮一嘿嘿一笑。 “那叔叔去給你買點(diǎn)棉花糖怎么樣?” “好啊好?。 闭f起這個她可就精神了。 “小孩子少吃這種東西,”阮玉皺眉,“會長蛀牙的?!?/br> “那……”阮一又有些不確定了。 “好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就陪她到處逛逛吧,我去給她買點(diǎn)棉花糖吃。” “……”阮玉懶得再反駁。 正午的太陽倒是很大,不知過了多久,遲然還是沒有回來的意思。阮玉頭疼的毛病又來,本以為最近精神狀態(tài)好點(diǎn),便沒怎么繼續(xù)服藥。 “爸爸,你不舒服嗎?” “……沒有?!?/br> “爸爸你騙人,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被你騙到了。” 阮一說,“中午這么熱,是中暑了嗎?”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兩塊錢——還是之前跟遲叔叔坐公交車,遲叔叔往她兜里放的。 剛剛買的水已經(jīng)喝完了,再去買一瓶吧。 “爸爸,我去給你買瓶水,你等著我啊?!?/br> 阮玉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想說不用,又有些開不了口——犯病了嗎?自己又要犯病了? 勉強(qiáng)睜開雙眼,察覺到自己正趴在一旁歇涼處的桌子上,試著起身,緩了好久才回憶起剛剛?cè)钜徽f了什么——瞳孔微顫,瞬間清醒了。 這么小的孩子…… 阮一跑去剛剛買水的小賣部買了一瓶水,可是人來人往,太陽又這么大,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方向了……剛剛是從哪里過來的來著? 原本為爸爸買到水的欣喜忽然被沖散了,但她知道不能著急,也不能哭,會被壞人盯上的。 小雪jiejie總是跟她說,會有那種專盯她這種沒大人在身邊的人販子——尤其是你這種長得可愛的,一看就可以賣個好價錢的小女孩。 所以出門在外,一定要跟在大人身邊,不要亂跑哦。 阮一忽然好后悔,但又沒什么辦法。 她想了想,試著朝一處方向走去,還是不行——怎么走都越走越陌生,到底該往哪里走? “小meimei,你是一個人嗎?” 阮一抱著一瓶水,身子僵硬地往后看去,對方很高大,近乎將她籠罩在陰影里。 “不是!我不是一個人!” 想也沒想地回應(yīng),阮一加快自己的步伐,身后的那個叔叔卻還跟著她詢問: “那你是迷路了嗎?” “說了不是,我有爸爸的,你不要跟我!” “不是的,小meimei,你如果迷路了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警……小meimei別跑,前面是馬路!” 阮玉試著往先前的小賣部方向找人,還是沒找到。他摸了摸后頸,全是汗液,熱死了。 “喂,前面好像發(fā)生交通事故了?” “真假的?” “是真的啊,我才剛從前邊過來?!?/br> “追尾還是什么?” “……撞到人了!” “好像還是一個小孩,看起來才四五歲?!?/br> “啊?怎么會這樣啊,她大人呢?” “不知道啊,現(xiàn)在那邊……” 阮玉停下了繼續(xù)擦拭汗液的動作,他抓住路人的胳膊,對方一臉莫名地看向他: “你們說的……在哪里?” 話語近乎是擠出來的。 “???” 路人看他臉色發(fā)白,“你沒事吧?哦,你問的是車禍的話,就在前邊——” 伸手指了指方向。 “謝謝?!比钣衩Σ坏乐x。 人影的堆積愈來愈多,眼前的事物也愈來愈模糊,高溫蒸騰著所有人的焦慮與煩躁。 耳朵忽然聽不見了。 離得近了,走一步,眼睛便瞪大一分。 當(dāng)視線觸及到一片紅,一瓶礦泉水時。 良久。 他才聽見自己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