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其實我想要你死
都不用顏平幫忙,只需百度一下就能知道陸明琛現(xiàn)在停留著的地方是陸氏地產(chǎn)在濱辰區(qū)的一塊開發(fā)中的樓盤。所以陸明琛去這里的目的不難知道,雖然這個時間比較不尋常,但生意人嘛,什么情況都會有的。 江欲行下了車,一路從住宅區(qū)走過來,再往前就是大片的工廠、倉庫,以及一塊陸氏買下的工地。 江欲行找到陸明琛停車的地方,又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一邊看地圖一邊結合實際所見,對這里的地形熟悉一番后,就埋伏在了方便出手、且陸明琛大概率會出現(xiàn)的路段,然后靜待時機。 等了大概有二十幾分鐘,江欲行看見陸明琛從工地里走出來,又跟那幾個圍在他身邊的人交代了幾句,幾人散去后,陸明琛才揉了揉眉心,顯出疲態(tài)來。 可見確實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而且有夠事出突然,才捉緊地趕來這里。 江欲行看著陸明琛開始往他這個方向走來。 江欲行按摩了一下喉嚨,舒緩聲帶。練習變聲也有段時間了,他已經(jīng)能不靠變聲器發(fā)出他偽裝強jian犯時相類似的聲音。不過跟靠變聲器強行刺激聲帶不同,多少有些差異。 就在陸明琛越發(fā)靠近的時候,突然—— “嘭!” 稍遠處發(fā)出一聲爆炸,不算大,但足以吸引眾人的視線。 陸明琛轉(zhuǎn)身看了過去,江欲行也看了過去,剛才跟陸明琛談話的工程師、工頭等人,以及住在工地周邊的工人也走出了板房,都朝一里地外遠的一家工廠、也就是爆炸聲的源頭看了過去。 火災! 工廠那邊時常冒著黑煙,導致大家沒能及早注意到,現(xiàn)在被爆炸驚到,才發(fā)現(xiàn)那邊竟然已經(jīng)火勢不?。?/br> 大家也不管更靠近火源的地方有沒有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消防兵,工地這邊不少人都拿出電話開始報警,當然大都是一片的占線聲。 想來要不了多久消防車就要來了,今晚的計劃已經(jīng)夭折,江欲行隱入黑暗準備悄然離開。而且,他心中莫名有種毛毛的感覺,讓他想盡快地離開這里。 讓江欲行這種不安感更為擴大的,是陸明琛也加快了腳步,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因為他們兩本來方向一致,陸明琛的靠近讓江欲行的行動也受到了一定的約束。 而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變故發(fā)生了。 或者說,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轟——!!” 巨大的爆炸發(fā)生了。 如果此時有人在遠處的安全地帶看著,便能看到高數(shù)十米的灰白色蘑菇云瞬間騰起,以倉庫為中心的爆炸點上空一下便被火光染紅,火焰四濺。 而身在爆炸波及范圍內(nèi)的人,此時沒有誰還有余力去縱覽全局。 爆炸聲震耳欲聾,狂亂的氣流將人掀翻,熱浪襲來,對死亡的恐懼讓大腦一片空白,火焰、碎石、鐵塊和玻璃,以及爆炸氣流噴射出來的易燃物,飛濺著,進一步帶來了危險和傷害。 大火把這里照得亮堂,煙塵卻又讓人無法視物。江欲行不知道災害到底有多嚴重,所見只有火光,所聞則是各種各樣可燃物燃燒時發(fā)出的聲音,和時不時的小小爆破聲,以及夾雜其中的人們的尖叫哭喊,和求救。 離開這里,馬不停蹄地離開這里! ——本來正常情況就該這樣想的。 但是,江欲行此刻卻感到了比爆炸前更為可怖的心悸! 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會忽略自己敏銳的生存本能給到自己的警示,只會更加慎重,在這個緊張恐懼到足以令人六神無主、在本能驅(qū)使下只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時刻,逼迫自己更加冷靜,冷靜! 突然,江欲行伸出手,抓住了一個腳步有些踉蹌跑過他身邊的人。 “誰!”陸明琛頗有些驚慌地喝問出聲。也不在乎答案,只想把這妨礙他的人甩開。 但對方卻連掙扎的時間也沒給他,口吻緊迫地問他:“哪有能躲的地方?足夠當掩體的地方!盡快!” 因為緊急,一開口時江欲行都忘了偽裝聲音,這個失誤只能祈禱此時心神慌亂的陸明琛沒有注意到了,而且他一張嘴就吸入了煙塵,聲音也有點失真。另外也及時改換了過來。 陸明琛聞言則是一愣,但還是想扯回自己的手,“放手!” “快,不想死的話!”雖然江欲行也只是毫無根據(jù)的預感而已,但不妨礙他直接拿生死來給陸明琛施加壓力,好給予他重視。 江欲行之前只在外圍轉(zhuǎn)了一圈,能在短時間內(nèi)趕到的地方都沒有他認為符合要求的。這邊陸氏的工地可是才施工不久的樣子,大片的空地和低矮基層,堆放的建材和機械車用來遮擋都不夠保險,而輕鋼做的圍墻和板房,可扛不起強力的摧殘…… 江欲行只能試著問一問陸明琛這個知道內(nèi)圍情況的人。 許是他的嚴肅和危急感,感染到了陸明琛,讓陸明琛開始正視他這個陌生人提出的問題,以及不難想到這個問題背后透露出來的某個讓人恐慌的猜測! 恐慌讓他反而沉靜下來了一般快速轉(zhuǎn)動起大腦。又因為那個猜測,他也知道需要的標準該是怎樣的。 然后,“有個坍塌的地坑,那邊!五十米左右,靠近公路的地方!” 陸明琛指著煙塵中一個大致的方向。 那便是他下班后還驅(qū)車來此的原因。工地一側(cè)突然發(fā)生了地面塌陷,明明買下這塊地之前都是做過地質(zhì)勘察的,突然出現(xiàn)這種問題,必須得知道塌陷多大,對施工會造成多少影響,勘測報告不可信后還有沒有其他問題,會不會使工程停滯,各種情況會導致的經(jīng)濟損失等等…… 他來這兒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什么,卻必須先召集相關人等來看看情況做到心里有數(shù)。 但誰知道,竟然會遇上這種事? “跑!” 陸明琛聽見這個陌生男人一聲大喊,本能地動了動腳,卻又遲疑了一瞬。他到底,是跑得越遠越好、遠離火勢蔓延包圍的地方,還是跟著這個人朝著更接近爆炸的方向去躲起來? 就在他意動的同時,忽然感到一股拉力——對方在他猶疑的決心后直接給出了一把推力,拽著他跑了起來。 江欲行借著火光,再有陸明琛好歹給力地糾正方向,他帶著人全力地向前奔跑著。像是野獸感知到危險、那種汗毛都戰(zhàn)栗起來的感覺達到頂峰的那一剎那—— 跳!?。?/br> 他們跳下了坍塌的地坑。 “轟——?。?!” 更加毀天滅地的大爆炸,爆發(fā)了。 震天撼地的轟響淹沒了其他所有聲音,大地震動,氣流席卷,火海吞噬一切。 江欲行能感覺到幾乎是擦著他頭皮過去的火舌卷起的熱浪,還有在他跳下來前的瞬間,什么飛過去的硬物割開了他上臂和腰際的皮rou。 他松開了陸明琛的手,“跳崖”的時候拉在一起反而會互相牽連。 這個坍塌的地坑大概有四五米深,好在是柔軟的泥土,緩沖了不少力道。江欲行感覺直到自己落地,爆炸聲都在持續(xù)。 太可怕這一次的爆炸,如果他們沒能躲過,這個時候恐怕已經(jīng)死無全尸了吧…… 第二次爆炸距離第一次,相隔不過三十幾秒。 除了他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從這場災難中幸存了下來…… 江欲行夜視力好,肢體協(xié)調(diào)性高,反應快又有經(jīng)驗,跳下來的動作極大地規(guī)避了傷害,陸明琛就差多了,江欲行能感覺到陸明琛摔倒在了地上,而且估計很慘。 慘就對了,沒死就成。能順便救了這個人也不過是需要他帶路,以及不能這么輕易讓這些人死了而已,只是殺人的話,他實在有的是機會。 但這一次,江欲行還是覺得虧了。 罷了,已經(jīng)這樣了。比起他原本計劃的,也就是把第二階段提前了而已。有了這一次的意外,效果恐怕比他預計的還要好的多吧。 前提是能活著離開這里。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江欲行站穩(wěn)后就拉起地上的陸明琛,把人往深處拽。 這地坑直徑大概有三四米,一小半位于公路下面,剛才借著火光江欲行勉強看見了全靠公路的混凝土構造,才給這個地坑支棱起了一個蓋帽,而且還用鋼筋支撐住了,應該是工地的人給做的應急固定,避免進一步坍塌。 這時候就方便他們躲在公路的蓋帽下面了,祈禱能撐住別垮了砸下來。不然,若是讓他們站在頂上沒帽、不會塌東西的地方,卻可是會往下掉東西的。 這不,江欲行剛把陸明琛拉開,原本他們站立的地方就咵啦啦掉下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可燃物也有不可燃的,一些堅硬的東西帶著沖擊力朝著他們對面的坑壁上擊打得噼里啪啦響,有不少似乎都狠狠地扎進了泥土里。 “嘶!” 陸明琛發(fā)出痛吟,看樣子還是被打到了。不過要是再晚一點,應該就不是只受一點傷的程度了。 陸明琛被江欲行一拽一推撞到坑壁上,讓本來就被摔被砸弄得一身疼的他再次發(fā)出一聲痛哼,但這時候一個大男人哪還能矯情這粗暴的對待,況且他還是得到了救助。 江欲行把人推開后,便立刻轉(zhuǎn)身,一腳掀起泥土蓋在掉下坑來的燃燒物上,滅火。 可不能放任這些東西燃燒,只是易燃物還好了,可如果是易爆物,在這個有限空間里爆炸了,殺傷力可不小,還逃無可逃。而且燃燒還消耗氧氣,以及,江欲行也不知道爆炸物里面有沒有什么危險的化學成分。 煙塵也彌漫了下來,好在江欲行戴著口罩,原本是用來偽裝的,現(xiàn)在卻成了過濾布。他不斷用泥土滅掉落下來的火焰,陸明琛也反應過來,跟著他一起滅火。 等到爆炸帶起的氣流逐漸平息,沒有新的東西被氣流推過來后,江欲行才停止了滅火行為,拉著陸明琛靠墻站好,然后脫下風衣,罩在他們的頭頂。 因為坑里彌漫著煙塵,這個舉動很容易理解。 陸明琛終于能暫且松下一口氣,稍微的放松便讓其他方面的難受放大了起來,身上的疼痛,虛脫,鼻腔和喉嚨的干澀刺痛,呼吸的沉悶…… 還有…眼前這個人。 這個時候他才能空出一點腦細胞,抓住了之前對方出聲時就給到他的熟悉感。只是那時候沒工夫細想,而且跟印象中既相似又很不同。 如果換做像此刻這樣黑暗封閉的環(huán)境,又只有他們兩個人近距離靠近的情形下,陸明琛想,也許自己立刻就能認出這個聲音、認出這個人是誰了吧…… 是他! 那個強jian犯! 這一刻陸明琛的心境實在是五味陳雜到言語都無法描述。 憤怒,驚慌,殺意,震撼,還有自己最恨的人偏偏又救了自己的那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不愿承認又確實存在的感激…… 他真的搞不懂這個人,也不想搞懂,但是又真的想知道這個人是怎么回事,他到底要怎樣? 到底是想怎么對待我? 他到底是恨我、想羞辱我,還是…… 可又為什么救我? 怎么,難道是我死了就沒辦法繼續(xù)羞辱了,所以勉為其難地留我一條狗命?還是因為什么? 不得不說,陸明琛還真就基本猜對了。只不過這樣扭曲牽強的假設,他自己都不信,至少不會認為是全部或者主要原因。 激烈的情緒沖突,讓陸明琛雙手都在發(fā)抖,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想趁機殺了這個人、抓住這個人、暫且休戰(zhàn)放過這個人,還是靜觀其變……靜觀其變又意難平。 “你是誰?”陸明琛明知故問。 黑暗里,他的雙眼肆無忌憚地迸射著恨意和殺意。 他想要看清對方的模樣,但這里本就在地下,此人又背對著坑口的那一面,逆光;還撐著風衣,擋光。而且剛才好像還看到對方戴著口罩? 果真是這個人,不留半點破綻。 這次的意外,說不定是難得的機會……自己干不過這個人,但待會兒消防員應該就會來了,到時候……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么。” 這一句反問,陸明琛聽出了冷嘲,還有一絲仿若親密的狎昵。 這兩種意味,都讓陸明琛火大。 “你!”盡管心知是色厲內(nèi)荏,他還是動了怒。 “別亂動,干凈的氧氣可只有這么多?!?/br> 其實也談不上干凈,但至少比直接吸入風衣外面充滿煙塵的空氣要好一點。 陸明琛識時務地閉上了眼,打算無視,忍耐下去。但對方的安分,卻有點叫他意外。以及這過于靠近卻沉默的相處,無比怪異,十分難受。 … 第二次爆炸,有大約四百噸TNT爆炸的威力,差不多是第一次爆炸的三十倍,讓挺過了第一次爆炸的一切,盡數(shù)毀滅。 所見已是一片火海,上萬輛汽車燒成了殼。板房被掀翻,在塑料填充劑的燃燒下變得扭曲。居民房的玻璃全被爆破,門窗變形,墻壁上附著的易燃物燒得墻體漆黑。 離爆炸點最近的集裝箱都被炸得變了形,還被沖飛到各處,砸得地面、建筑物不成樣。還有一些小規(guī)模的爆炸間或發(fā)生。 煙塵漫天,火光將整片天都染成了紅色。 地獄般的光景。 “咳咳,咳咳?!标懨麒「杏X喉嚨越來越難受,呼吸也開始困難。 他捂住嘴,盡量不讓急促的呼吸吸入更多的異物,也是不想讓自己脆弱又拖后腿的表現(xiàn)被眼前這個男人冷眼相看。 但是他真的快到極限了吧,氧氣感覺越來越少,又不敢上去,上面全是大火,爆炸也不知道還會不會發(fā)生。剛才跳下來時還受了傷,腦袋好疼,腳好疼,大腿上,大腿…… 陸明琛摸了一下大腿外側(cè),還是黏糊糊的,都流了有二十幾分鐘的血了吧,卻沒干,說明一直在流,本來以為只是擦傷,這樣看來原來是痛得麻木了…… 又是一聲咳嗽,陸明琛感覺大腦一沉,整個人脫力地往前栽倒。 他反射性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就是最趁手的支撐物,然而,卻在他伸手抓過去的時候,啪的一聲,被人打開了。 但緊接著又被人摟住了腰,讓他姑且穩(wěn)住了站姿。 江欲行打開陸明琛的手,不過是避免被抓到受傷的胳膊而已,疼痛還是其次,要是在陸明琛手上留下血液就不好了。 他把人摟著按在墻上,用自己的身體固定住陸明琛,避免這個失血過多又呼吸困難的人倒下。他把風衣頂在兩人頭頂,拍了兩下神志已經(jīng)有點不清的陸明琛。 “醒一醒,不想死的話就別睡過去了。慢慢呼吸?!?/br> 陸明琛撐開沉重的眼皮,明知徒勞地在黑暗里尋找眼前這人的輪廓。他可不想死,他當然知道該保持清醒。忍耐,堅持,再堅持一會兒,救援應該快到了…… 他不斷給自己打氣,維持著呼吸。他從來沒覺得呼吸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窒息感讓肺部都要爆炸了似的。腦子里不由自主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或許也是讓自己有事可做,避免昏睡過去。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公司,朋友,想到自己如果真的不幸遇難……最后,竟還想到了這個強jian犯。 想到了這人的臨危不亂,一直到此刻都沉著冷靜,有條不紊,甚至還顧念著他這個拖油瓶,簡直都堪稱不離不棄了。 這個人,面對死亡,都不怕的嗎?怎么可以做到這樣鎮(zhèn)定的? 呵,是的了,他本來就是個違法犯罪的瘋子,可能是比較將生死置之度外? 不行了,好難受,真的要呼吸不上來了…… 腦袋也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的,昏昏沉沉。 意識不受控制地在遠去。 “你……” “什么?”江欲行聽不清,湊近了一點。 然后他聽到陸明琛細如蚊蠅的質(zhì)問:“你到底想對我做什么?” 江欲行:“……” 其實我想要你死。 但,更想要你生不如死。 江欲行低下頭,在陸明琛耳邊說了一句話。 不過,就是不知道這人能不能聽見了。江欲行能感覺到陸明琛在問完那句話后,基本就算昏迷了過去。 …… “哈!”陸明琛呼出一大口幾乎嗆到自己的氣,終于醒了過來。 然后張大嘴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有了活過來的感覺。他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鼻子上插著吸氧的鼻導管。 鼻腔和嘴巴里都有股怪怪的感覺,應該是在他昏迷的時候替他簡單處理了下吸入的異物。 他認出了自己這是躺在救護車里,除了他這里還有幾個病人,他算是受傷最輕的了,其他人的傷勢簡直讓人不敢多看。 他沒有在這里看到疑似那個人的人。 陸明琛轉(zhuǎn)向被他無視了有一會兒的醫(yī)生,略過醫(yī)生的詢問,反問到:“醫(yī)生,跟我在一起的人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你是消防員直接抬過來的。不過你要找的人,不在這里的話應該是上了其他救護車吧。你頭部和大腿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給你止血了,其他還有哪里不舒服都告訴我……” 陸明琛聽著醫(yī)生的話,心里卻半是遺憾半是異樣地想著,本來指望這次是抓到那個滑不丟手的強jian犯的機會,但,想必那人也沒在其他救護車上吧…… 罷了,他還會出現(xiàn)的。 真是詭異的信心——陸明琛自己都如此覺得,有點惡心到自己了。 躺在擔架上,陸明琛望著車頂,余下劫后余生的感慨。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呢。 如果不是工地發(fā)生了坍塌,他不會去那里,而如果沒有那個坍塌的大坑,他可能難逃一死,所以他都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算下來果然還是不幸的,沒有一切的起因,他應該是好好地坐在辦公室或者已經(jīng)回到家,什么苦都不會受了。 還有那個強jian犯,他會出現(xiàn)在那里,還做好了偽裝,可見是本來打算對自己出手的吧?果然是監(jiān)視著自己! 可如果他沒在那里,恐怕自己也…… 但這并不能抹平他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這個人的存在對于自己而言,算下來果然也是不幸。 倒霉,倒霉透頂。 不過,本來以為那個強jian犯是個低劣惡心的人渣,但似乎,除了作案謹慎和很有手段之外,與他想的又有了些不同。 不僅是作為一個加害者還救了自己的迷惑cao作。 可要說不同,陸明琛自己也說不出來有哪里不同。當他思考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里莫名想到的是昏暗中那人的嗓音…… 沒有了那故作的猥瑣,意外的沉穩(wěn)。 對了!在昏迷前,自己好像問了什么?而那人好像也說了什么?是什么? 想不起來…… 罷了,反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話。 陸明琛如此想著,卻總有股莫名的在意,一邊又洗腦自己根本無所謂。 …… 江欲行穿著灰撲撲的風衣,獨自行走在回城的小徑上,大道上的嘈雜哭喊和拉著警報的消防車救護車,都仿佛割裂在另一個世界。 他走出好遠一段距離后,才停下來靠著墻休息了會兒。 松開了一直按著胳膊的手,借著月光,能看到滿手血液已經(jīng)凝結成黑色。還有腰上的傷,估計也早把里面的衣服染紅了吧。 江欲行掏出手機來,無視掉顏平的幾十通撥打記錄,看了眼時間。 還有一分鐘左右,便會跨過零點。 他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時間跳躍到00:00,日期也走向了4月29日。 果然,江欲行還是覺得救了陸明琛有點虧啊。 如果就那么死了的話,雖然提前了一天,但用來祭奠小妹的話,也是挺合適的。算陸明琛死得有點用,死得其所了。 算不上后悔,只是這么想想而已,類似調(diào)侃。 江欲行看著月亮。被他甩開也算老遠的爆炸區(qū),那半邊天染過來的紅色,讓這片夜空不得安寧,倒似與他這一身的血腥味相得益彰。 休息夠了,江欲行給顏平回了一條短信,然后穿行在這片老小區(qū)中,借了某戶人家屋外的水龍頭洗了洗臉,還有身上的血跡。再簡單地清洗了傷口,把洗干凈的襯衣撕開,用作包扎。 又找到一家把衣服晾在小院里的,“借了”一身干凈衣服換上,把自己換下來的臟衣服打包好。然后繼續(xù)往城里的方向走。 因為大爆炸和火災,濱辰區(qū)那邊已經(jīng)不允許其他車輛通行,所以江欲行走了不少路才到了能打上車的地方。 回到家后,還得再好好處理一遍傷勢。 …… 第二天,陸明琛休養(yǎng)了半天便起來運轉(zhuǎn)了。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他哪能躺得安穩(wěn),后續(xù)要處理的問題,公司,媒體,一大堆的事。在醫(yī)院得到好的治療后,他基本也沒什么大問題了。 他倒是難得看到了老頭傷心的模樣,因為后怕竟似乎都衰老了幾分,跟著身邊一同來看望他的人一起念叨著他吉人自有天相。 確實,那樣大的災難,他處在爆炸范圍的中段,竟然還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而陸明琛知道,自己能活下來,是因為什么?;蛘哒f,因為誰。 這讓他非常煩躁。 在負傷工作忙成陀螺的時候,陸明琛還讓秘書去問了問昨晚跟他一起得救的某人的情況。 說來王秘書真是比他走運多了,在前兩天因為闌尾炎請了假,要不然自己去工地肯定會帶上他,那這會兒可就…… 秘書打聽回來,告訴陸明琛,救了他們的消防員說他還記得,因為實在印象深刻,在那么慘烈的情況下,還能有兩個都算是“輕傷”的幸存者,靠著坍塌的地坑死里逃生。 而那個跟陸明琛一起得救的男人,說是主動拒絕了擔架車運送,靠自己跟著救援隊到了安全地帶,而這之后就打聽不到什么目擊詞了。 果然,是偷偷離開了呢。陸明琛想。 “消防員說,他還記得那人好像也受了傷,而且不輕的樣子,所以醫(yī)生也勸他上擔架,但那人說不打緊,不在要害,還健步如飛的。救援緊張,醫(yī)生也就沒管了。” 陸明琛一愣。 受傷了?還不輕? 真的假的?他可看不出來,那個人可是一直都游刃有余的樣子。難道你要說,那人是在重傷情況下,還撐著他們兩個人直到獲救嗎? 陸明琛把手里的筆都捏得吱嘎響了。 王秘書看出了陸明琛心情不妙,安靜如雞地站在一邊。 “你……”陸明琛卻開了口,但又欲言又止。 陸明琛在想,重傷,如果自己現(xiàn)在去查各大醫(yī)院、診所,是不是…… “你知道他傷在哪的?” “這個我沒有問,我稍后再聯(lián)系?”王秘書停頓,看陸明琛的意思是稍后還是馬上。 “嗯?!?/br> “陸總還有別的指示嗎?” “……沒有了,你下去吧。”陸明琛想,以那人的縝密,自己就是查遍所有醫(yī)院診所,恐怕也找不到他吧。 ——陸明琛在忽略,雖然工程量浩大,但照這條線查下去很可能會有收獲,比起之前無頭蒼蠅一樣來說可算是難得的進展! 但這個念頭被無意識地按了下去。 陸明琛告訴自己,自己只是在省掉白費功夫,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機會——他只是因為這個! 但就是,無端的,莫名的,越來越煩躁。 煩躁到近乎心累。 煩躁到?jīng)]法再自欺欺人。 終于,還是打算正視一下問題,捋一捋。好吧,是自己犯賤了,竟然在厭惡和憤恨中夾雜起了可笑的感激。 罷了,這一次,放過他,算扯平了。 下一次,再算! 嘆出一口郁氣,陸明琛感覺舒坦了一些。放下雜念,全心投入工作。 感激啊…… 但這是全部嗎? 誰知道呢。 …… 同事看著手機,念叨:“嗐,傷亡人數(shù)又更新了。這一天都要過去了,火還沒撲滅,不知道是有多大,現(xiàn)在那邊都不讓過車了?!?/br> 江欲行經(jīng)過旁邊,跟負責值夜班的同事道別,下班了。 他的左手手掌上纏著紗布,早上已經(jīng)有同事關心過,說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奇怪。 江欲行的手掌當然沒受傷,不過是為了混淆他身上的藥品氣味罷了。 他受傷真的不輕,腰側(cè)那道口子,都快見到肋骨了。但哪怕是一天的休息他也沒給自己,只因為如果事后查起來,很容易就會知道他這一天有沒有露面——偏偏在爆炸第二天請假不見人,怎么看都太“巧”了。 雖然偏偏在爆炸第二天手上就受傷,硬算下來也有一點點巧。 接下來牛郎那邊的工作,江欲行倒是打算繼續(xù)請個假,畢竟比起粗枝大葉的男同事,陪客工作中的女客戶,太可能會借題發(fā)揮研究他這個傷勢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這么決定的時候,監(jiān)控著堯歌手機的顏平來電告訴他,今天關文茵約了堯歌。 這可是堯歌不得不來上班的機會,要錯過就蠻可惜了,因為再拖下去,估計也就跟自己無關了。 于是改了主意,江欲行去到藍調(diào)打卡上班。 蠻巧的是,他從后門一進入藍調(diào),就正撞上了想見的人。 而比起他的心想事成,堯歌卻是一臉的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