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江欲行表現得無意，但誰讓李齊笙感覺到誘惑了呢，便多疑地思忖了一下這是不是有意為之的勾引。

    但所有痕跡都似乎可以尋到合理解釋指向江欲行的無辜。

    比如——

    外面的雨雪倒也不是太大，冬衣厚重，怎么就濕身到如此？

    但看江欲行掛在臂彎的外套，還能看見露出一半的企業(yè)logo，便知，這是怕暴露身份信息提前脫了外套吧。畢竟，他這種店，大家都挺遮遮掩掩的。

    再有，江欲行見他進來，便立刻收斂了那種自然流露的慵懶隨意，理好襯衫領口，把調整腰帶的手收到了得體的位置擺好。

    又恢復了敦厚端正、帶一絲疏冷的模樣。

    只是配上濕身的性感，這樣也別有一番禁欲的風味。

    真是塊璞玉。

    都不用如何打磨，就能看出其光彩了。

    李齊笙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眼神和心思，進到屋來。

    如今這江欲行在他眼里有了點別樣的“料”，便連態(tài)度都更真心親昵了些，笑著問到：“這一周才過去一半就等來了江先生，看來我今天就能收到還款了？”

    江欲行從外套下面掏出一個袋子來?！氨?，我現在只拿得出50萬。是我積蓄和貸款能拿出的最大數額了?！?/br>
    李齊笙竟是也沒有什么不愉，畢竟從江欲行的經濟條件來看，若是一下能拿出250萬才叫他驚訝了。

    他早有心理預期。

    而且，他現在對江欲行的還款能力有了點別的想法，自然不會因為這僅僅的50萬就立刻翻臉。

    還頗有耐心地徐徐誘之：“不是還有高利貸嗎？”

    江欲行搖搖頭?！案呃J我不會碰?！?/br>
    “那你要怎么還剩下的兩百萬？”

    “我知道兩百萬對老板你來說不值一提，希望你能多給我些時間，我想辦法多找?guī)追菁媛?，一定能還上，只需要時間?！?/br>
    “讓我等??？”李齊笙似笑非笑?！拔蚁葐枂枺壬悻F在做的什么工作，工資多少？”

    “物業(yè)，一個月三千，轉正后能漲到四千五，還有獎金?！痹贏市，這是真的低薪。

    李齊笙嗤一聲笑出來?！斑@個工資，扣掉房租、生活費，想攢夠兩百萬怎么也得八、九十年吧？你還要養(yǎng)兒子，供他上學，再來點什么意外、雜七雜八的……這點錢，養(yǎng)活你們自己就夠嗆了?！?/br>
    “至于你說兼職……江先生文憑不高吧？我不可能等你十年八年的，想在幾年之內攢夠兩百萬，多少精英都做不到，江先生是有多高看自己？”

    江欲行當然知道，所以他沉默。

    李齊笙覺得說的差不多了，便勾了勾嘴角，好似伊甸園之蛇，用著蠱惑的韻律誘人墮落：“不過江先生，我倒是可以介紹給你一份工作，只要做得好，年入百萬不是夢。”

    江欲行眼神一震，又是驚喜又是慎重警惕地反問：“什么工作？”

    李齊笙微笑：“在我這里，當男公關?！?/br>
    是的，他想要挖江欲行過來當牛郎！

    李齊笙在江欲行身上看到了商機。

    邢玉的條件雖然也不錯，但江欲行這個父親卻還要遠遠超過他在邢玉身上能看到的上限。

    青蔥水嫩的少年，對于空虛饑渴的女人們來說，可能會覺得新鮮熱情，煥發(fā)青春，但那最多是一晌貪歡。只有男人，江欲行這樣的男人，才能讓她們欲罷不能，流連忘返！

    他有這個信心。

    而且，就算他看走眼了，嘗試一下也不虧。他這里的少年、青年太多了，但像江欲行這樣優(yōu)質的成熟男人，還正缺貨呢。

    李齊笙突然的提議讓江欲行一愣。

    隨即大為反感，斷口拒絕：“不行?！?/br>
    李齊笙不意外，一看就是正經人的江欲行，這反應完全在他預料內。

    “別拒絕這么快，江先生，你先聽我說完，會發(fā)現你也許沒有選擇的余地。”

    江欲行不說話，皺著眉，目光沉凝地看著他。

    “首先，我不認為江先生你還能找到除此之外人身安全有保障、不犯法又來錢快的職業(yè)了。不然，你舉個例子？”安全性當然也要考慮，江欲行總不能丟下兒子撒手人寰不是。

    江欲行欲言又止，終無法反駁。

    李齊笙略得意。繼續(xù)：“再有，我上次忘了跟江先生說，邢玉是跟我們簽了合同的，待會兒我可以拿給你看看?！?/br>
    在剛才見到江欲行之前，他沒想過拉人入行，也當江辰沒機會再繼續(xù)干了，所以那一紙合同在他眼里已經是廢紙。自然上一次沒有說，現在也沒有拿過來。

    不過，這會兒倒是能發(fā)揮一下余熱了。

    “我們這行特殊，接觸的客人有些身份敏感，所以合同里附加了保密協議和一系列賠償條款。邢玉沒干到合同期滿，已經是違反條約，不是我這邊開除導致的非正常離職，如果再有泄密也算他的責任。”

    “可他已經不在我這里干了，我要追責，就只能讓他繼續(xù)回來干到期滿。或者，由你這個當父親的，來替他擔責?！?/br>
    “你看，江先生，你選一個吧。你來，還是你兒子來？”

    “我是覺得你比邢玉更能給我賺錢，才這樣建議你的。又能盡快還錢，又不用你兒子重返泥潭，問題都解決了不是嗎？”

    “江先生也不用太戴著有色眼鏡看待這一行業(yè)，我這也是服務業(yè)，還是有正經營業(yè)執(zhí)照的。一不犯法，二沒害人。”

    “也沒讓人賣yin，只是陪客人聊天喝酒，你不想陪睡沒人逼你，誰要是自愿我也不攔著。這也是修行在個人，江先生你如果能出淤泥而不染，那就是你的本事，能掙多少錢，那就看你的能耐?！?/br>
    “老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先生要是端的正，還怕什么呢？”

    不愧是靠哄人賺錢的人，李齊笙這張嘴，忒會說了些。還是看準了江欲行的性格，對癥下藥地誘導。

    可是，他所看準的江欲行的性格，也只是江欲行讓他看到的罷了。

    “……”江欲行流露出一絲掙扎，他顯然已經有所動搖，卻始終難以邁過某個坎?！拔摇埥o我時間，讓我想想?！?/br>
    李齊笙卻在這里變得不好說話了：“不行，你現在必須給我答復。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江先生，不可能一直耽誤在你的事上。而且我的想法隨時可能變，也許等你想好了，機會已經沒了?！?/br>
    他必須逼迫江欲行，趁熱打鐵。沒有緊張急迫難以抉擇的氛圍，人總容易懈怠，做美夢、找借口。

    “現在，我就要一個答復。你干，還是不干？”

    江欲行的神色間已是十足的掙扎。李齊笙能看到他兩腮的肌rou都咬緊了。

    “江先生！”

    “我干！好…我干?！狈路鸪酥还蓺鈩葑龀隽司駬?，說完，江欲行就頹靡地閉了閉眼。

    似乎答應得有些太過輕易？

    當然不。

    畢竟，他現在就是個雖有幾分心性、但到底沒見過什么世面還被百萬債務逼到走投無路的貧苦工薪族啊。

    李齊笙露出了滿意的笑來。

    套住了。

    “那么，今天就敲定合同的事吧。江先生，跟我來這邊。”

    ……

    從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到A市另一端的城中村，路途確實挺遙遠的。

    為了讓自己淋濕而裝出一副沒看天氣預報的樣子，以及為了合理不打傘還特意騎的自己的二手摩托。

    本來已經轉小的雨夾雪，結果江欲行從牛郎店離開不多久，又漸漸大了起來，已經影響到了開車。

    于是江欲行只好停在一棟寫字樓下，掏出手機看看接下來的天氣。

    他的手機兢兢業(yè)業(yè)三四年了，保持人設他便沒有更換新手機，畢竟現在的工作只要求能打電話登微信就行了。

    點進手機自帶的天氣插件，刷新一下，等雨轉小還要一個小時左右，而且還不一定準。江欲行便打算找個角落把摩托車鎖上擱這里，然后坐地鐵回去。

    環(huán)視周遭尋找合適的停車地點時，當視線掃過寫字樓旁邊、隔了一個十字路口的購物中心時，江欲行目光一凝。一瞬的詫異后，他表情興味了起來。

    猜他看到了誰？

    陸明琛呢。

    本來最近因為賀正寅的關系，他暫緩了攻略這位全副武裝戒備他的陸家大少，沒想到對方卻自己撞上來了？

    不過，他雖說不打算出手，但目標人物們的動態(tài)他卻沒落下過關注。他記得，陸明琛今天的行程明明與平常沒什么不同——處理公務，畢竟年前實在忙。

    那現在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是難得沒有保鏢陪在身邊的樣子。

    這里說一下監(jiān)控的問題。

    像陸明琛、蘇庭希這些人，以及更不用說楚旭修了，他們的電子設備肯定不像楚軒那些不夠謹慎的小孩一樣容易監(jiān)控。

    他們不會隨便點擊一些鏈接，很少連接公共網絡，外人也不容易獲取他們的手機實體……以及手機被監(jiān)控后表現出一些異樣的細節(jié)，他們應該都會注意到。

    之前江欲行他們監(jiān)控到蘇庭希的電腦，是靠一封偽裝成工作內容的郵件植入的木馬。然后就是，知道了蘇庭希性向的秘密、周父交與的那些證據的情況，以及監(jiān)控蘇庭希那日自慰的實況。

    等江欲行在煙霧探測器里裝上攝像頭后，顏平就立刻解除了木馬，完全退出了蘇庭希的電腦。雖然那木馬是顏平自己編寫的、尚沒在任何殺毒軟件的病毒庫內，但保不齊什么時候會露陷，既然暫時沒用，不如小心為上。

    索性，以江欲行現在和蘇庭希的關系，再想監(jiān)控蘇庭希的任何電子設備都簡單許多了，再不用像之前那樣做一份以假亂真的工作郵件出來。

    說到這里，就是告訴大家，江欲行對陸明琛這些心思縝密、感覺敏銳的人，能做到的監(jiān)控，主要就是從周圍的環(huán)境和人，比如說監(jiān)控攝像頭和司機之類不太防備科技犯罪的人，來側面實現監(jiān)控目標人物的行程。

    所以，可能并不一定即時、準確。

    說回眼下。

    江欲行不動聲色地找到了近處的兩個監(jiān)控攝像頭，做出找地方停車的樣子走到了監(jiān)控的死角。

    他現在對怎么找監(jiān)控死角已經輕車駕熟了，只要知道攝像頭在哪里。所以如果是不熟悉的、復雜的環(huán)境，還是由顏平來遠程輔助更保險。

    到了死角，江欲行撥通了顏平的電話，向顏平確認了陸明琛不符行程安排地出現在這里，大概確實是臨時變更。

    而這個原因，江欲行想，應該跟陸明琛身邊那位女士有關。

    “我現在要進入新二路的萬相城，幫我避開監(jiān)控。”

    江欲行先是問了陸明琛的事，現在又提出這樣的要求，顏平也聰明，猜到了什么，并且不太贊成：“你要干什么？別亂來?。　?/br>
    這樣沒有計劃的行動，還是第一次，顏平非常不安。

    但不贊成歸不贊成，聽他那邊鍵盤敲擊的聲音，配合江欲行的行動還是放在了首要。

    畢竟江欲行會不會做什么還不一定，要是因為他的遲疑壞了事，就是他不對了。而且顏平承認，他不如江欲行，如果靠自己的想法指揮行動，恐怕成不了事。

    可他腦子里一直有根弦繃著，怕如今的江欲行什么時候就脫了韁。到那時候，他希望自己一定要拉住了江欲行，而不是像這樣聽之任之。

    “事后再跟你解釋?！苯邢劝矒嶙?。

    他已經橫跨了兩棟大樓之間的馬路，并且繞到了一個沒在監(jiān)控范圍內的入口前，改為了插上耳機，進入購物中心。

    “到哪了？”江欲行問。

    顏平已經通過公共WiFi切入，輕易地監(jiān)控了購物中心內的情況。

    “四樓電影院，3號廳?！睕]有提供具體的座位號，是因為他正在攻破放映室里的監(jiān)控系統。

    江欲行心想，陸明琛還真是帶女人約會來了。

    不過以陸明琛的性格，肯定不會丟下原定的工作去約會，想來應該是陸明琛的父親陸根做的主。

    江欲行避開監(jiān)控摸到了商場工作人員的更衣室，這個時間早過了交班時間，輪晚班的人又少，這里自然沒有人，江欲行便堂皇地進去，鎖上門。

    脫下自己身上濕掉的物業(yè)外套，和手里裝錢的袋子一起塞進了一個開著的、凌亂的衣柜里，鎖上衣柜后又抽出鑰匙放在身上。

    他翻出了一套工作服穿上，然后拿起一件誰的大衣，走出了更衣室。

    經過女更衣室的時候，他順手拿走了一個掛在門口柜子上的黑色口罩，戴上。

    又從轉角的雜物間，拿走一根墩布，一個空桶。并將大衣扔進了桶里。

    往扶梯走的時候，順手從彩妝模特人偶的頭上拿走了一頂棕色的短款蓬松假發(fā)，扔進了桶里。

    到了三樓的男裝區(qū)，避過監(jiān)控和為數不多的耳目，順走了一頂黑色爵士帽，放在了一桶東西的最上面。

    避開人流直上四樓。

    電影已經開映，四樓人跡蕭索。江欲行十分自然地跟著一個搬立牌的影城員工進了入口，檢票員都沒多看他一眼。

    逆著安全出口的綠燈牌，江欲行走到了雜物間。雜物間里沒人，狹小卻很干凈，只有幾個洗手池和一些清潔工具，以及掛在墻上的一件女式私服。

    江欲行從桶里取出大衣套在工作服外面，戴上假發(fā)和帽子，撕下兩根墩布條，把空桶和墩布留在這里，撈走墻上那件女式私服，便出了雜物間，往三號廳去。

    耳機里傳來下載完畢的提示音，是他讓顏平按他的要求拼合的一段錄音加一段電子合成音。

    放映廳里，人不是很多。

    顏平已經告訴江欲行，陸明琛坐在前段靠后的位置。不是最佳的觀影位，也不是最受情侶青睞的角落，畢竟陸明琛他們的約會是臨時安排。

    …

    陸明琛想到丟下的工作，對于已經播放十幾分鐘的電影并不怎么看得進去。

    突然被父親叫去飯局，結果是介紹他和王家的千金認識。父親當然不是關心他的感情生活，不過是增進合作伙伴之間的情誼罷了。

    兩家的長輩撮合他和王小姐出來約會，可這種天氣能做什么呢？陸明琛也沒心情約會，直接挑了個就近的電影院，來看場電影得了。

    王小姐不算十分漂亮，畢竟靠聯姻維系家族的家庭不會太注重外貌的基因，不像陸父作為白手起家富一代，娶的是他們那紅極一時的港星母親。就算母親去世后，再娶的也是個當年剛出大學的校花美女。

    他的年輕后母只比他大四歲呢，荒不荒唐！可他父親就是干得出這種事。

    至于聯姻的任務，大概就要從他們這代開始了。

    陸明琛沒有喜歡的人，對情情愛愛也不怎么感興趣，所以對此也沒什么排斥的情緒。不過是交換利益的一種手段而已。

    不過這位王小姐看來對他是挺屬意的，飯桌上就對自己頻頻關注，現在趁著環(huán)境昏暗，拿放可樂杯時有意無意地觸碰他的手臂。

    陸明琛當然知道，自己陸氏繼承人的身份，和這一身繼承自母親的皮相，當得起多少名媛、女星的夢中情人王老五。

    刷拉——

    突然有什么東西甩到了自己身上。等東西落下來，陸明琛才發(fā)現是衣服。

    黑燈瞎火這么一下，把陸明琛搞得有點懵。就這么愣生的兩秒，他又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貓著身子坐到了他左側的空位上。

    可盡管貓著身子，也能隱約看出這個遲來的鄰座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頓時便叫落下某種心理陰影的陸明琛身體一僵。

    他安慰自己想多了，這里可是電影院，有人、有監(jiān)控，那個人怎么敢來這里對他做什么？

    沉靜下來后，陸明琛便拾起身上的衣服，打算遞給這個男人。他認為這男人本來是打算把外套脫下來扔到自己座位上的，結果偏了準頭。

    “你的……”可他的手剛提起來一點，壓低的聲音剛冒出一個頭，突然自己耳朵里就被塞進了一只耳機。

    ？？

    剎那的疑惑，被耳機里色情的呻吟打斷：

    “啊！啊！好深！那里，不要……啊！”

    陸明琛瞬間渾身僵冷。

    是我，我自己的聲音！

    是他，這個人，就是他！

    發(fā)自靈魂的恐懼讓陸明琛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逃離，但是理智立刻便按住并敲醒了他。陸明琛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惡魔是在自投羅網！

    他帶著憤怒與報復暴起，想要在這里制住身邊這個男人，他想要大喊，讓大家來抓住這個強jian犯！這個惡魔會馬上被捕，自己會知道他是誰，他死定了！自己要一點一點報復回來，讓他生不如死！

    然而男人早就在耳機插上后就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壓著他的肩膀讓他起不了身。當然，這些不足以阻止他。

    真正讓他無法動彈的，是耳機里，兩三秒呻吟的前奏結束之后，一段冰冷的電子音：

    “乖一點，不然這些觀眾馬上就會在大屏幕上，欣賞到陸大少親演的動作片了?！?/br>
    陸明琛從心到身，一片寒涼。

    耳機里，自己yin浪的呻吟重新開始，仿佛來自地獄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