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器滋滋響了兩聲，結(jié)束了最后的語音，程樣將錄音器塞進口袋，坐回椅子上:“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br>
    話音剛落，腦后抵著的力氣便消失了，方潛松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頸，朝著程樣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嚇壞了？”

    “嗯?！狈綕搼?yīng)了一聲，這才敢抬手明目張膽地擦去臉上的淚痕。

    緊接著又聽到程樣說:“不過，這個……君生，是誰？”

    方潛頓了一下，重新鼓搗起那碗已經(jīng)涼了的餛飩，將里面剩余的餛飩?cè)ㄟM嘴里，似乎剛剛掉過眼淚的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也許是他某個心愛的人咯……這應(yīng)該是你們要查的事吧？”

    “霍天的未婚妻叫沈佳亭，也是迪閥手下的人，我怎么從來沒聽過什么君生？”

    “他要是真愛他未婚妻，為什么還來找我?！狈綕撎痤^笑了一下，回答了對方明知故問的話，“說明他，藏得夠深，也許就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br>
    霍天是個精明又圓滑的人。短短兩年，就從底層混到了迪閥的手下，坐上了心腹的位置，跟杜九一明一暗的配合著，幫迪閥賺了不少錢。

    程樣低著頭思索了一下，忽然開口:“你覺得，迪閥知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方潛猛地頓了一下，臉僵得做不出表情，他抬起碗將湯也喝干凈，才恢復(fù)原本淡然的模樣:“你想挑撥他們的關(guān)系？”

    見程樣默認，方潛又提醒了一句:“迪閥不是傻子?！?/br>
    “作為Y城目前的第一毒梟，迪閥當(dāng)然很聰明，但同時他也很多疑。如果他的心腹是個底細作假的人，你覺得他會怎么樣？”程樣將椅子拖近了點，握住方潛的手。程樣有著一雙與毒梟身份不符的澄澈眼眸，此時像個可憐的求助者一般真誠地望著他，“你可以幫我嗎？”

    是問句，但不容拒絕。

    不可以！

    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翻騰。方潛猛地將手從對方的禁錮中抽出來，緊緊地攥著胸前那塊布料，整個人彎下腰，像只被燙熟的蝦。

    程樣見狀，臉色也冷了回去，收起了剛才的臨時表演，只是用關(guān)切的語氣吩咐了一句:“癮來了，給他打一針?！?/br>
    身后的人立馬七手八腳地將他綁在椅子上，粗魯?shù)爻断滤囊骂I(lǐng)露出胳膊，方潛朝自己那塊rou看了一眼，他想說不是，張了張嘴又閉上——對方似乎只是想找個借口重新給他注射毒品罷了。

    針頭刺破皮膚，扎進血管，將里面的東西灌進血液里。方潛瞬間就像是被麻醉了一般，癱在椅子上重重地呼出幾口氣。

    這一針?biāo)坪醢奄R君生扎得重新昏睡了過去，方潛皺起眉，這下怕是難戒掉了。

    程樣抽了幾張餐桌上的抽紙，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對方擦汗，一邊溫柔地安撫道:“不著急，不著急……三天后，我要霍天的貨，也要你的答復(fù)?！?/br>
    打完針的方潛瞳孔渙散，程樣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又撬開對方的嘴，將紙巾緩緩塞進去:“聽明白了嗎？”

    方潛蹙著眉點頭，程樣這才滿意地站起來，恢復(fù)了最開始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走出門，將脆弱的木門掩好。

    ……

    霍天推開門，就看到沈佳亭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喝茶，像是一夜沒睡。

    “霍天！”沈佳亭看到人回來，連忙站起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看杜九就沒安什么好心，他還在試探你？”

    霍天將門關(guān)好，比了個噤聲，壓低聲音:“昨天杜九約我去了娛樂城，應(yīng)該是迪閥的意思，上次的貨是迪閥故意送過去的，警局那邊有他的人，過不了幾天貨就回來了。”

    “迪閥這樣大費周章，是在釣……你？”沈佳亭皺起眉，神色緊張。

    “可能釣我，可能在釣這里所有的臥底。”霍天拿了一旁茶杯，倒了點涼水，“還好上次沒有沖動行事，要不然真被迪閥套著了?！?/br>
    沈佳亭了然:“那三天后的貨，他是特意讓你去送了?！?/br>
    “嗯……”霍天無奈地扯了一下嘴角，“他對我這么上心，我也不好讓他失望了?！被籼炖^續(xù)說，“這次還有蛇幫的介入，他們的野心不小，想要劫迪閥的貨，這次的貨也許送不出去，但一定要回來。”

    “那我們可以讓他們狗咬狗了？”沈佳亭問。

    霍天點點頭，捏了捏鼻梁，站起來，往室內(nèi)走。

    沈佳亭跟著進去:“對了，杜九帶你去了娛樂城，我作為你的未婚妻，是不是該跟你吵一架？”

    “是，不過我就睡了大概兩個小時，得先補補覺?！被籼炫郎洗?，做了一個關(guān)門的動作，“麻煩你獨自構(gòu)思一下劇本了，我的好搭檔?！?/br>
    霍天睡得不久，到晚飯時間就聞著味下樓了。

    廚房里傳來關(guān)排氣扇的聲音。沈佳亭的手藝不算好，畢竟摸槍和摸菜刀的區(qū)別太大，不過這么吃了幾年，霍天也習(xí)慣了她的口味。

    沈佳亭端了最后一碗菜到桌上，看到霍天下來，招呼著他吃飯。

    霍天洗了手落座，沈佳亭給他乘好了飯端過來，打趣道:“賢惠吧？”

    霍天朝她豎了個拇指:“演技注重細節(jié)，出神入化?！?/br>
    聽到這話，沈佳亭的笑容僵了一秒，隨即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慢吞吞地嚼起白米飯。

    “對了?！被籼旌攘艘豢跍?，“等下我還得出去一趟，昨天娛樂城的人，答應(yīng)當(dāng)我們的臥底。”

    “他什么底細，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沈佳亭說，“你昨天晚上不會就是在他哪兒吧?！?/br>
    “嗯，他被蛇幫的人打了針，我怕他熬不過去。”

    沈佳亭放下筷子，還想說什么，大門就被敲響，隨即有人在外面喊:“阿天！弟妹——在家嗎？”

    是杜九。老喜歡在飯點過來，不知道是借口監(jiān)視他們還是真對沈佳亭的飯菜上癮。

    沈佳亭跟霍天對視一眼，忽然眉頭一皺，一巴掌拍在了飯桌上，將碗筷震得叮當(dāng)響。

    “就知道吃！霍天，你老實交代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霍天猛地靠在門上，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然后手忙腳亂地把門打開，見到救命稻草似的將杜九拉到面前擋。

    “杜九！我昨天晚上跟杜九在一起！”霍天朝著一臉茫然的杜九擠了擠眉，又底氣不足地看向沈佳亭，“你不信問他?！?/br>
    沈佳亭像是給杜九個面子，勉強壓下怒氣:“好，你說，霍天昨天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嗎？”

    杜九立馬明白了狀況，連忙點點頭:“昨天我請阿天去娛樂城喝了幾杯，結(jié)果喝大了，迷迷糊糊的也就把阿天拉到我家去了?！倍啪乓娚蚣淹さ谋砬槔潇o下來，又接著說到，“你也知道阿天沒有帶人出門的習(xí)慣，我手下呢，又只知道我家的路，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我們都是Y城好市民，得遵守紀(jì)律不是？弟妹你不會，連把阿天分我一晚上都不愿意吧？”

    沈佳亭看了看杜九，又看了看霍天，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皺起眉:“不對啊，我可是等了他一晚上，他身上根本沒有酒味！”

    杜九回頭去瞪霍天，一副出去玩你怎么可以不喝酒的模樣。

    “好啊，你們兄弟情深互相幫助，滾，都滾出去！”

    砰的一聲，大門被沈佳亭關(guān)上了。

    杜九還想拍門，被霍天攔住:“算了，在氣頭上，讓她冷靜一段時間?！?/br>
    “我靠，你這樣怎么泡到弟妹的？”杜九搖著頭嘖嘖兩聲，從口袋里掏出煙，給霍天也遞了一根，“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方潛家?！?/br>
    “誰？”

    霍天低著頭點火，將打火機塞回杜九口袋:“方潛，你在娛樂城約的人。”

    “你還真去了？”杜九不可置信。

    霍天笑了一下:“挺性感的，不覺得嗎？”

    “我怎么覺得？不是來沒來得及cao嗎。”杜九咬了咬煙頭，“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也會搞這一套兒呢?！?/br>
    “我還販毒呢，我還吸毒，我得下地獄，還差這一件事兒？”

    杜九勾住霍天的脖子:“成，兄弟跟你一起下。”

    “誰特么要跟你一起下地獄?！被籼炫拈_對方的手，沉著眼笑，“你得比我更早下去?！?/br>
    杜九不想搭理他無聊的笑話，攤了攤手:“無所謂，兄弟在下邊等你?！?/br>
    霍天從鼻腔里呼出一股煙:“好兄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