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和煦的晨光里，洛雪盡遍體生寒。

    他還沒忘記任務的重要性，到這個游戲副本以來他所得的線索幾乎為零，所以雖然怕得屏著呼吸，顫著眼睫，也想湊近再看一看，進一步確認。

    腦袋剛伸過去，還沒看清，那袋子就被孟亦一把攏起胡亂扎好。

    “別看了?！泵弦嗄樕膊缓每?，但是比洛雪盡要平靜一些，“報警?！?/br>
    他沒說具體是什么，一句“報警”就落實了洛雪盡的猜測。

    ——這果然是被分解的尸體。

    【游戲進度達到50％，請玩家再接再厲！】

    洛雪盡有點意外：“這就50％了？”

    系統(tǒng)：“新手副本就是很簡單，90％玩家兩天就能通過?！?/br>
    洛雪盡：“……你是在拐著彎嘲諷我太笨？”

    系統(tǒng)：“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也不懂拐彎抹角和嘲諷，你解讀過度了?！?/br>
    “好吧?！甭逖┍M好好地說了句抱歉。

    系統(tǒng)很不理解：“你跟我一個系統(tǒng)道歉做什么？就算你誤會我，我也不會產生什么負面情緒?！?/br>
    洛雪盡無語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半天才回上一句：“哦?！?/br>
    算了，任務有進展就好。

    －

    孟亦打出報警電話不出十分鐘，警察就過來了。

    看他們這么緊張的樣子，應該相當看重這個連環(huán)殺人案件，幾日查案沒有突破比洛雪盡還心急如焚。

    他們帶走了黑色塑料袋，又問了一些問題。

    孟亦條理清晰地回答了，過程中頻繁地看表，應該是怕耽誤上班。

    警察說：“還要麻煩你們和我們一起回警局做筆錄?！?/br>
    孟亦問：“就讓一個人去可以嗎？”

    得到準許后，孟亦轉頭正想讓洛雪盡去一趟，不知為何看到他臉色慘白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洛雪盡似乎還沒緩過來，仍心有余悸，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沒能睡好的眼睛微紅，無意識地蹙眉咬唇，冷感的五官頓時有了脆弱感。在清晨的陽光下，他的肌膚幾乎透明，漂亮得像是琉璃做的。

    這樣的他安靜地站在一邊，也依然非常奪人眼目，過來的幾個警察都控制不住地頻頻往他身上看。

    此時孟亦的目光也停留在洛雪盡臉上，久久未有反應，各種思緒相繼冒出。

    他與自己的妻子算得上只是同居的陌生人，也從未有什么好感。結婚只是在家族安排下的一個人生步驟，他沒有家庭責任感，甚至在別的人際關系上也十分淡薄，不論是親情還是友情，這些感情交集對他來說都是極其無用浪費時間的。

    在人生的二十五年來，唯一能讓他感興趣的，就是實現自我價值的成就感，在學校時是學業(yè)，離開學校后便是事業(yè)。

    哪怕外界給他打的標簽是冷冰冰的工作機器也無所謂，他不在意任何不相關的人，包括他的妻子。

    但是現在……他有些無法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妻子的眉眼，甚至發(fā)自內心地產生了驚艷之感。

    細想來他還從未好好正眼過看洛雪盡，原來他長得是這么……這么……

    孟亦竟是找不到字詞來形容。

    洛雪盡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集到自己身上來，局促地擦了擦手心的汗，說：“那我去吧?！?/br>
    “不用，我去。”孟亦說。

    “??？”洛雪盡不解，心想你一直看著我不就是在暗示我去嗎？

    “你好好待在家里，鎖好門。”孟亦又道，看著洛雪盡語氣稍微緩和一些，沒有那么冷硬。

    聽到他這叮囑，洛雪盡更懵了，也沒說話。

    等孟亦和警察走了，洛雪盡就乖乖回到屋里，把門反鎖好。他找到冰箱里還剩下的吐司，坐在客廳里一邊吃一邊發(fā)呆，猛然又想起什么要緊事，起身緊張地看看四周。

    他拿起手機，點開陸言辭給自己發(fā)的那幾張照片，尋找監(jiān)控位置。

    在客廳里摸索了好一會兒，他才在柜子上的花盆里找到微型鏡頭。

    這柜子就放置在廚房與客廳之間的走道上，要進入浴室就必然會路過，所以定是陸言辭跟在他身后去浴室時趁他看不見安上去的。

    洛雪盡想起他對自己做的過分事，踩了鏡頭兩下解解氣才丟進垃圾桶里。

    填飽肚子后，他情緒平復下來，又仔細想了想今早發(fā)生的事，有些后悔。

    自己應該跟著去做筆錄的，雖然警察是注定抓不到兇手，但是好歹比自己知道得多，說不定能打聽到一些。

    洛雪盡坐立難安，干脆換了身衣服，穿好褲子，出門去警局。

    因為對路不熟悉，他去到已經晚了，恰巧撞見孟亦從里面走出來。

    孟亦看見他，有些訝異：“你怎么過來了？”

    洛雪盡暗暗嘆氣，隨口敷衍：“有點不放心?！?/br>
    “是嗎？”不知怎的，孟亦聽了他的話有點不自在起來，視線落在他那張濃艷的臉上，又飛快挪開，“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幫不上忙?！?/br>
    洛雪盡低著頭沒說話。

    孟亦說：“行了，回去吧?！?/br>
    洛雪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不去上班了嗎？”

    說好的工作狂魔呢？

    “不去了，請了一天假，免得我下班回家給你收尸?！?/br>
    “……”

    雖然孟亦說話不太好聽，但是有他在家，洛雪盡確實安心一些。

    “那個……你有從警察那里聽到什么嗎？”洛雪盡婉轉地說，“我最近聽說我們那里發(fā)生了幾件命案，是不是和這個相關？”

    “沒問，警察也沒多說?！泵弦喟櫰鹈?，沉思一番，“最近你多注意，我不在家的時候發(fā)現有什么不對就報警。”

    洛雪盡有些失望，低低地應了一聲：“嗯?！?/br>
    中午，他和孟亦隨便點了外賣一起吃，沒有別的交流。孟亦吃完就去書房辦公了，而洛雪盡睡了個午覺，在日落之前醒來，打算出門。

    他想去便利店問問服務員，打聽自己樓上樓下戶主的情況，他直覺半夜那剁rou聲是兇手弄出來的，弄清四周鄰居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服務員說：“你那邊我也不是很清楚誒，孟太太你是有什么事嗎？可以去找保安或者在戶主群里問一問?！?/br>
    洛雪盡想了想，謝過她，在店里買了一些水果拼盤。

    這么一直問也不是事，要么任務停滯不前，要么自己不清不楚地就丟了命。他已經被盯上了，被動的局勢非常不利。

    干脆鼓起點勇氣主動出擊，借著送水果去敲門試探，這青天白日的應該不會出什么事的……吧？

    洛雪盡拿不準，他對兇手一無所知，可不敢隨便拿性命冒險。

    或者求一求孟亦，讓他和自己一起去？但是孟亦性子真的很冷，感覺不太好說話。

    他絞盡腦汁地想著，在樓下徘徊不定。

    “小心！”

    正想得入神，后背忽然起了一陣風，一股力握住肩膀帶著他往后倒。

    他被拉入了一個懷抱里，幾乎是同時，有東西在面前急速墜落，砸出刺耳巨響。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這是一個花盆，若是當頭砸下來，后果不堪設想。

    洛雪盡看著地上玻璃碎裂、花土散開的景象，完全傻了。

    這是他頭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也真正地體會到了游戲的可怕之處，嚇得心跳都停了，雙腳發(fā)軟。

    他沒有跌在地上，被人摟著腰提起來。

    “孟太太，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從耳后響起，洛雪盡愣怔地扭過頭，嘴唇卻不小心地蹭到了對方的下巴。

    這一吻像是蝴蝶的翅膀蹁躚而過。

    陸言辭愣了一下，緩緩地勾起嘴唇笑了，收緊摟著他的雙臂。

    洛雪盡顧不上為這意外羞澀，回神后第一時間就抬頭梭巡，尋找罪魁禍首，但是兇手的身影沒找到，卻正好對上了一雙熟悉的凜冽冰冷的眸子。

    孟亦就站在樓上陽臺處，手里夾著煙，眸色沉沉地俯視他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洛雪盡：“……”

    孟亦和他隔空對視了一會，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很快，洛雪盡的手機響了，不出意外是“孟不行”的來電。

    洛雪盡扯了扯陸言辭的手臂：“你放開我，我的丈夫看著呢?！?/br>
    陸言辭明知如此，還就是不放，把他箍得牢牢的。

    洛雪盡拗不過他，電話又一直在響，只能頂著陸言辭和上方孟亦的視線，硬著頭皮接起，聲音不受控地微抖：“喂？”

    電話里的孟亦說：“陸先生救了你，就請陸先生來家里吃頓晚飯吧?！?/br>
    洛雪盡：“？”

    挨得很近的陸言辭也聽見了，微笑著湊近收音口，主動回話：“那我就不客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