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人急匆匆的跑進(jìn)殿內(nèi)，到御榻前還摔了一跤，慌亂的跪趴好。

    “宮……宮外慶王反了……”

    坐在榻沿的太后臉色大變，滿目慌張，“他……他怎么敢？”

    倚靠在引枕上的蕭卓形容枯槁，一雙眼卻明耀的驚人。

    此時只是神色淡淡的看著驚慌失措的宮人，“慌什么，宮門重重，他也要有命進(jìn)來才行?！?/br>
    將宮人打發(fā)了出去，太后依舊是驚魂未定，抓緊了蕭卓的手，“阿卓……”

    “朕不怕他反，倒是怕他不反?！笔捵靠聪虼巴猓疤礻幊脸恋?，像是要下一場大雪?！?/br>
    太后只覺得鼻子陣陣發(fā)酸，眼睜睜又無能為力的看著她好好的孩子，一日日病成如今模樣，瘦削的快沒人形了……

    是她沒用，沒有足夠的本事護(hù)住一雙孩兒。

    阿卓早年中毒，幾乎沒命。縱然勉強(qiáng)撿回一條命來，也是壽元不永，甚至不能有嗣。

    “朕好些日子沒仔細(xì)看看外面了，母后能陪兒子出去走走嗎？”

    “近兩日天都不好，等你身子再好些……”

    蕭卓露出一點苦笑來，“母后何必自欺欺人，沒有那一日了?！?/br>
    太后紅著眼眶拿了大氅給蕭卓披上，扶著蕭卓緩慢的往外走。

    天已經(jīng)黑了，不過宮苑四處掌了燈，和白日里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蕭卓示意往宮中的高塔而去，除卻他們母子，身側(cè)便只跟著個侍衛(wèi)。

    太后有些遲疑，那高塔是宮內(nèi)最高處，可眼下蕭卓的身子……

    “小時候淘氣，明知那處不可去，卻總要偷偷的去。有一次恰好被父皇撞見，父皇并未生氣，反倒?fàn)恐乙浑A一階的走到了最高處。記得那是個雪夜，滿眼的雪花，襯著滿宮的燈火……”

    蕭卓說的很慢，因為力氣不足，聲音也透著些飄忽。

    太后聽著心中一陣酸楚，想要給予蕭卓更多支撐，卻發(fā)現(xiàn)蕭卓瘦的沒多少重量了。

    心里霎時便空落落的。

    “哀家真是沒用，從來沒真正的給過你支撐?！?/br>
    “怎么會，這些年因有母后和弟弟，朕才覺得滿身的力氣。朕一直盼著，天下暖融融的萬家燈火里，有一處是屬于咱們的?！笔捵枯p淺的笑著。

    一步步拾級而上，三人走的很慢。

    周圍一派寂靜，幾乎只剩下腳步踩在階梯上的一點聲響。

    待得走到高處，喊殺聲隱隱的傳來。

    “母后，你說，他能來得及嗎？”蕭卓渾身冷汗，越發(fā)的虛弱。

    “誰？”太后有些愣。

    “唐翊?！?/br>
    太后神色有些僵，“你怎么還真寄希望于他……他借兵離開，便再沒回來。咱們齊國是留不住他的?！?/br>
    “朕只怕是再等不到見他一面了。”蕭卓透過窗看向外面的虛空。

    想著那樣國色天成的一個人，略有些冷肅，可眉梢眼角染上情欲的時候，卻無比的勾惑人心。

    那樣的人，怎不令人心動。

    “你若真想要他，當(dāng)初就該困住他，不讓他走?！?/br>
    “他若不樂意，誰都困不住他。何況野馬若沒了恣意馳騁的野性，便沒意思了?！?/br>
    “你?。“Ъ医o你挑了多少世家的好坤澤，什么樣的沒有，你偏就沒有看上眼的。反倒是看上了那么一個人……”太后連連嘆氣。

    唐翊是生的好相貌，可哪里有半點坤澤的嬌柔。

    完全就是一副武將出身的世家乾元模樣。

    偏還兩兄弟都著了魔，再看不上旁的。

    “母后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可我這副身子，就別平白禍害人家了?！?/br>
    “哪有什么禍害不禍害的，母后只希望你活一日就有一日的歡愉。和你一樣大的宗室子，誰還沒有十個八個的侍妾。”

    像是整整走了半夜，才登上了高塔頂層。

    蕭卓力竭的倚靠著窗框才站住，看著外面喃喃道：“下雪了?！?/br>
    醞釀了幾日，這場大雪終歸是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下了起來。

    雪花紛揚(yáng)里，宮苑四處的燈似是少了暖意。尤其聽著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刀槍殺伐之聲，更滿是肅殺之感。

    “哀家倒是初次在夜里站在此處?！辟即蟮纳顚m盡收眼底，襯著燈火，讓她有些恍惚。

    似乎進(jìn)了深宮，夜里要么侍君，要么暗自獨(dú)守自己的一小方宮苑，便是宿命。

    掙脫不出自己的一方院子，更掙脫不出重重宮墻圍困的皇權(quán)。

    這樣看著，原來宮里也沒多大地方，卻硬生生困住了那么多人。

    “慶王的人……”好一會兒，太后才頗為擔(dān)憂的看向蕭卓。

    宮中守衛(wèi)算不得多，更何況還不知是否有人會同慶王勾結(jié)。

    她怎么都沒想到，慶王竟會謀逆。慶王雖手握兵權(quán)，可前些年一次圍獵之時傷了命根子。

    而慶王唯一的兒子分化成了坤澤……

    “壽康……”太后忽的神色一凌。

    慶王的兒子嫁給了壽康大長公主的次子，前些時候還生下了龍鳳胎……

    “皇權(quán)之下親情涼薄，不管發(fā)生何事，兒子只希望母后莫要太傷心?！?/br>
    “哀家心里只有你們兄弟最重?！?/br>
    “隨身的一枚印章掉了，母后幫兒子找一找吧！”

    “怎么要緊的東西……”太后一時語塞。本想說要緊的印章哪里能隨身帶著，可仔細(xì)一想，不隨身帶著，放在哪里似乎也不見得妥當(dāng)。

    便從侍衛(wèi)手中接了燈籠，往下頭走。

    蕭卓看著窗外，一番低語被冷風(fēng)吹的幾乎要支離破碎，“泓宇啊！他若來了，能不能留住人，便看你的本事了。若有來世，朕身子康健，可再不會讓著你。”

    見蕭卓幾乎站不穩(wěn)，一旁的侍衛(wèi)趕緊將人扶住。

    “卓兒……”太后匆匆折回，蕭卓已是氣若游絲，臉色白的沒半點血色。“叫御醫(yī)……”太后聲音顫抖著，一時驚惶至極。

    “不必了。”蕭卓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去握住太后的手，唇角還帶著點淡淡的笑意，“母后……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