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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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山口中噴出的這團血幾近黑色,潑到地上如同滾沸的熱油被點燃,發(fā)出滋滋聲響的同時升起竄天烈焰。 “哧——”的一聲,地面猛然升騰起一團大火,將二人隔絕?;饎輸U散開來,兇猛到舔舐房梁。驚人的熱意撲面而來,燎得人皮rou發(fā)疼,張尋崇下意識抬手遮擋住面部。 吐血之后的沈竹山喪失了全部力氣,幾乎站不穩(wěn)身體。她跪在床邊不停粗喘,那雙眼睛透過散亂干枯的發(fā)絲和火幕,又穿過手指縫隙,著了魔一般死死盯著張尋崇的臉,嘴巴張張合合在說著什么,卻教人聽不清楚。 不過幾息,火勢蔓延,攀上木柜和紙窗,被燒出裂痕的木質(zhì)器具發(fā)出“咔咔”聲響,然后徹底崩壞散落,點燃更多的物什。入目是一片刺眼的明黃火光。 過了一會,張尋崇才聽見火的那頭幽幽傳來一聲聲呢喃。 “來,過來,不要害怕……”語氣輕得就像在哄小孩。 橫在二人之間以沈竹山黑血為燃料的火焰尤其熾紅灼熱,顏色艷如鮮血,火焰根部沸騰的黑漿滾著細小泡沫向張尋崇的方向緩慢延伸,反而把男人逼得不斷后退。 張尋崇本可以離開此處,任由沈竹山和楚熠死在火海,可他盯著火幕另一端的沈竹山,像是被她張合的嘴吸引住,漸漸再沒有了行動。一聲聲呼喚傳入張尋崇耳中,越來越難與沈竹山的口型對上,好似他聽到的,是另一個人在對自己耳語。 “別害怕……”沈竹山的聲音里夾雜著焰火嗶剝的聲響,含混飄忽不已。 在一邊房梁支撐不住驟然倒塌后,張尋崇仍舊沒有動作,這時,沈竹山的聲音漸漸變了,耳語愈發(fā)清晰可辨,慢慢地變成了別人的聲音。 “嗡——”一聲,張尋崇從失神中找回自己,甩了甩頭,所有聲響噪音霎時消失,只能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帶著陣陣回聲,在耳邊響起。 張尋崇聽見有人在喚自己,不由得四處尋找呼喚自己的人。隨著余音逐漸散去,那道聲音變得更加清澈可辨,他呼吸不禁一滯。 那人喚的不是“張捕頭”、“大哥”,也非“師傅”,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十幾年都未曾再聽到的“崇兒”。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心中下意識的否認也無法阻止張尋崇胸口悶痛,眼眶發(fā)酸,赤紅火墻發(fā)出的光芒似乎變得刺目起來。 心有如一潭死水重新泛起漣漪,張尋崇視線模糊成一片,眨了眨眼,感覺有什么液體從眼眶滾落,視野終于再度清晰。 眼前沒有了沈竹山和楚熠,張尋崇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身處滔天焰火之中,而是回到了在項州的家。 一位略顯老態(tài)的婦人正坐在院中邊曬太陽邊剝豆子,她抬頭看了一眼張尋崇,呼喚道:“崇兒,過來幫娘一起干活?!?/br> 張尋崇只是愣愣地看著她,沒有動,似乎是難以置信。 “愣著干什么呢?”婦人看張尋崇發(fā)愣,笑著拿起一顆小豆子沖他扔過去。 “娘,好……”張尋崇回過神來,下意識應了一句。 “這些豆子是我從王大娘那里——” 他剛踏出一步,婦人的話戛然而止,眼前場景如一觸即破的煙幕,消散殆盡,又很快凝聚成新的人與事物。 他看見父親正伏在案上對一只精巧的機關獸做調(diào)整。 張興言看見兒子傻乎乎站在門口,面上一喜,便向他招手:“過來,我看看你小子現(xiàn)在水平如何?!?/br> 張尋崇立在原地,似乎尚未反應過來。張興言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本想站直身體說些什么,身子卻忽然一顫,隨即面目扭曲地敲起后腰來,似是躬身干活太久,一時半會直不起來。 “爹,您的腰又——”張尋崇剛想去扶他,卻又是撲入一片虛無。 張尋崇每踏出一步,眼前便更換一副場景。 胡深整個人上下顛倒著,被捆在一棵樹上,俊臉因倒立充血,憋得通紅。他看見張尋崇活像瞅見了救星似的,一邊哀嚎一邊扭得像只蟲子: “頭兒,頭兒!我知道錯了,放我下來吧,我保證不再捉弄人了。” 有幾個人圍過來,看著胡深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尋崇歪著頭瞅了他一會,也樂了,愉悅道:“下次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胡深扭得太狠,被繩子帶著開始凌空轉圈,他只好艱難擰過頭看著張尋崇。 “好,我信你?!睆垖こ鐩_他一笑,本想上前為胡深松綁,可身體霎時僵硬起來,沉得他抬不起腳。 胡深看他沒動靜,更是凄慘地哀嚎道:“頭兒——!” …… 沈薪循著張尋崇胸膛里那一絲微弱元火的指引,來到國師府。 國師府門戶大敞,天上滾起烏黑濃煙,視線甚至能掠過屋頂,看到高竄而起的火焰。沈薪?jīng)_入府中視線草草掃過滿地狼藉,身形稍一頓,感受到張尋崇所在的方向,直沖而去。 沈薪趕到時,就見張尋崇背對著自己,面前是一片火海,整間屋子猶如燃燒的火爐。他大叫了一聲張尋崇的名字,對方絲毫沒有回應。 男人手指松開,刀脫手而出,“嗆啷”一聲,被棄在地上。 沈薪不知道張尋崇這是怎么了,慌張上前拽住他,卻被男人甩開手臂。 張尋崇瞳仁渙散,神情微滯,顯然已經(jīng)陷入幻覺難以自拔了。隨著他意識深陷幻境,體內(nèi)元火變得極不穩(wěn)定,身體也正在慢慢崩壞,嘴角淌出鮮血。他正一步步向沈竹山走去,倘若徹底沉溺幻覺,再不反抗,就會被沈竹山剜走元火,被烈焰吞噬殆盡。 “張尋崇,張尋崇!醒醒!”沈薪擋在張尋崇與火之間,環(huán)住男人的腰,想帶人離開此處。 屋子一邊已經(jīng)徹底坍塌,不消多時火勢將很快蔓延到國師府各處,這里不久便會化為廢墟。 見人呆愣不已,沈薪本想將人打昏帶走,抬手的瞬間,他聽見身后響起一串輕笑,嗓音婉轉動聽,卻又像喉嚨堵著什么,帶著幾分含混:“哈哈……又來一個,真好,真好!“ 沈薪聞聲看向聲音源頭,先是一眼看見隱隱在火幕上不斷變換的人影,之后才發(fā)現(xiàn)跪在火中的沈竹山。 沈竹山一身衣衫被血水浸透了,火燃不著衣擺,濕透的發(fā)絲吸飽血水緊緊貼在后背和臉頰上。她緊挨的那張大床同樣毫發(fā)無損,火無論多么猛烈,都會自覺地繞過床邊。其上躺著的人干瘦到難辨面容,但胸膛仍在微微起伏,依舊有生氣。 這女人看著面生,但沈薪又能隱約感到熟悉。這人雖然看著受傷不輕,連手指都斷了幾根,卻能cao縱火焰捏造幻覺拉著張尋崇深陷其中,絕對不容小覷。世傳皇宮中的祭祀天火與帝王氣運相連,有時甚至能得到先祖啟示?,F(xiàn)在來看,恐怕唯一能與火相連的,只有國師罷了,什么氣運、啟示不過沈竹山信手拈來隨意一編。 “你帶不走這人的,他體內(nèi)的火太過微弱,遲早會因為渴求溫暖,控制不住地想要投入火中,終被焚燒致死……時間問題罷了,倒不如把他給我,如何?”沈竹山發(fā)出尖銳沙啞的笑聲,她的手穿過重重火幕,向張尋崇伸去,像是要將人拉來身邊。 張尋崇似乎在幻境中看到了同樣的畫面,他不禁抬起手臂,張開五指,想去觸碰沈竹山。 “妄想!”沈薪咬牙吼了一聲,抓回張尋崇的手。喚不醒張尋崇,只好先殺了這個女人,他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刀,刀鋒閃著凜冽寒光向沈竹山那只手砍去。 沈竹山收手,教沈薪撲了個空。 她發(fā)出不滿的哼聲,抬眼看清沈薪容貌后,面上喜悅戛然而止,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五官不禁抽搐扭曲起來。 “沈千玉……“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表情猙獰到極點,緊接著眉頭驟然一松,“你是沈薪……不、不,那個沈薪早死了?!?/br> 沈竹山看著他,又問:“你是第幾個?” “我根本不認識你?!鄙蛐讲[起眼睛。 “我認識。前兩個薪兒我可都是抱過的呢?!鄙蛑裆焦创揭恍?。 沈薪不知沈竹山如何認識自己,心中猜測此人八成是沈千玉的姐妹之一。 這人不知在這待了多久,早已瘋了。沈薪只想殺了她,以解除張尋崇的控制,遂懶得再廢話,提刀躍入火中,抬手斜砍向沈竹山咽喉。 沈竹山似乎就是在等他這么做,露齒一笑:“來得好。” 張尋崇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頭頂是熊熊燃燒的房梁,周圍是一片火光。胸口上壓著一個人,重量讓他難以呼吸。 是沈薪。 沈薪見張尋崇醒來一開始還不敢相信,意識到男人真的不再受沈竹山控制,欣喜不已,不禁流下淚來。 “……”張尋崇能看見沈薪的嘴在動,卻完全聽不見話中的內(nèi)容,只有一陣嗡嗡蜂鳴久久回蕩。男人雙眼酸澀,臉上的淚痕被熱浪燎得刺痛,他轉了轉眼睛,又合目歇息了片刻,再度睜眼,才徹底看清了眼前的沈薪。 沈薪又變成了那種披頭散發(fā),渾身臟污的狼狽模樣,凌亂燒焦的發(fā)絲遮住了他大半姣美的面容,衣衫上盡是血漬燒痕。 張尋崇剛剛從幻境中脫離,腦子仍有些懵懂。沈薪嘴張張合合說著什么,他一個字也聽不到,只是下意識抬手撩開了沈薪遮擋住臉的頭發(fā)。 沈薪身體一僵,想去捉他手腕,卻已經(jīng)晚了。 發(fā)絲遮擋之下的面部竟是大片的血污,張尋崇驚詫不已,此時沈薪右眼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血窟窿,周圍也不知是皮rou翻卷還是凝結的黑色血塊,創(chuàng)口處血rou模糊,仍在不斷滲血。 “……”沈薪握住張尋崇的手,說了些什么。可他仍舊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