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周裴坐在一家粵菜館的包間里，旁邊是翹著二郎腿的蔣沛煜。

    偌大的圓盤桌子，蔣沛煜硬是坐在了周裴旁邊，抱著手臂，翹著腿，嘴上叼著煙，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晃一晃的，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著周裴，像是要從他臉上盯出朵花來?/br>
    周裴被這樣灼熱的視線盯著愣是動也不動，悠然自得夾著菜，慢吞吞往嘴里送，吃完兩口才從咀嚼中分出一點空隙給他。

    “不吃？挺好吃的?！敝芘釂査?，順便發(fā)表了一下自己的感言。

    蔣沛煜搖搖頭，周裴也就隨口客套一下，壓根不在意對方到底吃不吃。

    他不挑食，沒有什么特別喜歡或者特別討厭的菜色，每樣都夾一點，堪稱雨露均沾的典范。

    蔣沛煜盯了周裴一會兒，突然就笑了。

    “我想起來，上次你也是這樣?！?/br>
    周裴從碗里抬起頭看他，蔣沛煜這次的衣服紐扣規(guī)規(guī)矩矩系上了，被他吮咬過的rutou還泛著紅腫，蔣沛煜沒敢松垮下衣領，只能好好系上了。

    他的眼神從蔣沛煜衣服扣子上飄過，才對上對方的眼睛，送去一個帶著疑惑的眼神，“什么？”

    “上次，”蔣沛煜說，抖了抖煙灰，帶著周裴回憶，“群魔亂舞，只有你在吃飯?！?/br>
    他像是想起這個場景就覺得好笑，眼睛都笑的瞇起來了，連肩膀都抖了抖，胸口那一點兒凸起十分明顯，周裴的視線不可避免地又飄過去一次。

    可惜蔣沛煜笑起來一點也不天真可愛，只顯得十分邪氣。

    總之，不像什么好東西。

    周裴被他提醒，于是想起來那個飯局，那個交換的飯局。他很難去定義蔣沛煜的想法，他以為上次他已經(jīng)將他的厭惡寫的很明朗了，但事實上，蔣沛煜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說了，并且絲毫沒將周裴的情緒放在心上——

    “噢，上次那個，”周裴手上動作沒停，一邊給自己夾了個排骨，一邊接話，“就是那個最后你氣鼓鼓走的那個嗎？”

    “……”蔣沛煜無言，但他又真的很喜歡周裴這幅懟人的樣子，好像今天周裴都是這樣的，“周裴，你真是……”

    他想了想，又說，“你在別人面前也這樣嗎？”

    周裴:這個問題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聽過？？？

    周裴咀嚼了幾口，將排骨咽下去才問他:“這樣是怎樣？”

    蔣沛煜將身體往后一靠，拖長調子，視線一刻也不移開周裴的臉，“就這樣唄……你和他們，宋明朗？薛常？或者那個……趙安乾？你在他們面前是什么樣的？”

    乍一聽到趙安乾這個名字，還挺奇妙的，趙安乾家似乎也有點地位，一點點，當然，這也是分手之后才知道的。沒想到還能從蔣沛煜這個公子哥嘴里聽到這個名字，周裴感覺他們壓根不是一個圈子的，現(xiàn)在看來，似乎也有那么點交集。

    周裴夾菜的動作微不可覺地頓了頓，腦子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趙安乾和他那點過往，臉上扯出一個冷笑，這時候他懶洋洋的表情完全褪去了，在蔣沛煜眼里，周裴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冷淡，夾雜著一點厭惡，還有毫不掩飾的煩躁，在他漂亮的眼珠子里，這些情緒倒映得清晰無比?？傊?，這個名字在周裴那里出現(xiàn)的時候，只會帶來周裴的負面情緒。

    蔣沛煜很驚奇地看著他，他沒想到周裴那張秀美的面孔上還會出現(xiàn)這種表情，周裴大多時候都是懶洋洋的，溫和的，掛著笑意的，嗯，還有扮演裴自深時候的矜傲，無論是哪種表情，都沒有這種情緒來的直白。

    如果是以前，蔣沛煜會覺得很有趣，可是現(xiàn)在不知道為什么，另外一種古怪的情緒攝住了他的心神，驚奇過后便是這種一點點蔓延上來的不舒服，為周裴出現(xiàn)的這個表情。像螞蟻靜悄悄地啃食心口，細微又難以忽略。

    蔣沛煜不由抬手按了按胸口，卻先按到了被周裴吮吻過的rutou，按上去就有點隱隱的疼痛，是可以忍受的難受。

    “什么樣……？”周裴的冷笑還沒掩蓋下去，卻很迅速地調整了情緒，“就這樣，你們想要我是什么樣子，我就是什么樣子?！?/br>
    這話是實話，蔣沛煜卻莫名覺得更不舒服了，和那些情緒疊加在一起。

    周裴說，他可以是周裴，也可以不是周裴。

    空氣中還彌漫著飯菜的香味，除了周裴咀嚼的、細微的聲音，兩個人的對話戛然而止，環(huán)境都不知不覺變得寂靜無聲了。

    “周裴，”蔣沛煜沉默了很久，叫他，這次不再是輕佻的寶貝了，不知道他想了什么，難得地坐直了身體，眼神中竟有點兒認真，“我在追求你，追求的是周裴。”

    他大概是承認了，于是徹底為這場游戲畫下了分界線。

    周裴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也絲毫不好奇，他只

    是停下了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休息一會再吃?！?/br>
    蔣沛煜沒得到他的回應也不著急，這時候他倒顯得很游刃有余了，又點燃了一根煙，朝周裴遞過去，嘴角露出輕佻的笑容來，“要一邊吸煙一邊思考嗎？”

    周裴瞥他一眼，伸手接過了。這種煙和他慣抽的女士香煙不同，煙身短一點，粗一點，夾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多了一種不同的模樣。

    “認真的？”

    周裴撐著下巴盯著他，從嘴里吐出輕飄飄的煙霧，唇色淡淡，聲音低柔，煙霧模糊了他秀美而古典的五官，朦朦朧朧，隱約能看見鼻尖的一點小痣，神色是溫柔的，配合著他懶洋洋瞇起來的眼神，像鉤子一樣牢牢勾住蔣沛煜的視線。

    蔣沛煜的喉結上下滑動，只感覺喉嚨莫名干澀，舔了一下嘴唇，勉強露出游刃有余的自在神色，“哈”了一聲，“你不會……”

    他本來想說，你不會當真了吧？

    話到嘴邊，又一點兒都說不出口了。

    他挪不開眼神，只能緊緊頂著周裴淡色的唇，唇齒開合間，白茫茫的煙霧慢悠悠地飄出。

    “對，周裴，我是認真的?！?/br>
    蔣沛煜說。

    他的視線再也沒辦法從周裴臉上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