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先撩者賤

    狹小的電梯盛不下體內(nèi)快要爆炸的熱量，甄鑫弦最終選擇了消防通道，他慢悠悠地一步一晃向下邁，胸膛的起伏與心率一樣高。像終于打了一場勝仗，嘴角沾沾自喜地翹起，牙齒在下唇上磨來磨去，呼吸時(shí)急時(shí)緩，斷斷續(xù)續(xù)排解著無處安放的欣喜，他卻渾然不覺。無可救藥大概是為小少爺量身打造的詞匯，那聲傲慢失禮的“滾”在他耳朵里似一聲濃情蜜意的“愛”，他沉溺于穆島的每一個(gè)動作，每一句話，任何異于平常的驕縱表現(xiàn)都像是在證明他在此人心中的獨(dú)特。

    甄鑫弦顧不得穆島對他是尊重大于鄙夷，還是討厭多于喜歡，他只想盡早闖入他的生活，急切到差點(diǎn)亂了陣腳。積壓多年的感情一朝爆發(fā)，顯得莫名又猙獰，像嬌艷的玫瑰花下最尖銳的那根刺，但當(dāng)惡人有什么不好，他寧可穆島咬牙切齒地罵他混蛋，也不要看二當(dāng)家整日端著個(gè)臉，干什么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惹惱了人還能賠禮道歉，總比從未入眼要強(qiáng)上萬分。

    小少爺難得把“今日心情很好”明晃晃地寫在臉上，長廊上三三兩兩的服務(wù)生恭敬地欠身打著招呼，他竟也會一反常態(tài)地微笑回應(yīng)?？上в腥藲g喜有人愁，門甫一打開，一聲不大不小的“滾”便從人群中橫跨而來，剛熱起不久的場子瞬間冷了許多，甄鑫弦此時(shí)對這個(gè)字眼極為敏感，隨即尋聲望去，視線流流轉(zhuǎn)轉(zhuǎn)落在了中央。

    一位衣著光鮮，靚麗到有些泛油的年輕男人憋紅了臉，猛地推搡了一下沙發(fā)上男子的肩頭，高聲道：“你他媽說什么？”

    受這下影響，電視大屏上的馬里奧從地圖掉了出去，被找茬的那位把手柄往茶幾上一撂，跟著拔高了分貝：“我說——‘滾’！你他媽沒長耳朵？”

    他厭惡地皺起眉頭，伸手撈了杯混著冰塊的酒，隨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口氣全倒在了被觸碰到的右肩上，像消毒一般。褐色的酒液順著皮膚流下，在皮質(zhì)坎肩的下擺積了一灘小水洼，他用手指捏著抖了三抖，那酒漬便隨著衣服的鏈條嘩啦聲飛濺，弄臟了對方大腿處的布料。

    冰塊骨碌碌滾在沙發(fā)坐墊上，他撿起一顆，扔進(jìn)嘴里嘎嘣嘎嘣嚼了，順道補(bǔ)了句“腦殘”，竊竊私語聲四起，多半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嘲諷，男人臉上掛不住，掄掌將那空酒杯打翻在地，氣急敗壞地揪住對方衣領(lǐng)，把人強(qiáng)硬地拽了起來。

    “有種你再說一遍?。俊?/br>
    暴力的行徑略顯駭人，那人卻絲毫不懼，表情充滿挑釁：“有種你別松手?！?/br>
    幾乎是同一時(shí)間，男人甩手給了他一個(gè)響亮的耳光，這下場內(nèi)徹底安靜了，看客們紛紛閉上了嘴。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甄鑫弦心里猛地一墜，剛想抬腳便被人從背后撞了個(gè)趔趄，派對的主人姍姍來遲，周文旭顧不得向他道歉，三步并兩步朝沙發(fā)走去，拳頭攥了幾攥，待腳步落定后舒展成掌，搭在了相互糾纏著的手與領(lǐng)口上。

    “小李總，有話好說，怎么還動起手來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他們分開，側(cè)身微微擋住了挨打的人，都說順坡下驢，男人卻不依不饒地還想動粗，周文旭瞬間起了火，罵道：“李州亦！別太過分！你他媽知道這是……”

    ?他的話沒說完，身后那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抬起眼皮輕輕喊了聲“哥”，示意他噤聲。周文旭擰著眉，硬把話咽了回去，用指骨蹭了蹭他發(fā)紅的臉，滿目關(guān)切：“沒事兒吧？”

    兩人動作有些親昵，李州亦立刻換了副表情，雙手舉在胸前嬉笑道：“哎喲不好意思哈兄弟，不知道是你的人，瞅他這打扮我還以為……”

    那眼睛又上下掃了幾個(gè)來回，情色的意味赤裸裸地往外冒，根本無需通過嘴巴來表述。周文旭跟著看了幾眼，冷聲道：“以為什么？就算不是我的人，那也是我今天請的客人?！?/br>
    言下之意，他這么一鬧令東道主十分難堪，李州亦一邊喊著“我的錯(cuò)我的錯(cuò)”，一邊滿不在乎地端起兩杯酒，眼神繞至他身后：“走一個(gè)？”

    他將杯子遞出去，那人沒接，散下的頭發(fā)擋住了小半張臉，掩藏其后的目光晦澀難明。李州亦被晾了一會兒，四周的視線愈密集，捏杯子的手就愈用力，終于在他忍不住想發(fā)飆之前，那人拿走了冒著冷氣的酒杯。

    到底只是個(gè)玩物，諒他也不敢不顧主人的臉面拿喬作怪。李州亦甩了甩被水珠沾濕的手，勾起的半邊嘴角既得意又不屑，他敷衍地和人碰了杯，沒再去計(jì)較杯沿高低的問題，隨后仰頭將酒灌下，辛辣的液體剛流入喉嚨，余光便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對方?jīng)]喝，那雙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盯著他，接著手一揚(yáng)，把整杯酒水全潑在了他臉上。李州亦來不及反應(yīng)，下意識抽了口氣，液體回流至鼻腔，嗆得他耳朵轟鳴，腦仁一陣眩暈，捂著嘴巴瘋狂咳嗽起來，咳了足足半分鐘才緩過勁兒。

    想他仗著家里權(quán)勢橫行霸道至今，還從未當(dāng)眾丟過這么大的人，周文旭交朋友不論出身只看眼緣，今兒個(gè)來的有高官權(quán)貴，也有地痞流氓，他此刻能被一個(gè)小鴨子羞辱至此，明日太陽高升，這等丑事便會傳遍安城圈子，成為浪蕩子們茶余飯后的笑談。

    李州亦抹了把被嗆出的鼻涕眼淚，眼眶泛紅，目光兇狠，像是要吃人。但顯然，對方仍嫌氣撒得不夠，他攬著周文旭的腰往前踉蹌了幾步，又握著好兄弟的手腕，輕飄飄還給男人一個(gè)耳光。

    “打你我都嫌臟。”吳彼把下巴擱在周文旭肩上，含笑的唇吐出幾個(gè)字，“給老子滾?！?/br>
    周文旭側(cè)過頭去看他，欲言又止，吳彼歪著腦袋，笑嘻嘻地又喊了聲“哥”。

    李州亦氣急了，那巴掌力道不重，只是貼了貼他的臉，卻像鐵錘一般砸穿了他傲慢自負(fù)的心。他推開旁邊諂媚地上前欲想關(guān)切他的人，猛然揮拳出去，但那拳頭卻沒落在面門上，而是被一只手掌卸了力，隨后腕部被反向死死拗住，動彈不得。

    “在君歸鬧事，誰給你的膽子?！?/br>
    甄鑫弦把他的小臂使勁兒向下一按，再往前一推，李州亦立刻痛呼著倒退了幾步，男人面色愈發(fā)難看，他又瞥了眼吳彼，惱怒中摻著疑惑，這傻逼到底什么來頭，一個(gè)少爺護(hù)著也就罷了，怎么又來個(gè)得罪不起的瘟神。

    周文旭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gè)屁，但他卻沒法把甄家的寶貝當(dāng)成個(gè)屁放。李州亦只得忍氣吞聲，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若無其事地擦擦臉，冷笑道：“弦總，咱們講講道理，打人是我不對，OK，我道歉，老子讓他打回來。但一碼歸一碼，他剛才潑我這杯酒，就這么算了？”

    甄鑫弦揚(yáng)了揚(yáng)眉，仿佛聽到了新鮮事：“跟我講道理？”

    他一邊解著外衣紐扣一邊坐下，順手接過旁邊人遞來的煙，雙唇抿起，就著火苗輕吸了一口：“你們的恩怨與我無關(guān)，但是想在君歸犯渾——不行?！?/br>
    這是成心要讓他下不來臺，李州亦瞇著眼，恍然大悟道：“噢——想起來了，這兒的老板……不過，就算他在也得低頭管我叫一聲表哥呀。弦總，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看在你面子上我不為難這小子——”

    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又繼續(xù)道：“但好歹我也是君歸的會員，你說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影響多不好啊?！?/br>
    李州亦陰陽怪氣地提著穆島，無非就是想掙回面子，順便借小少爺之口堵在場所有人的嘴巴，甄鑫弦隨心坐著翹起了二郎腿，腳尖“噠噠”敲著茶幾邊，臉上情緒看不出好壞。這幫有話語權(quán)的上位者總喜歡晾著對方，把話揉碎了品夠了再進(jìn)行答復(fù)，李州亦不覺得失言，卻沒來由得有些心慌，男人緩緩?fù)鲁鲆豢跓?，突然笑了：“話不能這么說。”

    他將煙頭攥在手心里，徒手掐滅了燃燒著的火星：“……人也可以是死的?！?/br>
    太平日子過得久，李州亦差點(diǎn)就給忘了，皓鑫就算是把整幅身家泡進(jìn)84消毒液，也洗不掉那骨子里的血腥氣。小少爺話說得夠狠，再糾纏不清只能是自討沒趣，李州亦裝出一個(gè)笑，走上前拍了拍周文旭的肩：“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兄弟，改天再給你賠禮?！?/br>
    周文旭沒做聲，男人趾高氣昂地走了，身后跟著幾個(gè)應(yīng)聲蟲。派對上總會來些活躍氣氛的人精，眾人一閉眼一睜眼，該喝喝該玩玩，權(quán)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但事主卻被鬧沒了過生日的興致，周文旭點(diǎn)著吳彼腦袋，無可奈何地罵道：“你個(gè)逼崽子真能給我找事！”

    吳彼翻了個(gè)白眼：“他性sao擾！”

    “摸你了還是親你了？嗯？你他媽不理他不得了?！?/br>
    “他打我哎！？”吳彼一下子垮了臉，“你請的人上來給老子一巴掌，合著我得閉嘴受著是吧？”

    “我不是這意……”

    “這事兒沒完！”

    “是沒完，”甄鑫弦在一旁笑著插嘴道，“敢在旭哥生日上對我們吳少爺動手動腳，我看他李家的人是活膩了?！?/br>
    “你少在這兒裝逼?！眳潜藟焊怀星?，“我還不知道你？要不是在穆島地盤上，你才懶得管這閑事?！?/br>
    “吳敘言！”周文旭有些聽不下去，一著急喊了他大名，“你他媽瘋狗啊見人就咬？”

    吳彼一臉不服，喘著粗氣，末了恨恨地踹向沙發(fā)：“不玩了，我要回家！”

    說罷轉(zhuǎn)身就要走，被男人一把扯?。骸皾L回來坐好！”

    他強(qiáng)行將人按下，煩躁地掏出根煙點(diǎn)上，三人一時(shí)相對無言，都繃著臉不吭聲。煙霧飄飄浮浮，被彩燈照得五顏六色，周文旭看看這個(gè)看看那個(gè)，悻悻然把煙頭踩滅，嘆氣道：“真行，專門為你攢的局，說走就走。”

    吳彼垂著腦袋摳著指甲，半晌憋出句“對不起”，男人臉色略有緩和，揮了揮手：“怪我交友不慎，你放心，這事兒哥絕對給你討個(gè)正經(jīng)說法?！?/br>
    他又梗著脖子說“不用了”，周文旭不耐煩地嘖了聲：“別在我跟前耍你那犟驢脾氣，又不是老子惹的你，毛病。”

    他從衣兜里摸出個(gè)小絲絨盒子，朝吳彼懷里一拋：“喏，禮物，生日快樂。”

    吳彼裝作沒看見，跟人較了半天勁最后還是沒忍住，他將絲帶挑開，看到禮物時(shí)眼睛都亮了，絲滑的蛇骨鏈上穿著個(gè)璀璨炫目的指環(huán)，雙蛇交纏，造型流暢，內(nèi)圈刻著字母“yan”以及設(shè)計(jì)師的專屬標(biāo)志，正是他心心念念想定卻沒定上的東西。吳彼把禮物盒當(dāng)人面兒給扔了，一聲謝也不說，轉(zhuǎn)頭又問甄鑫弦：“你的呢？”

    “太大，直接送你家了?！?/br>
    吳彼皺了皺眉：“我家？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甄鑫弦啞然失笑：“吳哥，你這問題好像有點(diǎn)多余?！?/br>
    吳彼嘁了聲，把戒指掛在脖子上，盤起腿窩進(jìn)沙發(fā)繼續(xù)打游戲，對身旁兩人喋喋不休的交談充耳未聞。新倒的酒擱在軟邊上搖搖欲墜，周文旭眼疾手快地將它端起，貼了貼吳彼的臉，嘖道：“別玩了，說點(diǎn)正事?！?/br>
    吳彼被冰杯子凍得一個(gè)激靈，眼睛卻沒從電視上挪開：“什么時(shí)候談不行，今天沒心情?！?/br>
    “你不急我急，難得鑫弦也在，敬言的事兒你倒是上點(diǎn)心。”

    “聽著呢聽著呢?！眳潜肃枥锱纠舶粗直?，隨口道，“弦總，好意心領(lǐng)了，我哥不讓我跟你們家人摻和，你有這閑錢閑工夫還不如去追老婆?！?/br>
    甄鑫弦笑了笑：“放心，這就是禹哥的意思?！?/br>
    吳彼停了手，扭過頭一臉大大的問號，他又道：“一張卡的恩情，我得還，不然晚上睡覺都不踏實(shí)?！?/br>
    “……”吳彼把頭僵硬地轉(zhuǎn)了回去，“那你出的血夠多的?！?/br>
    “也不算，我從不做賠本買賣?！?/br>
    吳彼沒第一時(shí)間回應(yīng)，過了半晌把手柄放下，伸了個(gè)大大的懶腰：“行吧，那剛好，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先把地址定了?！?/br>
    他打著哈欠側(cè)躺下來，眸子微亮，嘴角的笑有些不懷好意：“我要選這兒?！?/br>
    “這兒？”周文旭愣了下，“你是說CBD？”

    “嗯吶。”

    “這……”

    “不太合適吧。”甄鑫弦接過話頭，瞥了眼他側(cè)頸上青青紫紫的咬痕，斟酌道，“吳哥，你是在跟人較勁，還是另有考慮？”

    “較勁？我有病啊拿錢開玩笑？”吳彼有些不爽，“怎么，CBD是你們家開的，別人都不能碰？再說了，文旭有參股，二期招商又歸淺哥管，天時(shí)地利人和，我為什么不能選這兒？”

    甄鑫弦被一連串炮彈懟得啞口無言，一時(shí)判斷不出這項(xiàng)決策好壞，干脆閉嘴。話趕著話，周文旭想起些閑事，問道：“那落在一個(gè)園區(qū)，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就不怕被甄友乾發(fā)現(xiàn)？”

    吳彼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哥，你可真會說笑?！?/br>
    他咕咚咕咚灌下幾口酒，一臉理直氣壯：“一個(gè)男人而已，露餡就露餡了，他的jiba有老子掙錢重要？”

    話糙理不糙，周文旭鮮少插手他的決定，只回了句“得，隨你”，再沒發(fā)表任何看法。酒過三巡，鬧哄哄的音樂震得人上頭，吳彼臉頰泛起紅潮，看著從進(jìn)門開始就一直笑瞇瞇的甄鑫弦，有些納悶：“你好像心情很好？”

    “嗯。”

    吳彼努了努嘴，故意揶揄他：“瞅這模樣，是跟穆島有關(guān)吧？”

    “是?！闭琏蜗覜]想遮掩，直言道，“我們睡了。”

    吳彼暈乎乎地噙著酒杯：“切，瞧你那出息，睡個(gè)覺而已……”

    “他睡的我?！?/br>
    “噗——”的一聲，吳彼把嘴里的酒全噴在了周文旭身上：“什么東西？”

    “吳彼你要死啊——”

    “……”

    “……什么？”

    甄鑫弦看著目瞪口呆的兩人，又重復(fù)了一遍：“穆哥睡的我。”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這是十分令人驕傲的事，周文旭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豎起大拇指嘆了聲“牛逼”，又懟了懟還在發(fā)愣的吳彼，嘴里沒個(gè)把門的：“哎，你下次還是找個(gè)0吧，別天天上趕著求人cao?！?/br>
    吳彼沒搭理他，忽地抬起頭：“你愿意？”

    “為什么不呢？我喜歡他?！闭琏蜗逸p輕和他碰了碰杯，“吳哥，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和你的目的不一樣。我喜歡他——他對我做什么都行?！?/br>
    “行了別說了，一提起穆島你就沒完?！眳潜送蝗挥行?，十分不禮貌地將話題打斷，緊接著又尷尬地?fù)狭藫夏?，“呃，那個(gè)，恭喜你如愿以償？”

    甄鑫弦非但沒在意，還回了聲“謝謝”，吳彼心里莫名憋屈，他摁斷持續(xù)作響的電話鈴聲，起身指了指門：“你們聊，我去接個(gè)朋友?！?/br>
    “站得穩(wěn)嗎？”周文旭問，“我陪你？”

    “不用?！?/br>
    吳彼搖搖頭，嘴里嘟嘟囔囔不曉得在說什么。走廊很長，他越走心跳越快，也不知這煩躁感從何而來，到最后胡亂罵了句“什么破地方”，在旋轉(zhuǎn)門里多轉(zhuǎn)了一圈才醒過神，出去時(shí)運(yùn)氣不佳，和人剛好撞了個(gè)滿懷。

    “嘶……”

    吳彼擰著撞疼的鼻子，抬頭看清那張臉后立馬撇下了嘴，他沒說話，側(cè)身想繞開對方，一著急左腳絆著右腳，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了個(gè)屁股墩。

    丟人就算了，還他媽要在他面前丟人，呸，晦氣。吳彼心里暗罵著，刻意無視掉男人伸來的手，他抿著唇，拍打褲子的動作又急又重，甄友乾看著好笑，想問他在這里干嘛，還沒出聲視線就被亮閃閃的戒指給引了過去。

    “你這脖子上不戴點(diǎn)東西不舒服是嗎？”

    他用手指擺弄了下那首飾，吳彼冷眼看向他，皮笑rou不笑道：“礙你眼了？不喜歡啊？不喜歡那你找根狗鏈子把我栓死？”

    甄友乾噎住了，眉頭皺得比山高：“我他媽說一句你能懟我十句?！?/br>
    “阿嚏——！”

    吳彼故意打了個(gè)響亮的噴嚏，揉鼻子時(shí)小聲嘀咕著“先撩者賤”，男人沒聽清，追問道“逼逼什么呢”，吳彼也沒理，突然越過他興奮地沖臺階下?lián)]起胳膊，大喊道：“啟城——這里！”

    他三兩步跳下樓梯，一把將來人摟進(jìn)懷中，搓了搓那毛茸茸的腦袋：“怎么來這么晚？”

    “呃，有點(diǎn)事耽誤了?！?/br>
    林啟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掙脫但沒掙開。一人面朝前，一人面朝后，男人審視的目光全落在了來者臉上，林啟城下意識吞了口口水，偷偷戳了戳吳彼的腰：“吳哥，這人誰?。俊?/br>
    “你別管，”吳彼摟著他脖子，用氣聲道，“讓哥抱會兒?！?/br>
    “哦哦?！?/br>
    林啟城配合著沒動，偷偷看向臺階上那人，又立刻把眼睛挪向別處，生怕被盯上。甄友乾不自在地咳了聲，底下倆人卻沒一點(diǎn)要分開的意思，他又裝作嗓子不適“咳咳咳”起來，吳彼這才松開胳膊，搭著林啟城的肩朝大門走去。

    “站住。”

    吳彼頓下腳步，不耐煩道：“您還有事兒嗎？”

    “老子話沒說完呢?！?/br>
    “那您快說。”

    他抱著雙臂等待后文，男人吭哧半天也沒憋出一句，時(shí)不時(shí)還要放點(diǎn)眼刀。林啟城覺得自己快被凌遲了，再不回避就得受死，他伏在吳彼耳旁說了幾句話，吳彼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回復(fù)：“好，你先進(jìn)去，我馬上來?！?/br>
    那溫柔的語氣和平日里耍無賴的樣子簡直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甄友乾心里堵了一座高墻，待人走后酸溜溜地問道：“又傍上誰了？”

    吳彼吊兒郎當(dāng)?shù)卣局幌敫麑σ?，索性望向不遠(yuǎn)處的花壇。小風(fēng)一吹，積涌上頭的酒意消散了些許，挨打的左頰開始隱隱發(fā)痛，一瞬間那些有的沒的委屈全都咆哮著襲來，激得他心煩意亂，只想趕快離開，好一醉方休。

    甄友乾半天沒等到答案，又問了一遍，吳彼轉(zhuǎn)過頭，視線在他紅腫的下唇上停了片刻，笑了笑：“嗯……”

    “嗯？”

    “沒傍上誰，那是我男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