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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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作繭自縛 天幕陰郁,灰黃的濁云如棉被般厚實(shí),將藍(lán)色空隙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齊石把車停在了城關(guān)胡同口,撐著一把長柄黑傘邁進(jìn)小巷,步履匆匆,沾著泥巴的鞋底濺起一路水花。裕安坊的門前已經(jīng)排了一列長隊,他繞過人群走至雨棚下方,將傘小心翼翼地收起,而后抬手敲了敲陳舊的玻璃門。 店內(nèi)只有一兩個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著糕點(diǎn)臺,前臺收銀聽見動靜,連忙將手里的托盤放下,拉開門縫,朝人略帶歉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還沒開始營業(yè),請您先排隊?!?/br> 齊石瞥了眼手機(jī),回道:“抱歉,我趕時間,麻煩喊下劉師傅行個方便。” 小姑娘探究地看向他:“您貴姓?” “免貴姓齊?!?/br> “稍等。” 片刻過后,收銀員拿鑰匙打開了門鎖。老式鐵鏈發(fā)出“嘩啦啦”的刺耳聲響,齊石在排隊人群的抱怨聲中跨進(jìn)店門,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霎時如墜花海。一位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從后廚走出,將一大盤蓋著白布的糕點(diǎn)放至臺面,抬頭看見齊石頓時喜笑顏開,眉毛被擠成了下撇的八字狀,顯得既滑稽又憨厚。 “哎呦齊先生,您可有陣子沒來了?!彼脟共亮瞬潦郑跋氤渣c(diǎn)什么?” “劉叔好。”齊石客氣地打著招呼,“拿兩盒梨膏糖,再來一盒龍井茶酥?!?/br> “得嘞?!?/br> 劉師傅將員工支在一旁,麻利地?fù)伍_盒子往里裝著點(diǎn)心,攀談道:“這大下雨天兒的,您怎么還親自過來了?” 齊石難得說句玩笑話:“就是下冰雹也得上班啊?!?/br> 他掏出手機(jī),正想掃碼就被攔了下來。 “別別別!”劉師傅臉上露出急色,“既是給二當(dāng)家的,哪有收錢的道理!” 兩人抵著手機(jī)推來搡去,齊石無奈地笑了笑:“那就不客氣了?!?/br> “沒問題沒問題,您慢走,我就不送了哈?!?/br> 男人將三個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暮凶臃湃牒喡募埓苯訏煸诹她R石手上,好像怕他不收似的。盛情難卻,齊石掂著糕點(diǎn)出了門,撐開傘后將手機(jī)點(diǎn)亮,用偷偷掃到的二維碼轉(zhuǎn)了兩百塊錢。他將紙袋護(hù)入懷中,依舊大步流星地奔至車上,等紅燈時不停地看著時間,神色有些許著急。 七點(diǎn)三十分,早高峰撞上下大雨,此處距離目的地至少還有四十分鐘車程。他緊趕慢趕到了醫(yī)院,只見穆島病房門口坐了一排人,白邢湛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門上,全身上下都透著做賊心虛。 “干嘛呢?” 齊石從背后拍了他一下,那人差點(diǎn)尖叫起來。 “cao,你嚇我一跳?!卑仔险颗闹目冢疽馑↑c(diǎn)聲,“弦總在里面呢,我聽聽他們在聊什么?!?/br> 齊石一臉無語,抬手就要敲門,白邢湛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胳膊,壓著嗓音道:“別急!都說了弦總在里面!” “那還不趕緊進(jìn)去?”齊石將人扒拉開,又回頭看他,“對了閻摩,你要是閑的沒事,就去找一下沈儒逸?!?/br> “干什么?” “找他給你治治,病得不輕。” 他直接擰開了房門,里面的對話聲戛然而止。兩人一個倚在床上,一個站在床邊,小餐桌上是熱氣騰騰的一碗清粥兩碟菜,看起來秀色可餐,卻一口未動。齊石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朝他們欠了欠身:“啊,抱歉穆總,我不知道小少爺也在?!?/br> “沒關(guān)系?!蹦聧u將面前的食物往一旁推了推,接過他手里的點(diǎn)心,“辛苦了,一起吃點(diǎn)?” 齊石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不愛吃甜的?!?/br> 穆島沒再強(qiáng)人所難,將三個盒子摞在桌上,突然想起件事:“付錢了吧?” “嗯,上次沒付,這次就多轉(zhuǎn)了點(diǎn)?!?/br> “那就好,也不能總欠著。”他拿出一塊梨膏糖,“畢竟是二爺?shù)睦喜肯?,人情、面子都要留足。下次換個面生的去買?!?/br> “好?!?/br> 塊粒整齊的淡黃色糖膏甜而不膩,濃郁的梨香與薄荷香在嘴里慢慢融化,清涼潤喉,回味清新。穆島感覺嗓子稍稍舒服了些,焦躁的情緒也略有緩和,他抬頭看向默不作聲的甄鑫弦,問道:“您還不走嗎?我要準(zhǔn)備工作了?!?/br> “我等你吃完早飯?!闭琏蜗易宰髦鲝埖匕讶齻€盒子挪至床頭柜,“這些還是當(dāng)餐后甜點(diǎn)吧。” “現(xiàn)在沒胃口。”穆島有些無奈,“我等餓了再吃?!?/br> “不行,一會兒涼了?!?/br> 甄鑫弦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語氣卻溫和得很,讓人不知如何回絕。齊石夾在兩人中間有些尷尬,搬了個凳子過去:“小少爺,您坐?!?/br> “不用管他?!?/br> 齊石看了看甄鑫弦,那人并未生氣:“穆哥讓我站著那我就站著吧。” 他又沖病床上的人笑了笑:“聽話,趁熱吃,吃完再上班?!?/br> 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寵溺,穆島受不了他這哄小孩似的態(tài)度,咬牙切齒地低聲問道:“小叔,您就沒其他正事可干嗎?” 甄鑫弦湊近了些,一臉無辜:“老板,你失憶了?” 穆島想讓他閉嘴,可惜為時已晚。 “昨晚不是說好,讓我當(dāng)你的生活助理嗎?” 齊石眼盯著腳,耳朵卻高高豎著,兩人聲音很輕,但他聽得一清二楚。甄鑫弦特地在“生活助理”四個字上加了重音,結(jié)合已經(jīng)“主動離職”的那位大美女的工作性質(zhì),他沒辦法不往歪處想。 這他媽什么情況。齊石極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人如其名,他對情愛之事的理解還比不上那地底的礦石。他好想走,他寧愿被人砍上兩刀,也不想在此處當(dāng)一個尷尬的“電燈泡”。齊石后悔極了,早知道就讓白邢湛送東西進(jìn)來,那家伙就像花枝招展的蝴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絕對比他會看眼色。遠(yuǎn)哥也行,遠(yuǎn)哥的話,就算拿大喇叭喊,他也能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板著一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臉,問就是“沒聽見”,再問就是“年紀(jì)大了耳朵不好使”。再不濟(jì),吳彼也行啊,那小子神經(jīng)兮兮的,別的不說,起碼能緩和氣氛……齊石又犯起了老毛病,在腦內(nèi)不斷分析著ABCD,到最后想在窗戶上貼一張“SOS”,救命,救救孩子吧。 穆島有些氣急敗壞,深呼吸了一口,把那高低起伏的情緒強(qiáng)行壓了下去。 “石頭,你先去忙吧?!?/br> “好的好的?!?/br> 齊石腳不沾地地溜了,一出門就看見閻摩那張八卦的臉。白邢湛將他攔下,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們在聊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嗯?!饼R石想了想,“我沒長耳朵?!?/br> 待人出門,穆島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小半,象征性地夾了兩口菜,然后把餐具重重地擱在桌上:“吃完了?!?/br> 又補(bǔ)充道:“你被開除了,再見?!?/br> 甄鑫弦挑了挑眉,把剩下半碗粥解決干凈,從柜子上抽了兩張紙巾。 “穆哥,你可真絕情?!彼亮瞬练杭t的嘴唇,把另一張紙遞給對方,“怎么下了床就翻臉不認(rèn)人?!?/br> 緊接著跟了句:“哦對,不是在床上?!?/br> 穆島的臉一瞬間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他掐著手心思考著措辭,努力辯解道:“只是一夜放縱,大家都是成年人,別那么幼稚。” “那叫‘一夜情’?!闭琏蜗铱粗?,“穆哥,你就這么害怕談‘情’字?” 穆島不耐煩地嘆了口氣:“小叔,我們到底有什么‘情’可談啊?!?/br> 他真的是受夠了,受夠了對方的糾纏不休,也受夠了自己的猶豫不決。引火燒身也不過如此吧,他本想當(dāng)引爆炸藥的信子,卻弄巧成拙,一不小心葬身火海。調(diào)風(fēng)弄月,作繭自縛,老爺子罵的對,他就是那自作聰明的典型,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甄鑫弦沒有回話,也沒有轉(zhuǎn)身離開,穆島揉了揉眉心,感覺頭痛又要發(fā)作:“酒后亂性而已,你到底還想要什么?” “答案。” “答案我給過?!蹦聧u努力耐下性子,“你的賭局早就結(jié)束了,我拒絕了你,不明白嗎?哪怕之后我們又走了一百步一千步,都不能代表什么——那一瞬間就是回答。小叔,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哥……” “別這么喊我?!?/br> 甄鑫弦喉頭動了動:“你昨晚上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br> 穆島哽了一下,又笑了一聲:“哦,原來是因?yàn)檫@個?!?/br>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病根,抬頭看向?qū)Ψ降难壑袩o波無瀾,如同一池死水:“那這樣吧,你cao回來,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問道:“你是想在這兒直接做,還是想去別的地方?” 長久的沉默,兩雙眼睛對峙著,仿佛誰先挪開視線,誰就是輸家。他不知道還能用什么方式來惹怒他、勸解他,即使穆島滿腹經(jīng)綸,博覽群書,也仍舊十分費(fèi)解,為何會有人愿意擁抱一根滿身是刺的枯木,如此堅持不懈,如此矢志不渝,好像喜歡自虐一般。 他已不再是情竇初開,畫里真真的年紀(jì),從二十歲到三十歲,純粹的少年氣早已被時間碾壓成車轍。一只飛鳥,一只池魚,他們本就不該有生命的交叉,一人是勇往無前的直線,一人是固步自封的圓圈,兩道軌跡無法扭合,鳥想要掠食魚,強(qiáng)取豪奪之下,自是聽天由命比較輕松。 穆島原本也當(dāng)自己會坦然接受,同他一直以來的一樣向現(xiàn)實(shí)低頭,但真當(dāng)尖喙叼啄在身時,他又是如此不甘。如若像魚一樣多好,七秒的記憶,痛苦也罷歡愉也罷,輕尾游曳,只剩點(diǎn)滴漣漪蕩在水中。 世界多么奇怪,當(dāng)你閉上眼,人群就會消失不見,黑暗盡頭是一縷明亮煙塵,未燃燒,未熄滅,就那么靜靜地自我飄升。別談什么至死方休了,穆島從不喜歡轟轟烈烈,他想要的生活像那龍井茶酥,簡潔的圓、淡然的綠,一口小橋流水,細(xì)品余味綿長。guntang的熱水只會摧殘茶葉的韻味,而甄鑫弦眼中的溫度,已經(jīng)使他開始灼燒。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穆島算計來算計去,還是沒能得出最優(yōu)解。防線全面崩潰,在一心懊悔中,他竟非常怪異地找回了自我——一個出言不遜、道貌岸然的穆島,尖酸刻薄、張狂自大,臉上的笑是譏諷,嘴里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但即便是這樣,他都已經(jīng)是這副模樣,那人還是沒有挪開視線,穆島一度懷疑甄鑫弦得了瘋病,他靠一杯酒墮落,而對方在飲下之前,就已經(jīng)病入膏肓。 “穆哥,我認(rèn)識這么多人,就屬你最狠?!闭琏蜗揖徚丝跉?,“既然你這么說了,那恭敬不如從命?!?/br> “那來吧。” “先記賬上,我們來日方長。” 穆島垂下了眼:“隨你?!?/br> “你工作吧,我?guī)湍愫叭诉M(jìn)來。” 甄鑫弦朝門口走去,離開前又頓了頓,一夜未眠的疲憊爬上發(fā)梢,左右微晃掃著眉頭:“對了,我還有個條件?!?/br> “你說?!?/br> “下次開始之前,你,不準(zhǔn)喝酒?!?/br> 甄鑫弦在不遠(yuǎn)處緊緊盯著他,仿佛要從皮rou直接刺探進(jìn)骨骼:“我要你清醒著接受我,毫無保留、完完整整。穆哥,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br> 穆島對此沒什么反應(yīng):“都說了隨你。” “好。開弓沒有回頭箭,到時候……” 他突然停了下來,微喘的呼吸暴露了一絲不堅定。甄鑫弦不想破壞剛剛緩和起來的關(guān)系,一夜溫存后的相處,不該是這樣針鋒相對的模式。 但對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實(shí)在太過刺眼,他又接著把話吐了出來:“到時候無論你是當(dāng)場翻臉,還是哭著求饒,我都不會停下。” 甄鑫弦拉開房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外面所有人聽見:“老板,等我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