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在原地怔了很久，探去佳尼爾的精神，成功進(jìn)入她的世界。

    這里一片昏暗，天上滲紅，腳底踩去觸感濕潤，仔細(xì)一看竟?jié)M是糜爛血rou。

    “佳尼爾？”

    玩家聽見不遠(yuǎn)處有低泣之聲。

    他走近過去，一個小女孩以八字坐在血潑中，周圍躺著數(shù)具尸腐模糊的不明之身。

    “佳尼爾，你還好嗎？”

    女孩把沾滿鮮血的手藏進(jìn)膝后，下巴扣到了膝蓋上，嘟起嘴，微微止住哭泣。在這景象里，她臉上并無絲毫悲憫或者恐懼，有的只是滿目不解：“他們?yōu)槭裁雌圬?fù)我？”

    “你說誰欺負(fù)你？”

    小女孩指了指地上的rou體。

    “他們做什么了？”

    “他們說我是異類，因為我能和鳥說話，所以不跟我玩……”　女孩撅嘴委屈道：“然后有一天，他們騙我去森林邊緣，害我掉進(jìn)陷阱里，被賣給黑市?！?/br>
    玩家蹲下：“看來你和‘我’小時候的經(jīng)歷一樣呢?！?/br>
    這么看來，佳尼爾是奴隸出生。她因為感同身受，之前才在龍島上見到精靈奴時突然熱血泛濫，變得比平常更橫沖直撞。

    他想起之前接受的佳尼爾個人任務(wù)，打開日志，那里早已因任務(wù)的完成而轉(zhuǎn)為灰色。

    【佳尼爾個人任務(wù)獎勵：佳尼爾忠誠度大幅提升】

    這是日志上的注解。

    “背叛他人的壞蛋可真討厭。”

    他聽地上的女孩忽憤憤道。

    “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br>
    “這個世界，只有我們血客聯(lián)盟的人互相之間能夠真心相待……其他人如果都不存在的話，世界就完美了?！?/br>
    玩家聽她這番中二發(fā)言，找到她沾滿鮮血的手，笑著牽她站起：“也并非如此絕對。這世界有許多令人討厭的人，也有許多令人喜歡的人。多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不就好了?！?/br>
    他安頓好出境后還有些恍惚的佳尼爾，立刻再闖入隔壁的精神藍(lán)圖。

    歐蘭特站在一塊巨大碑前，目無焦點。

    那石碑上刻著盟主墨菲爾的名字。顯然，對這位全心依仗著她的青年來說，首領(lǐng)的離去是他萬不能接受的。失去追隨目標(biāo)的他直接進(jìn)入存在危機(jī)，就好似電玩偶被人拔出了鑲?cè)氡澈蟮碾姵?，整個人沒了生氣。

    “歐蘭特?！薄∷麊尽?/br>
    人沒有反應(yīng)。

    “你的人生是自己的?！薄∷f。

    歐蘭特?fù)u頭。

    玩家便道：“不管盟主在或不在，你都該為自己而活。”

    歐蘭特使勁搖頭：“我生來便是為了服務(wù)墨菲爾大人，沒有了墨菲爾大人，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br>
    “好好想想吧，天地這么大，總能想到?！薄⊥婕椅丈纤募?，笑說：“想想那些和你一同長大的島民，就算沒有了上司，還有同伴不是嗎？”

    兩人逐漸清醒，玩家來到后堂找到還在夢中沉湎的彌都夫人。

    貴族小姐們在公園里追逐打鬧，兩個女生在秋千上嬉笑拌嘴，比誰蕩得更高。

    秋千的幅度漸漸落下，粉色洋裝的姑娘對黃色洋裝的姑娘說：“聽說你上次在家宴上見到你的婚約者了？”

    黃裙姑娘說：“對呀?！?/br>
    粉裙姑娘八卦地問：“他長得怎么樣呀？”

    黃裙姑娘的姑娘揚(yáng)著下巴驕傲地哼了一聲：“長得還可以，勉強(qiáng)配得上本小姐?！?/br>
    粉裙姑娘哈哈笑著：“你喜歡他，羞羞～”

    黃裙姑娘大紅著臉：“才怪！本小姐才不喜歡他。”

    粉裙姑娘做著鬼臉：“貝拉和里昂，坐在樹枝上，K－I－S－S－I－N－G，羞死人了～”

    黃裙姑娘跳下秋千，小拳頭就佯裝去打：“討厭，討厭，討厭?！?/br>
    她鼓起圓鼓鼓的小臉：“比起未婚夫，我更想和堂姐待在一起。”

    粉裙姑娘跳下來，牽住她的手，開心地笑說：“我也想和堂妹待在一起?！?/br>
    沒想到貝拉的精神鴉片竟是孩童拾光。

    玩家拾著大劍，從草皮上撿起塊沉重石頭，心道要是有大范圍破壞能力就好了。

    他這么想著就要將石塊掄去滑梯，忽然看見一位中年男人走近，他定了定神，確定那就是上任主教碧出顏，只是下巴上沒了白色長須，面上少了許多歲月褶皺。

    他聽那中年男揮起鈴鐺，對兩位少女道：“食堂開飯了?！?/br>
    倆小女孩少拉手便跟過去，卻被一道人影擋下。

    她們高高抬頭看那勾唇瞇眸笑著的俊顏男子，下一刻，血漿噴射到孩子的臉上，她們的老師被用劍劈裂成了兩半。

    周圍孩子們尖叫著奔跑，貝拉和粉裙女孩抱在一起，驚恐地瞻仰。

    一道傳送門在沙地上開啟。

    玩家甩去刃上的污漬，收起劍，扔開石塊，胸口浸染了一道狹長血痕。

    還挺有效。

    “彌都夫人，該走了。”　他開口：“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br>
    半晌，恢復(fù)了原身高的貝拉抱著到他腰大小的女孩，終于出聲：“為什么……要打擾我的夢？”

    “你的情夫以幻境消磨你的意志，試圖把你做成聽命于他的傀儡?！?/br>
    “不可能，他，不可能，我不信！”

    玩家把控制法術(shù)的記錄書和那本寫了貝拉信息的厚冊遞給他：“最后一頁。”

    貝拉來回翻著，默默讀去上面內(nèi)容。

    玩家默默看她半晌，貝拉的手垂了下來。

    “他已經(jīng)取得了很多人的靈魂。”　玩家拿回書解釋：“你的丈夫也知道了這些，我建議你帶你的家人暫時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貝拉低頭看粉裙女孩，手伸進(jìn)她的發(fā)中，緩緩梳下：“他被這個國家拋棄，想報復(fù)也是正常的，這封建的一切早就該過時了。”

    粉裙女孩抬頭看著貝拉，疑惑地抬頭。

    玩家對她的話沒有搭腔。他看著貝拉對小女孩眸中閃動的愛意，再一結(jié)合她所沉迷的地方，便問：“為什么不去找現(xiàn)實中的她？”

    貝拉低低哼道：“要是可以，需要在這里見面嗎？”

    “不在了嗎？”

    貝拉眼里浮現(xiàn)悲傷。

    “還這么年輕?！薄⊥婕蚁肫鸱讲胖鹘痰某鰣觯骸昂捅坛鲱佊嘘P(guān)？”

    “算……也不算……”　她望著那一頭粉發(fā)道，休止一息后，終于放不下心間的話，全部傾斜了下來：“還在學(xué)院里時，老師找上我，說有一個讓我坐上天霧國皇后之位的機(jī)會，而我只需要在成婚后想辦法帶他出宮，找個私密的地方讓老師和他單獨接觸?！?/br>
    玩家凜然。

    他忽而明白了，這就是為什么主教要命人刺殺埃里克的母親。他想騰出位子，找機(jī)會徹底控制住人類的最高國王。

    她繼續(xù)回憶。

    “可我不想做那什么皇后，況且我還身有婚約?！薄∷Я颂Т浇?，露出一段自嘲的?。骸叭缓罄蠋熅驼疑狭颂媒?，她去了以后，一等就是五年，誰知那國王根本不聽老師的話，忽然就娶了個精靈，把老師氣了好久?！?/br>
    “堂姐倒也正好與一位公爵陷入愛河，老師便任由她去了，只是后來傳來噩耗，她的胎兒早產(chǎn)，出血嚴(yán)重，孩子出生……她就去世了。”　她說著捂緊了身邊女孩的粉色腦袋。

    玩家靜默地聽到這里。

    他猶豫片刻，還是低問：“那位公爵，不會姓查提吧……”

    貝拉睜大褐瞳：“你怎么知道？”

    玩家不禁抽了抽嘴角：“你敢信嗎？你外甥女可能是我meimei?！?/br>
    這是什么大型認(rèn)親現(xiàn)場，他感覺這里的倫理八點檔可以不眠不休地演穿整個周末排期。而且貴圈可真是亂。不單有一群身帶婚約之人互搞對方老公老婆，還特別容易骨科，還不分性別。

    這么想著他忽然轉(zhuǎn)而疑問，不知天朝皇子是否也有婚約。

    雖然這跟他無關(guān)。

    完全無關(guān)。一點都不care。

    他暗自用力地想。

    那邊貝拉怔怔地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貝拉的問言把他徒拉回神，他看去對方掌下那面容甜美的粉發(fā)女孩，稍微一聯(lián)系關(guān)系，便道：“你外甥女叫斯德芙妮，現(xiàn)在是十字教堂的圣女。她的母親，也就是你堂姐去世后，我義父帶著孩子逃跑，碧出顏就開始到處找她，有些不安好意。總而言之，后來碧出顏去世，斯德芙妮就去了十字總堂，在書院上課?！?/br>
    還是被他送過去的。

    他把有關(guān)斯德芙妮之事簡略地和她一說。

    “圣女……”　貝拉默念。

    玩家輕笑，合掌道：“好了，雖然我非常想就這些貴族八卦繼續(xù)聊下去，但現(xiàn)在外頭事態(tài)緊急，不得不將它打斷。還望夫人與我速速出去。”

    “走吧?！薄∝惱ы骸拔乙蚕肴ゴ_認(rèn)一些事情?！?/br>
    出了幻境，迎面撞見在院里四處找尋的里昂。

    “貝拉！你沒事，真是太好了?！?/br>
    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興。

    兩人之間或許沒有愛情，但他們自小便結(jié)婚約，后來又做了十年同學(xué)，再加上一起養(yǎng)育兒女，已然生出比常人熟稔的親情。

    “回來住吧，阿星和阿月希望能見到他們的母親。我也發(fā)誓再不干涉關(guān)于你的任何事?！薄±锇赫\懇道。

    貝拉哼了一聲：“我就是看不慣你總是委曲求全的樣子。”

    里昂無奈一笑。他笑時唇上總帶著歲月累積后的透骨柔情，看上去專注又多情，可她知道他對每個人都是如此，與這樣的人組成政治婚姻不知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

    “你看上去好多了。”　玩家說。

    “我與他做了正式的告別?！薄±锇簩ι纤哪抗?，眼帶釋懷：“當(dāng)年分別得太匆忙，我將一切都視作自己的錯誤，一直以來被愧疚所折磨。現(xiàn)在，心里積壓多年的石頭終于移去，我覺得暢快很多?！?/br>
    “其實我很慶幸能再見他一次……這份來之不易的再遇將成為寶貴的最后記憶，這樣的離別比先前痛苦的分開要好過太多?！薄∷^續(xù)說。

    “是嗎?！薄⊥婕逸p道：“那恭喜你?！?/br>
    “在此以外，我還要感謝你在幻境中為我澆灌理智，將我從徹底的墮落中拉出。”　里昂說著，彎起眼角，擠出幾道俏尾：“不然我可能現(xiàn)在都沒辦法現(xiàn)在站在這里?！?/br>
    旁邊的貝拉竟也道了謝。

    玩家搖頭止禮。

    “對了，”　玩家出口道：“對于城外之兵……”

    首相深深看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府今日正巧早早歇下，不知城外之事?！?/br>
    玩家聽他揣明白裝糊涂，便知他已放棄老巴魯丁，選擇靜觀其變。

    里昂與貝拉準(zhǔn)備離開，里昂好似想起什么，回過頭說：“如你……因種種原因不能與愛人在一起，我為你獻(xiàn)上祝福，望一切順心順利?！?/br>
    玩家應(yīng)下。

    兩人走出院子。

    “因種種原因不能在一起的人？”

    玩家猛地回頭，佳尼爾從樹后鉆出。

    她背著手好奇地靠近：“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呀？因為是人類嗎？”

    玩家無語地看她一臉天真懵懂卻要死磕到底的模樣：“你一直躲在樹后？”

    “嗯嗯！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不要——瞎猜。”　玩家點開她的腦袋。

    “我猜是男的！”　佳尼爾笑嘻嘻地轉(zhuǎn)過頭對從另一顆樹后鉆出的歐蘭特說：“我覺得你們幾個人中，隨便拎出來兩個，包括這宅的主人，都能湊成一對兒?！?/br>
    “你和那個宅主，”　她指指玩家頸中若隱若現(xiàn)的血紅寶石：“甚至戴了情侶耳釘?！?/br>
    玩家看看她所指之物，輕笑搖頭：“戴它是為了法術(shù)增強(qiáng)，我說你，第二職業(yè)好像老鴇一樣?！?/br>
    倒是，落蝎寶石所蘊(yùn)含的法術(shù)增強(qiáng)之力應(yīng)該能覆蓋他現(xiàn)在會的大部分法術(shù)，一會兒可以實驗看看，增強(qiáng)后的暗法能創(chuàng)造出什么效果。

    歐蘭特那邊總算聽明白了佳尼爾的意思，立刻反駁：“我不是同性戀。”

    佳尼爾搖搖手指頭：“在沒有喜歡上男人之前，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

    歐蘭特一臉不可理喻的扭曲：“這是什么邏輯……”

    “話說，”　玩家插進(jìn)來：“根據(jù)這一天的情報，要是認(rèn)真追溯，我和歐蘭特倒有些淵源。”

    歐蘭特疑狐：“什么淵源？”

    玩家對上他：“我可能是你……父親的舊情人的妻子的堂姐的外甥女的義兄?！?/br>
    “？？？”　歐蘭特吐槽道：“那跟陌生人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