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軍團支配者
風雨在天際掀起了巨大的蔚墻,噬人的滔天浪花漫過rou眼可視的地平線。 他的身體在電閃雷鳴中瞬時麻痹,guntang的汗從頸后流入背心。 “親愛的,你不必受此折磨。” 他聽到聲音誘勸。 “把它放到這里,一切就都結束了?!?/br> 在他不愿細看的余光里,由海水組成的洪彎又猛然推近數(shù)丈,難聞的海水腥咸席卷鼻頭,讓他嗅之息止。 他的手不知不覺已經(jīng)握去心間那物,似是護住又似是要托付。 縹緲的誓言還在溫和地繼續(xù)說道:“我會成為你的王,你的守護者。把你自己交付與我,從此你將不再受煎熬。” 浪頭籠罩了半邊天,他感覺甲板陰霾得可怖,而與之相對的是伊桑張開的掌。猙獰從纖手逐漸褪去,膚色便落得越加皙白,看去神圣發(fā)光。好像神父展開慈愛的臂,來拯救他這個被揀選的幸運兒,向他承諾流淌奶與蜜的應許之地。 他用力吞咽澀喉,手心rou的縫隙因攥捏過緊被擬成了鑰匙的形狀。在深淵罩住整艘輪船的同時,他顫顫巍巍低下握著鑰匙的手,和那可以讓他逃離苦海的光門拉進了距離,然而下一刻,他把鑰匙揣進褲兜,抓高伊桑的手,從背包抓取一樣厚物,出手便往下砸。 伊桑霎是一愣。 一本牛皮書隔著褲子打在了伊桑的腰下。 他的布袍揉起,褻酷因為浸了水,力道打在上面,使悶響變得清脆。 伊桑怔怔扳身回頭,看去他手里緊擰之物:“生命簿?” “解開?!薄⊥婕艺f著抬起書。 “你,” 伊桑臉上難得多了一抹緋色:“你拿生命簿……” 第二道力量襲至,又是一道響徹輪頂?shù)拇囗憽?/br> 伊桑身體僵了片刻。 “連我父親,都沒打過我……” 第三第四個板子接連落下,他用力掙扎起來,卻被牢牢扣在地上,只得用小腿上下拍打地面,最后在牛皮書又被舉起時,他泄氣松下身體,喘著氣妥協(xié):“我解開?!?/br> 玩家這才收手。 伊桑低喘著,比了個環(huán),手指一收,周圍場景顛倒旋轉,又回到了庭院。 眼前的歐蘭特和佳尼爾趴在桌上,身上衣服已經(jīng)瞬間干透,好似未曾濕過。 伊桑輕輕吸氣,眼里呈了些水霧,似乎真有了些委屈。 玩家命浮懸的匕首抵去他后背,前去查看桌上人的情況,見兩人依然處于昏迷狀態(tài),便問:“他們怎么沒醒?” 伊桑似乎很少這樣遇到徹底的碰壁,此時挺刺的尖刃逼他拉直了背線,只能咬唇凝視那個差一步就能得到的人,眸里滿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面對逼問,他陰郁地答:“深陷恐懼的人,自己意識不到的話,我也拉不出來?!?/br> 玩家沉默半晌,行步過去把他往樹上重重一抵,繞著圈從肩膀捆到腳踝,語氣極度不善:“你要是敢再耍一次小動作,我不會再手下留情?!?/br> 他回到桌旁,兩人似乎都在喃喃自語著什么,他俯首去聽。 歐蘭特表情掙扎無助:“……我是您的匕首,您的影子,請不要拋下我?!?/br> 另一邊佳尼爾看去則很是迷茫:“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們不是朋友嗎……” 玩家搖兩人:“醒一醒。” 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 玩家對倆腦袋拋去查看。 【歐蘭特的意識被困在黑暗領域】 佳尼爾也是一樣。 做了半天人工鬧鐘,完全得不到進展,他嘆了口氣。 樹上的人一直沒有出聲。 “你什么都做不到?” 玩家確認道。 匕首劃穿樹上之人心口布料,扎在裹于其下的皮膚表面。 那人臉上沒有一絲觸動,語氣風涼:“不如直接埋了,省點時間?!?/br> 玩家氣笑了,放下這邊來到樹上的粽子跟前:“你倒有怨氣?我不是沒遇到過曾經(jīng)被人牛星控制的人,要是把那勞什子靈魂特許給你,我猜我從此會成為一名行尸走rou的僵尸。” “不至于。不需要你時,你都是正常的?!薄◆兆诱f。 “那我真的會謝。” 玩家道。 這個世界真的沒打算讓他消停一會兒。 “我身邊秘書的位置還空著。” 伊桑說。 “你身邊明明什么位置都空著?!薄∷偷?,看一圈冰冷寂靜的庭院,說:“你該找?guī)讉€仆人,在這種冷清的環(huán)境里呆久了容易得病?!?/br> 伊桑也望去自己的庭園,似乎在破敗之中看到些其他什么,滯看良久,忽而道:“我們玩?zhèn)€游戲如何?” 玩家轉而看他,皺著眉用眼詢問。 他笑道:“我把府里的故事說給你,猜猜哪句是假。如果猜對,我就把另一顆沒結契的寶石給你?!?/br> 玩家疑吟:“剩下那1/4的落蝎圣物也在你手里?” “寶石本是完整的,直到被父親一切為二,做成耳飾,假情假意地將其中一份送我母親?!?/br> “將如此珍貴的東西送你母親,怎么是假情假意?!?/br> 伊桑哂笑一聲:“也許也是喜歡的,只是他喜歡的人太多了?!?/br> 他眼神失去些聊賴,飄去城里國君府的位置:“一對耳飾,一顆給我母親,另顆給另位情人。因他生得一雙紅瞳,每個情人的身上都被他佩戴了這顏色的飾物,用來標榜是他選中的玩物?!?/br> 他說著,后腦靠去背后樹墻:“我母親嫉妒拿了另一顆耳飾的人,把她暗中除了,后來她自己也死于同樣原因,所以兩顆都落到了我手里?!?/br> 玩家一時沉默。 浸然國可謂倫理低洼,比看似沒有秩序的真眼國要可怕得多。伊桑在這種環(huán)境長大,不怪做出一個螳螂之宅,拒客于千里。 伊?;剡^視線:“那另一枚我不曾碰過,至今無主?!?/br> 玩家想了想,覺得算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說來聽聽。府里的事,你準備用幾句話講?” 伊桑笑起來:“不多,五句正好。” “一句,我的乳母是步浪的精靈,你說巧不巧,和你這雙眼一樣,都是罕見灰色?!?/br> “二句,她和一名精靈家丁生了個小孩,被我母親賣給了黑市?!?/br> “這第三句,家丁動員隔壁仆人一起反叛,但翻盤失敗,于是他們被抓起來,有的折磨致死,有的被做成了人彘?!?/br> 玩家眉峰顰起。 “第四,剩下的幾個,人不人鬼不鬼,他們向我求死,我就統(tǒng)統(tǒng)殺了。” “最后,這樣的事在這個國家每日都在發(fā)生,而且會永遠發(fā)生下去,因為這個國家里每一個人,本質(zhì)上都是邪惡的、骯臟的、腐爛的,我也不例外?!?/br> 他話停下,頓看玩家,似乎表明該他說話了。 “這五句話……” 玩家自始至終嚴密地觀察著他的表情,終究喟嘆一聲,扶額:“我相信你的誠實。非猜的話,你說里面有假話那句才是假的。” “從沒人拿誠實形容過我,” 伊桑嘴角撇開,脫離目光:“我倒希望句句是假。” 玩家消化著信息,伊桑忽然向門口轉望。 那一瞬,他也聞到大量的步兵腳步聲。 在進來府后,他的易容蠟妝就隨著掉入幻象而融化,可這樣整齊的兵陣應該不至于是來抓他。 伊桑赤眸斜起:“動作真快……今天注定是個熱鬧的日子?!?/br> “發(fā)生什么事了?” 玩家問。 伊桑雙眼凝起:“天要下雨,國要換王。我父親最大的錯誤就是心狠卻又不夠狠,留下這么多兒子與他爭位?!?/br> 玩家望望天,來時還是晴朗,此時倒似是真要下雨。烏云降臨在這片滴血的土壤,醞釀混沌的序幕。 “除你之外也有別的大逆不道之人嗎?” 伊桑也舉目望空,輕笑一聲,眼里反射著異樣的光:“老巴魯丁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傀儡,而我的好二哥這些日忽然與天霧國打得火熱,新的扶持對象……顯而易見?!?/br> 玩家張口半晌,背過身擋住他不斷運動的眼。 竟有天霧國參與。 天霧國要立新王。 他隱約好像摸到這樣做的意圖,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他思緒紛亂,此刻只想馬上到達恩跡森林的中心,弄明白精靈他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刻不容緩。 他立感此地不宜久留,便道:“另一顆落蝎寶石在哪里?” “我這樣怎么給你?” 伊桑說罷低頭示意限制了身體行動的層層枷鎖。 玩家默而凝之:“也許你剛剛說的那些只是騙我給你解綁。” 說不定有另一顆耳釘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 伊桑低下頭,狀似傷心:“好殘忍……我都已經(jīng)這么可憐,你還變本加厲地欺負我,你只會站在那里,看我屈辱的樣子……” “你真的很會為自己加戲……” 他實在拿不透這個人。 伊桑太過變化多端,比油腔滑調(diào)的杰克普洛難對付許多。 于是他決定自力更生,對府邸進行地毯式搜索,這種打家劫舍的事他還算熟練。 路過客房時他看到了合衣躺在床上的里昂夫人,看樣子似乎陷入了一則美夢,沉迷于伊桑給予的精神鴉片。 玩家離開客房,進入主殿,在主臥里東摸西摸,翻翻地毯,踢踢床箱,發(fā)現(xiàn)床箱聲音比想象清脆。 他雙手扶去床邊,抬了抬床板,成功掀開。 床板下面是一個鎖起的地窖門,玩家拿鐵針鉆研片刻,然后不耐煩地放棄,抄起把鐵鍬就戳了上去,不一會兒,咔嚓一聲,鎖被暴力破壞。 他執(zhí)火把走下到地窖,來到了一間狹長的密室。房間四面皆是書柜,而地面中央畫著一座法陣,上面擺了幾本書,沒來得及收撿的樣子。 他看著這詭異之象,半蹲而下,撿書翻動。 上面描述著籍人牛星之力可以發(fā)動的cao控術。 施法條件令人膽戰(zhàn)。施法人必須親手殺掉自己所愛之人,將他的愛作為獻祭,才能獲得心靈支配權。作為支配者,施法人只需獲得受控人靈魂特許,就可以對對方的意識進行cao控,并且,對靈魂弱點了解得越透徹,受控人越無法反抗。 他看這書的字跡有些眼熟,便打開聯(lián)盟老頭所拓下的古語卷軸相互對照,筆鋒根本同出一轍。 他把書緩緩收起,站起身看去排排柜門,隨意打開,抽下一本。 書以白皮紙做封頁,上面沒有書名。 捏書腳分開,頁首是一個人名和日期,下面都是他的相關信息,頁尾則被打上了勾。他大略整體翻過一遍,都是以差不多格式被記錄的人,好惡、地址、出生地在短短幾句描述中一覽無遺。 他在書架上換下一本,內(nèi)容也是一樣,而這樣的書覆蓋了全部的墻。 他看去未被填滿的書柜下方最外面一本,打開只填了一半的中間地方,那上面赫然記錄著貝拉夫人的名字,而尾頁還未打勾。 玩家把這本書也收進包。 伊桑在組建屬于自己的軍團,而且是一支沒有反抗意識的可怕軍團。 隨后,他的視線被不遠處角落的陣列柜吸引了過去,那上面擺放著一疊鉛筆畫,其中一張被涂上了色彩,是個和自己一樣擁有淺灰瞳孔的美麗精靈。想必那便是系統(tǒng)給他安排的母親,可惜沒有機會認識。 他看了有一段時間,拿系統(tǒng)拍下自己性轉的樣子當做紀念,然后從陳列柜二層取出發(fā)著微亮的絨盒,里面靜盛一粒耀紅耳釘。 【擁有落蝎星1/4力量的耳釘,蘊含偽裝之力,可以增強幻系法術的威力】 玩家想了想,便把從伊桑耳上扒下的那顆換了進去。 然后夾起未綁定的落蝎耳釘,用地獄蠶絲在上面套了個結,戴往自己頸上,參入衣領。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玩家翻回地面,出了主臥他發(fā)現(xiàn)竟可以感受到宅中的幻象之力,而一詢問,系統(tǒng)界面里已經(jīng)多了一個進入幻象的選擇。 他對一連出現(xiàn)的四個選項范圍大致掃去,隨即對多出來的那個“里昂彌都”有點疑惑。他凝神感應,似乎人在府口的位置,只是剛踏進宅子就被送入了幻境。 擬定好順序,他便選擇進入光景。渡過短暫暈眩,高大琉璃幕窗恍然入眼,而自己坐在圖書館內(nèi)一條長桌上,混在低頭寫作的學生里,滿是一派青春模樣。他余光瞄見一名青發(fā)男子抓了一人的衣袖,帶之溜到后排書架的暗啞之處,心下起疑,便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