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廠里放一天假，劉柏青打算回家看看。

    那個男人一般不會在家，回來一次也只是為了要錢，他的存在只會讓這個家里充滿永無止境的爭吵和打罵，伴隨著女人隱忍悲泣的抽噎，。

    “媽，您看你缺點什么，明天放假，回來看看您。”

    “青青啊，媽什么都不缺，上班還習慣嗎？都是mama不好，mama沒用……”

    說著說著，劉母就開始抽噎起來，劉柏青有些頭疼，打斷道：

    “媽，我很好，不用擔心。”

    “好好好，我家青青真能干，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回來看看mama就好了，mama想你了。”

    劉柏青手里還有些之前做兼職剩下的錢，他從來不會直接給現(xiàn)金，因為他知道這筆錢最終會落到那個男人手里。

    他從小成績優(yōu)異，靠著獎學金上學，每個月還有學校給的生活補貼，這樣也磕磕絆絆讀完了高中?？吹礁呖汲煽兊哪且豢?，他心里是稍微松了一口氣的，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只是大學學費過于昂貴，他沒打算向家里求助，他一直都知道，他只能靠自己。

    他家在縣城下面的一個小鎮(zhèn)上，周圍都是些工廠，除了這個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工作，而且這個工資也高，干三個月大學一年的學費就有了。

    他在路上買了一些水果和米面，拎回了家。劉母在廚房里忙活，見他回來很開心，拉著他的手一直說瘦了。

    “媽，我來幫您吧?！?/br>
    劉柏青將買來的東西放進柜子里，從廚房的門后拿出一條圍腰，打算幫忙。

    “好兒子，媽不用你幫忙，快去看電視，熱嗎，熱的話你自己去開空調，把廚房門關上不然冷氣跑進來了?！?/br>
    劉母將人趕出廚房，關上門時還不忘留下一句記得開空調。

    劉柏青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印在瞳孔里的是滿頭大汗的母親，鬢角的頭發(fā)已經有些白，好像在他的記憶里，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被汗水打濕緊貼著頭皮，身上的衣服破舊，卻洗的很干凈。

    劉柏青沒開空調，最后還是劉母從廚房出來，才把空調打開。兩人坐在一張小小的原木桌子旁，三菜一湯，全是他愛吃的。

    “媽，跟他離婚吧?！?/br>
    劉柏青吃了幾口，忍不住開口，但他知道，母親的回答永遠只有那一個。

    “青青啊，來，多吃點，都比之前瘦了?！?/br>
    劉母張羅著給他夾菜，碗里滿的幾乎快要裝不下。

    “媽?！?/br>
    聲音比剛才高了很多，把兩人之間刻意營造的氣氛完全打破，劉母這才收回自己的筷子，沉默著沒有說話。

    劉柏青有些麻木，這樣的對話在之前的十幾年里一直重復，他不明白為什么兩人之間沒有愛情，不，甚至連愛都沒有，卻又要強制的聯(lián)系在一起。

    沉默開始在飯桌上蔓延，直到門口傳出一道沉重的踹門聲，凝滯的沉默才被打破。

    “死婆娘，開門啊，死哪兒去了……”

    劉母神情一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劉柏青，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稍微安定下來。

    門外是哐當哐當?shù)孽唛T聲，老舊的木門發(fā)出難挨的呻吟，好像下一秒就要壽終正寢，男人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些難以入耳的污言穢語。

    “開門吧。”

    劉柏青道。

    門打開，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里拿著一瓶酒，透明的液體在里面搖搖晃晃，房間里充斥一股濃重的劣質酒精味道，男人腳步踉踉蹌蹌地從門口走進，布滿褶皺的黃臉上盡是兇神惡煞的表情，頭發(fā)亂七八糟的立著。

    “喲，吃飯呢？”

    他自顧自走到桌旁坐下，也不管手上拿的是誰的筷子，夾著菜就往嘴里送，劉柏青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門外是男人罵罵咧咧的說話聲，毫無顧忌，這扇門沒有任何隔音功效，男人的話清晰的落入耳中。

    “臭娘們，有錢沒啊，cao，這炒的什么，這么難吃…！”

    “沒…沒有…”

    “那小子有錢沒，你去找他要…”

    劉柏青坐在床上，手里的被子幾乎被他抓變了形。

    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青青他也沒錢……我不是才給了你300嗎…”

    “打發(fā)叫花子啊，就300能用幾天啊…”

    男人罵罵咧咧起身，開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客廳里持續(xù)不斷地傳來各種物品碰撞聲，期間夾雜著男人的咒罵和女人的哀求。

    劉柏青實在忍無可忍，沖出門：

    “別找了，這個家什么樣子你不知道嗎？都被你敗光了，你覺得你還能找到什么值錢的東西？！”

    “嘿，你這小子翅膀硬了，敢對你老子這個語氣，你信不信老子打死你?！?/br>
    這個男人在他整個童年里，充當著惡魔的角色，心里不害怕是假的，但現(xiàn)在他必須得站出來。

    劉東本想跟之前一樣，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動作卻挺住了。

    或許是太久沒見，什么時候這小兔崽子居然比他還要高一個頭，雖然身形纖細，但依舊能看出初具成年人的體格。特別是他冷著臉看著他的時候，后背爬上一絲冷意。

    “cao，什么狗屁玩意兒…”

    劉東轉身踢翻腳邊的小板凳，狠狠瞪了劉母一眼，這個家是什么樣子他心里清楚，只不過是昨天晚上輸了錢，心里有口悶氣，回來發(fā)泄一下，現(xiàn)在更郁悶了。

    “媽，沒事吧？”

    “沒…我沒事……”

    這頓飯不了了之，弄成這樣也沒辦法繼續(xù)下去，劉柏青幫著把家里收拾后，晚飯都沒吃，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