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靳璟都在房內(nèi)養(yǎng)傷，直到他的視力徹底恢復(fù)，蕭漠輪流和其他隱衛(wèi)日夜值守在他的房門外，不敢擅自離開一步。

    蕭漠沒有等到西陵太后關(guān)于紋身圖案的指示，等來了小九的傳話。

    同作為太后的暗探，蕭漠單線對接小九，至于樓里還有沒有其他人也是太后的眼線，他并不知情。

    所幸他為靳璟解毒有功這件事已經(jīng)是樓里公開的消息，雖然嘉獎令沒有正式出爐，但七叔還是為他安排了更好的房間，有了單獨服侍他的小廝，待遇明顯不同以往。

    這也為小九單獨來找他提供了便利。

    這天，他輪值結(jié)束，運功調(diào)養(yǎng)完畢，就看到小九在等他了。

    “蕭大哥，我收到消息，王爺馬上要進宮面圣了?！毙【糯罂诤戎?，還不忘看了看門外。

    隨后壓低聲音對蕭漠道，“這次圣旨明面上是請王爺商討太廟祭禮事宜，但實際上，怕是又有任務(wù)，圣上不方便解決的事情要讓昕風(fēng)樓去做。”

    昕風(fēng)樓這些年替圣上辦了不少暗地里調(diào)查官員、收集證據(jù)、甚至暗殺的事情，敲山震虎，朝中官員安分守己了不少。

    蕭漠隨意搽了下額頭的汗珠，不以為意，“太后要讓我做什么？”

    “我已經(jīng)找人安排好了輪值順序，三天后，　正好是蕭大哥跟隨王爺進宮，太后的意思，到時候請你務(wù)必探聽到圣上這次召見的真實意圖?！?/br>
    “王爺尚不信任我?！笔捘酀?，這些天靳璟閉門休養(yǎng)，他守在門外，連靳璟一面都沒有見到，“告訴太后，我會盡力而為的。”

    氣氛低落下去，蕭漠不再說話，小九很快便離開了。

    入宮的時間很快如期而至。

    卯時，樓里負責(zé)靳璟盥洗的端著水盆個、衣物、發(fā)冠等物品魚貫而入。

    不多時，靳璟走了出來。

    他峨冠博帶，金色豎領(lǐng)重襟，白色玉帶箍住勁窄的腰身，腳踏云紋藍色皂靴，清冷而挺拔，貴氣逼人。

    淡色的嘴唇和眼下的重影有種大病初愈的脆弱。

    “王爺，攆車準備好了，可以出發(fā)了。”七叔上前小心翼翼道。

    靳璟點點頭，突然轉(zhuǎn)身停在蕭漠面前，“你叫池蕭？”

    “是?！笔捘s緊上前回話。

    “傷好了嗎？”靳璟問道。

    “已無礙。”蕭漠眉目低斂，心里泛起暖暖的漣漪。

    “那就由你馭車攆吧。”靳璟說完就抬腿而過。

    蕭漠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靳璟的背影。

    七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發(fā)什么愣！快跟上去?！?/br>
    蕭漠專心地駕馭車攆在京城的街道上疾行，車下貫軸挾輪轆轆而行，東華門外的官道盡頭，巍峨的皇宮依稀可見，琉璃瓦屋檐下數(shù)列宮燈，映照出紅色宮墻上斑駁的的飛云龍鳳。

    到了。

    靳璟的隨從先行下攆，摸出身上的宮牌接受禁衛(wèi)的例行盤問，蕭漠則拉開車簾，伸手攙扶靳璟下車。

    靳璟蒼白的手搭在蕭漠的手腕上，蕭漠恍惚了一下，低聲道，“王爺，當(dāng)心腳下?！?/br>
    收回手的時候，他虛握住手心，仿佛想留住那一絲暖意。

    禁宮內(nèi)不能乘車，蕭漠和另一個隨從跟隨靳璟低調(diào)地從東華門步行入宮中。

    很快，就有人來接應(yīng)他們了。

    一行人約莫走了兩刻鐘，穿過重重宮門，進入當(dāng)朝帝王日常休憩和批閱奏章的南薰殿。

    蕭漠多年來隨侍君主，清楚地知道靳清很少來這里辦公或者召見大臣，因為這里是先皇后在世的時候，靳清讀書的地方。

    靳清雖然是西陵太后所生，但當(dāng)時西陵太后還是西陵貴妃，生下先帝長子后，先帝龍心大悅，為了賜予靳清嫡子的身份便于日后繼承大統(tǒng)，做主將靳清交給先皇后撫養(yǎng)，記在先皇后名下。

    靳清不得不從小就和生母分離，先皇后時常對他嚴厲管教，私下也并不親厚，他幼時偶爾被先皇后教訓(xùn)，受了委屈，便在南薰宮獨自生悶氣。

    而此時，蕭漠作為他的侍讀，在被小太子故意遷怒后，還要哄著他、順著他、給他闖的禍善后，經(jīng)常過著雞飛狗跳的生活。

    不過，自從靳清長大以后，已經(jīng)鮮少來這里，此時將會面地點安排在此，有種刻意隱瞞行蹤的意味。

    南薰殿門外守衛(wèi)稀少，來往的宮侍也幾乎見不到，靳璟剛踏上殿門粗糙的石板立刻就被一位內(nèi)臣引入了內(nèi)殿。

    那個人低頭斂目而行，蕭漠不認識，看服飾品階不低，估計深得帝寵，才會一路作引路人，忙前忙后地安排這次頗為神秘的召見。

    靳璟進去之后，蕭漠只能守在內(nèi)殿門外等候。

    辰時過后，朱漆黃釘?shù)拇箝T洞開，飛云邊檐的列燈搖晃，身著厚重的朝服靳清早朝后就屏退眾人獨自前來，步履疾而不亂。

    鴉羽長發(fā)束金冠，玉白的額頭還有一層薄汗，眉遠目沉，臉部輪廓刀削斧鑿般利落無暇，淡淡掃視了一圈跪地行禮的人，薄唇輕啟，云紋長袖微揚，“免，無詔不可入內(nèi)。”

    “是。”眾人齊聲道。

    他進殿前，眼尾掃了一下垂目而立的蕭漠。

    蕭漠在他靠近的時候，莫名緊張起來，不知何處來的壓迫感迎面涌了過來。

    直到擦身而過的時候，一下子松懈下來，他忍不住用汗涔涔的手摸了摸墨金面具，暗自慶幸起今上沒有認出他來。

    自從出了他被今上按在樹上jian辱了一晚上的意外之后，他的命運徹底改變，他也自覺沒有臉面再出現(xiàn)在靳清面前。

    殿內(nèi)的腳步聲漸不可聞，輕微的說話聲也漸行漸遠。

    此時門外除了蕭漠，還有一位錦衣侍衛(wèi)，院內(nèi)靜謐如夜，前路殿門已關(guān)，想必外面還有其他人看守。

    遠處一顆石子從宮墻滾落，響了三聲，左邊的御前侍衛(wèi)警惕地轉(zhuǎn)頭一看，走過去想一探究竟，可又猶豫不愿擅離職守。

    “我去那邊看看，剛剛好像有可疑的人影掠過，你就守在這里吧，殿門前不可無人?！笔捘鲃犹嶙h道。

    擅自離守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輕則扣俸，重則降職，他顯然不想冒這個險，于是立刻感激地對蕭漠點點頭，“辛苦兄臺了?！?/br>
    蕭漠沖他點點頭，提氣飛身幾步，很快就轉(zhuǎn)過墻角進入另一側(cè)，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后殿隔間的窗戶旁。

    此處，是今上平時獨處的地方，與外殿隔著屏風(fēng)和重重簾幕，是殿內(nèi)最適合談?wù)撝匾乱说牡胤健?/br>
    他謹慎地左右一看，借助樹叢的掩映，蹲在在窗戶邊上，手摸了一下窗沿，很多年前，他不小心弄出來的縫隙還在。

    他不敢耽誤，從懷里摸出一只小巧的器物，附在那縫隙之上，側(cè)耳貼伏，殿內(nèi)極輕的說話聲逐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