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沉海迷霧/狗勾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菩薩面,蛇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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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奚元渺側(cè)放在胸前的手微微蜷縮,“那你還帶我去那?” 他真心實意地為祁連燼擔(dān)心了一會:“你不會又被扔到海里去吧?” 奚元渺的話驅(qū)散了祁連燼周身的陰霾,他眼里含著不明顯的笑意,溫聲說道:“不會的?!?/br> “哦。”長時間凝視一個人的眼睛,情緒便會透過這扇窗戶傳遞給對方。奚元渺移開視線,不想讓祁連燼覺得他在可憐他,“那就好,你要是真的被扔到海里,我可撈不動?!?/br> “不會的?!逼钸B燼只是堅定又溫柔地重復(fù)道。 奚元渺又撇了他一眼,張嘴想要說什么,卻還是吞了回去。 祁連燼臉上沒有情緒時便像一具遠(yuǎn)古時代的英氣神像,他目光看不出悲喜,視線只有接觸到元渺時才會略微柔和。 他輕聲詢問:“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會被他們沉海嗎?” 奚元渺再次移開視線,答非所問道:“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 黑皮男人被這句話逗笑,喉間發(fā)出一道短促的音節(jié):“怎么會,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br> 他略微低頭,有些黯然道:“我之前并不是一個人獨自生活,在我沉海之前……我是由晴姨撫養(yǎng)長大?!?/br> 海邊的晚風(fēng)很涼,奚元渺恨不得睡在火堆上??善钸B燼卻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很抗拒火焰。 男人望著那堆在黑夜中不斷燃燒的烈火,視線再次被灼痛。 他閉上眼,陷入了久遠(yuǎn)的回憶之中。 - 祁連燼幼時有印象起,便與晴姨生活在海邊,他一直與晴姨相依為命。 可晴姨卻說,小燼與她沒有任何的血緣關(guān)系,小燼可是祁連家唯一的后人。 沒有關(guān)系為什么還對他這么好呢?年幼的祁連燼并不明白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一顆心太小啦,只知道晴姨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他一定要加倍對晴姨好! 晴姨不知其姓氏,祁連燼有些低落地說:“晴姨說話好聽,走路也好看,和那些村民一點都不一樣,和我也不一樣……” 從小,晴姨便不讓他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吃穿住行樣樣都是晴姨出門采買。 他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做好晴姨留給他的功課。 大多是聽寫一些基礎(chǔ)的文字,學(xué)習(xí)其他的語言,以及繁瑣的計算。 偶爾他會出門打一些獵物,晴姨便會將它拿去鎮(zhèn)上換錢。 生活雖然艱苦,但也算得上平淡幸福。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一聲虎嘯打破了這易碎的平靜假象,一道男人的驚叫聲自村莊中響起:“救命啊——!老虎來叼孩子啦!” 一只骨架巨大但瘦弱的老虎竄入?yún)擦?,它的口中竟叼著一個不停掙扎的男孩! 似乎是為了速戰(zhàn)速決,它并沒有當(dāng)場咬斷獵物的脖子,只是叼著小孩身后的衣物迅速逃竄。 它的速度確實很快,尋常人類短時間內(nèi)根本追不上。 祁連燼正巧今天出門打獵,周身不同尋常地寂靜令他有些警惕,還未待他細(xì)細(xì)思考,一道黑影從他眼前竄過,期間還夾帶著小孩驚慌失措的哭叫聲。 祁連燼心頭猛地一跳,他來不及多想,直接拎著柴刀追了上去。 那只老虎在前方靈活地跳躍蹦跑,祁連燼緊隨其后,在老虎身后窮追不舍。 追逐期間,祁連燼抄起路邊石塊與鋒利樹枝向老虎擲去,他的動作迅速而精準(zhǔn),次次都干擾砸中那只四處逃竄的老虎。 老虎已經(jīng)餓了很長一段時間,叢林中近期找不到任何獵物,它餓得眼冒綠光,這才鋌而走險地招惹人類。 它并沒有留存多少體力,加之被祁連燼接二連三的挑釁行為惹怒,老虎停下逃竄的腳步,轉(zhuǎn)過了它那張兇惡垂涎的獸臉,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鎖定膽大包天的黑皮男孩。 在動物的思維中,群體的威脅性遠(yuǎn)遠(yuǎn)大于個體,老虎認(rèn)為它已經(jīng)離開人類的地盤?,而從林內(nèi)部,顯然屬于它的主場。 它甩開口中的獵物,嘴里發(fā)出威脅的吼叫, 身體壓低,儼然一副蓄勢待發(fā)的進攻模樣。 它認(rèn)為它已經(jīng)遠(yuǎn)離威脅,殊不知最大的威脅便在眼前。 它為什么會餓成這樣?是因為林中的獵物全部被祁連燼收入囊中。 祁連燼最近在林中大肆捕獵,動物的皮毛只要保存得當(dāng)便能換不少錢。而晴姨的生日快要來了,他想給她送一件禮物。 可憐這只老虎,在他眼中祁連燼是鮮嫩多汁的美餐,而它在祁連燼眼中,也是一只閃閃發(fā)光的金錢虎。 先前是害怕誤傷小孩,祁連燼才一直沒有動手。 現(xiàn)在小孩安安穩(wěn)穩(wěn)地癱在地上,祁連燼終于能放開手腳。 老虎壓低后盤,張開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單槍匹馬的祁連燼! 可祁連燼的的速度比它還快,男孩眼神狠戾,手臂肌rou因發(fā)力而猛地收縮繃緊,他單手一擲,手中的柴刀只一瞬便插進了空中撲來老虎的胸口——! 刀刃沒入皮rou的聲音與老虎的慘叫同時響起,它的攻勢還未開始就已然結(jié)束,老虎的眼中滿是不甘與怨恨,它咬牙強撐,竟是猛地朝小孩的方向撲去——! 它要咬斷小孩的脖子! 祁連燼瞬間出了一身冷汗,他手中唯一的柴刀正插在老虎的胸口,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武器。 而情況刻不容緩,祁連燼體內(nèi)瞬間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從未跑得如此之快,只來得及大喊一聲:“小心——!” 他在血盆大口落下的最后一瞬抵達(dá)小孩面前,祁連燼下意識地做出格擋——他竟是將一只手臂半折,生生擋在小孩與老虎之間! 老虎的咬合力十分驚人,這一口下去幾乎要咬斷他的手臂——! 血液大面積的迸射到祁連燼臉上,老虎驚懼地發(fā)現(xiàn),它的臨死一擊似乎并沒有令眼前人感到害怕恐慌,這雙眼里沒有絲毫恐懼,只有熊熊烈火與遮擋不住的野心。 “阿杜!我的阿杜!”孩子的父親此時帶一堆村民姍姍來遲,他見到眼前的場景,嚇得雙腿都在打顫,趕緊接過毫發(fā)無傷的孩子,又見到手臂幾乎斷裂的祁連燼,一下?lián)涞乖谒拿媲?,額頭與地面用力撞擊,磕的砰砰作響,“謝謝兄弟!謝謝你?。。 ?/br> 祁連燼沒有說話,他從未與晴姨之外的人接觸,此時才猛地想起晴姨的叮囑,搖了搖頭作勢離開。 “你的傷!”男人涕泗橫流,趕緊攔著祁連燼,“去我們村看看吧,你這樣怎么行!” 祁連燼皺了皺眉,臉色冷了下來,準(zhǔn)備強行突出重圍。 而就在此時,他的傷口像往常一樣開始自行愈合,幾乎斷裂的創(chuàng)面竟然詭異又緩慢的地長在了一起! 聯(lián)邦貧富差距巨大,社會發(fā)展程度也十分不同。 十三區(qū)的人貧苦落后,萬分迷信,村民們見到這一幕的發(fā)生,立刻嚇得尖叫起來:“妖、妖怪?。∮醒职。 ?/br> 他們嚇得趕緊往來路逃竄,卻立刻被一位做祭司打扮的老人呵斥?。骸岸冀o我站?。 ?/br> 他手中古樸久遠(yuǎn)的手杖用力敲擊地面,終于將這群魂不守舍的人再次聚集起來。 老人長壽眉,慈悲面,說出來的話卻宛如蛇蝎:“看見他的傷了嗎?他可是能夠自動愈合傷口的妖怪!他的血說不定可以長生不老!只要抓住他!人人都有份!” 四周突然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村民們個個面露猶疑,貪婪的毒蛇攀附住他們的心臟,就連剛剛對他連連道謝的男人都不再吭聲。 那位老人環(huán)顧四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對身邊人吩咐道:“我記得之前有一個女人獨自生活在這里,他們說不定是一伙的?!?/br> 他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們幾個人去把她抓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br> 他的話音一落,原本面色平靜的祁連燼頓時勃然大怒:“你敢——!” 周圍的村民像是被這一聲怒吼驚醒,不再猶豫,同時近身想要控制住祁連燼。 祁連燼發(fā)了狠,他此時與剛剛那只被激怒的老虎一模一樣,瘋狂進攻著周圍的人。 他想要從這里跑出去,從這密不透風(fēng)的人墻中逃離,想要去救孤身一人的晴姨。 可他斷了一只手,傷口愈合會令他身體虛弱,人海戰(zhàn)術(shù)雖然卑劣,卻十分有效。 村民們個個都想要長生,一個個瘋魔的程度與祁連燼不相上下。 而祁連燼在搏斗中逐漸體力不支,他身后抱著孩子的男人趁此機會,竟是拿起石塊對準(zhǔn)祁連燼的后腦狠狠砸了下去! 祁連燼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在他閉眼的最后一刻,只能看見剛剛被他救下的小孩哭得滿臉鼻涕泡,而抱著小孩舉著石塊的男人雖惶恐不安,身體卻興奮得劇烈顫抖。 剛剛跪地不起的父親眼中充斥著愧疚與貪婪,面上的恐懼與瘋狂極速地交織纏連。 他的額頭因磕碰而流出猩紅血液,上面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血紅窟窿。 額間血印襯得他一瞬宛若濟世渡人的慈悲菩薩,可撥開血霧,面前只有一只流竄人間、獰笑陰暗的地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