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真結(jié)局(清水章)
科爾茜輕輕挪開橫在身上的手,動作十分小心,那手臂的主人在睡夢中嘟囔了兩聲,科爾茜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的臉,薩爾瓦多睜了睜惺忪的睡眼,翻個身又沉入夢鄉(xiāng),科爾茜這才慢慢松下這口氣,撐著酸軟的身體慢慢爬了起來。 這已經(jīng)是科爾茜進入瓦爾蒂諾家族的第十九個年頭了,他似乎已經(jīng)完全遺忘了過去的科爾,整個人完全習慣了這種金絲雀般的生活,除了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便是當一個稱職的母親,哦,對了,除此之外,還得經(jīng)常地兼職繼子的床伴,哪怕薩爾瓦多的兒子已經(jīng)十歲了,這種情況也只是愈演愈烈,尤其是這幾年。 他的丈夫弗朗西斯科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過去不可一世的瓦爾蒂諾族長近幾年也開始顯露老態(tài),就連在床第之間也隱隱有些力不從心,可是這并沒有給科爾茜帶來多少便利,年老的雄獅不肯承認自己的衰老,變著法地折騰自己的配偶,除了和薩爾瓦多在一起的時候,科爾茜身上很少有一塊好rou。 瓦爾蒂諾家族的權(quán)柄在父子之間緩慢地轉(zhuǎn)移著,日薄西山的老男人開始忌憚自己正直壯年的兒子,這大約是一種很復雜的心情,一面欣喜于家族有托,一面卻又不得不感到微妙的嫉恨。家族里的老人已經(jīng)開始漸漸偏向薩爾瓦多,弗朗西斯科常常有一種自己即將踏進墳墓的錯覺,那些過去的所謂兄弟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依靠下一個碼頭了。 作為這父子二人身邊最近的對象,科爾茜敏銳地察覺到了眼下微妙的情況,這對父子前幾天在書房里大吵了一架,老瓦爾蒂諾差點被氣的爆血管,這讓岌岌可危的父子關(guān)系又再度雪上加霜,只怕再壓上一根稻草,這父子倆便要徹底翻臉了。 “母親,早上好!”弗拉尼絲乖乖地坐在長型餐桌上向科爾茜打招呼,少女明艷的微笑讓人心情愉悅。 ”母親,早上好!”薩爾瓦多的妻子帶著她十歲的兒子向科爾茜行李。 “早上好!”科爾茜笑著回應。 任何見到弗拉尼絲的人大約都不會想到這姑娘曾經(jīng)是個自閉癥兒童,科爾茜進入瓦爾蒂諾家族那年,弗拉尼絲剛剛五歲,這姑娘整天整天將自己關(guān)在柜子里,不愿意見人,也不愿意出門。弗朗西斯科并不怎么關(guān)注自己這個奇怪的女兒,族長的態(tài)度直接影響了家里的其他人,當科爾茜第一次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這位所謂的瓦爾蒂諾小姐,只覺得她是個瘦脫了相的幽靈,那小胳膊細到仿佛一掐就斷??茽栜鐭o數(shù)次地警告自己,自身都難保就不要再多管閑事,可惜最終他無法狠下心撇下那女孩不管,應是一點一點將這封閉了世界的姑娘拉了出來。 或者可以說,弗拉尼絲和丹便是科爾茜依舊能在這個家里生存下去的最大支柱,到頭來,也不知是科爾茜救了弗拉尼絲還是弗拉尼絲救了科爾茜。 科爾茜揉了揉女孩黑色的長卷發(fā),坐回自己的位置,椅子還沒坐熱,二樓便傳來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科爾茜知道是弗朗西斯科來了,這個權(quán)勢滔天的男人拄著根金屬杖,在仆從的攙扶下慢慢下了樓。去年弗朗西斯科中了風,好不容易才漸漸康復,但是右半邊身子嚴重麻痹,即便經(jīng)過了醫(yī)生的診治和復建,右腿卻再也恢復不到從前。 科爾茜趕忙推開椅子,上前扶住男人的手臂,弗朗西斯科揮開他遞過來的手,冷冷地道:“夫人還是省點兒力氣去討好薩爾瓦多吧!” “先生,我……”科爾茜抱住自己被打疼了的手臂,垂著腦袋在弗朗西斯科之后入席。 “薩爾瓦多呢?讓全家等著他一個人嗎?”金屬杖在地面重重敲擊了幾下,弗朗西斯科就像是一枚易爆的炸彈,稍微碰上一碰就要把所有人炸成灰燼。 弗拉尼絲肩膀瑟縮了一下,恨不得自己當成變成隱形人,侍候的仆人們也努力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茽栜缭谛闹休p嘆了一句,幸好丹上了大學,不必生活在這樣壓抑的家庭環(huán)境中,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么別的所求了,只要自己的兒子可以順順利利讀完大學,然后徹底離開這個骯臟的家族就足夠了。 “很抱歉,來晚了!親愛的父親!”在餐廳里的氛圍即將跌破冰點時,瓦爾蒂諾家的大少爺終于姍姍來遲,薩爾瓦多親吻了自己的父親的左手,慢慢走上自己的座位,整個過程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自己的妻兒,過了一會兒,他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科爾茜,又道,“昨晚太過勞累了,一不小心就起晚了,父親不要見怪?。 ?/br> 弗朗西斯科冷哼了一聲,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終究沒有說出什么來。 薩爾瓦多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突然,他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突然說道:“弗爾南多叔叔身邊那個打手,叫泰倫諾的,他很不錯,我想把他調(diào)到身邊來,父親,您意下如何?” 弗朗西斯科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科爾茜,“他不是早就被你調(diào)走了,幾個月過去了,終于想起來知會你的老父親了?” “哦不,父親,我可不是故意的,原諒您兒子的粗心大意吧!” 父子倆又交換了幾句關(guān)乎家族生意的意見,整個過程中,科爾茜和弗拉尼絲幾乎沒有插過一句話,男人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女眷自然應該閉上嘴,老老實實當一尊美麗的雕像就足夠了。又過了十幾分鐘,薩爾瓦多吃飽喝足,帶著人離開了家,弗朗西斯科卻突然轉(zhuǎn)向了科爾茜,“丹是不是快放假了?” “呃?嗯,是的,大約還有兩周!”科爾茜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每次弗朗西斯科問到丹,科爾茜都覺得非常不舒服。 年邁的男人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里浮現(xiàn)出意味不明的興致,“丹今年也快十九歲了吧!嗚,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個年紀!” “是的,先生!”科爾茜嘴里迎合著男人,手指在桌子底下擰成一團,胸腔里更是像擂鼓一般,心臟飛快地跳個不停。 “真是美好的年紀?。「嬖V他,讓他早點回來,他的老父親想他了!”弗朗西斯科捏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繼續(xù)道,“哦,他的哥哥說不定也想他了!” 科爾茜握緊了拳頭,努力地克制自己顫抖的欲望,“是的,我會的,孩子也想家了!” 老族長得到滿意的回復,便也不再糾結(jié),他的精力實在不太夠,這么一會兒便已經(jīng)覺得累了。 等到弗朗西斯科離開餐廳,科爾茜繃起的神經(jīng)才終于放松下來,他大喘了一口氣,安撫地向緊張地看著他的女孩笑了笑,轉(zhuǎn)身便逃回了臥房。 夜里,花園。 “怎么辦?怎么辦?丹,丹,他要對丹下手!”科爾茜害怕地揪住了男人的手臂,那男人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作為安撫。 “既然如此,我們只有最后一條路可走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冷,語氣里帶著涼薄的殘忍。 “可是,可是……”科爾茜猶豫極了,他沒辦法輕易地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沒有可是了,丹兩周后就要回家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不能再猶豫了,想想丹,想想你自己!”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痛心疾首,科爾茜望著他,嘴唇無意義地開開合合,好像經(jīng)過了一番思想斗爭,終于,他咬住下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周后。 “父親,請您放心,霍爾德在我手上占不到便宜!”薩爾瓦多帶上兩個貼身保鏢上了車,泰倫諾開著第二輛車跟在他后面,科爾茜站在三樓陽臺上望著他們。薩爾瓦多車上除了他自己,還有兩個保鏢,一個司機,這三個人今天過后便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瓦爾蒂諾家,他們的消失還會一并帶走薩爾瓦多的命,可讓科爾茜預料不到的是,這三個人在十二年后還會再一次出現(xiàn)在瓦爾蒂諾家的花園里,只不過這一次,是以尸體的身份出現(xiàn)。 老弗朗西斯科坐在書房里聽取部下的匯報,不得不說,他真的老了,才坐了幾個小時,便覺得腰酸背疼,唉,雖然萬分不甘愿,終究這個位置還是要傳給自己的兒子,年邁的老人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是捫心自問,有薩爾瓦多這樣一個繼承人,哪怕他現(xiàn)在就死了,大約也是放心的吧!接下來,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吧!反正家里也有一對漂亮的母子供他晚年取樂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費爾南多突然驚慌地推門而入,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氣喘吁吁地沖到辦公桌前,“先生,先生,少爺,薩爾瓦多少爺出事了!” 弗朗西斯科瞬間從椅子上跳起來,拐杖“鐺”得一聲掉在地上,他揪住費爾南多的衣領(lǐng)將他拉到自己面前,“什么,你說什么?薩爾瓦多,薩爾瓦多怎么了?” “少爺,少爺?shù)能嚊_進了海里,人,人已經(jīng),已經(jīng)撈上來……” 弗朗西斯科雙眼瞪的老大,眼球里滿是猩紅的血絲,蒼老的身體抑制不住得顫抖起來,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隨后身體一歪,直接摔在了地面上。 “先生,先生……”書房里頓時亂作一團,費爾南多慌張地撐起老瓦爾蒂諾,其他人有的喊了救護車,有的趕忙去找科爾茜,整個瓦爾蒂諾家驟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群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 “嘟、嘟、嘟……”主臥里安靜得要命,只有儀器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響著,陪床的小護士一個勁兒地打著哈欠,眼皮子即將耷拉下來。 “你去休息吧!后半夜我來守!”科爾茜遞給小護士一杯熱牛奶,后者不好意思得撓了撓頭發(fā),猶豫了一陣便接受了這位夫人的好意。 科爾茜深吸了一口氣,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他是那樣蒼老、無力,呼吸也是若有若無,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咽下氣去,這個男人輕而易舉地毀了自己的一輩子,現(xiàn)在他的生死卻握在了自己手上。 美麗的夫人向自己的丈夫伸出手,手指輕柔地理了理男人散亂在額角的發(fā)絲,指尖順著男人的鼻梁滑落在氧氣罩上,五指開了又合。卻始終沒有狠下心。 “再不做就來不及了!”女孩嬌俏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他身后,科爾茜驚訝地扭過頭,弗拉尼絲正站在那兒,眼神冰冷地望著她自己的父親。 “弗拉尼絲,你怎么在這兒?快回房去!” “再不做就來不及了!”女孩又重復了一遍她的話,依然盯著她的父親不肯放。 “你再說什么?做什么?” “二度中風,已經(jīng)注定是個廢人,但是等他醒過來,只要他的腦子還能動,就總會想通這一切,到那時候,你還有泰倫諾,一個都跑不了!” “弗拉尼絲?”科爾茜驚訝地長大了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應。 “如果你不愿,就讓我來吧!”女孩繞過科爾茜的身體,動作敏捷地摸上男人的氧氣罩。 “不,不……”科爾茜一把打開弗拉尼絲的手,震驚地望著這個姑娘,好像從來沒認識過她一樣,“你不能動手,他是你的父親?!?/br> “他是我的父親,薩爾瓦多是我的哥哥,那又怎么樣?” “弗拉尼絲,你不能,你不能嗜親,你不能!” “他們玩弄我母親,殺害我母親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我!”女孩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幾歲的小姑娘最愛跟母親玩捉迷藏,最后一次她藏在衣柜里,親眼見到自己的父兄是怎么殘忍地輪jian了她的母親,然后一個不小心失手掐死了她,母親的脖子歪成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不能閉合的雙眼還望著衣柜的方向,這是一個女孩對自己母親最后的印象。 科爾茜難以置信地捂住了摳鼻,胃里翻騰得厲害,女孩趁機再次繞開他,又要去夠氧氣罩,科爾茜再一次拉住了她,從身后將女孩摟緊,“不要,不要,你的手上是干凈的?!?/br> “不,不,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女孩歇斯底里得望著自己的父親,同樣黑色的眸子溢滿了對那男人的仇恨。 “那就讓我來,讓我來,讓我來做,你是干凈的,你是干凈的……”科爾茜將僵直的姑娘推到身后,一把掀開男人的氧氣罩,抽過枕頭蒙在他臉上,監(jiān)測著男人生命體征的儀器發(fā)出急促的“嘟嘟”聲,沉重的身體在病床上掙扎地抽動了幾下,隨著一聲儀器的長響,一切歸于平靜。 科爾茜丟開枕頭,男人已經(jīng)再也沒了氣息,身邊的女孩一把抱住他的身體,整個人顫抖著在他懷里低泣起來。 誰也想不到,短短幾天時間,弗朗西斯科和他的繼承人先后喪生,瓦爾蒂諾家族的其余骨干不得已將丹拱上了位,年輕的家主在父親和兄長的葬禮上看起來悲痛萬分,他的母親短短幾天之內(nèi)更是消瘦了不少,但是即便如此,家族內(nèi)部還是興起了不少流言蜚語,有些好事的,已經(jīng)把苗頭指向了新晉的寡婦身上,一場rou眼可見的內(nèi)亂即將在這個搖搖欲墜的家族里興起。 科爾茜支開企圖安慰自己的兒子,這個孩子終究還是被綁在這個家族里不得脫身,那么作為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科爾茜還有最后一件事要為他做。 穿著喪服的美人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半晌,他站起身,拉開床頭的抽屜,里面放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槍,科爾茜無奈地笑了笑,槍口對準太陽xue,食指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板機。 …… 安東尼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他以為的苦盡甘來在自己哥哥的葬禮上化為了泡影,科爾的死讓他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場笑話。 那跟他合謀的瘋女人似乎更瘋了,在科爾去世不久,便嫁給了一個沒用的小白臉,真是可笑,縱然有幾分相似,難道那女人就以為能用他代替科爾了不成。果不其然,那小白臉沒過幾年便因為酒色蠶食了身體,最后的幾絲相似也蕩然無存,那瘋女人營造的美夢也瞬間破碎,最后只是多了個可憐的小鬼而已。 “呵額!”安東尼回憶著這可笑的一生,想要放聲大笑,卻只是發(fā)出了幾聲艱難的抽氣聲。 “叔叔,泰倫諾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