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真意切,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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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炭火燒得沉悶的宮中,五王爺醒來,第一時間想的是如何保護(hù)孩子。 今日他平安產(chǎn)下龍?zhí)ィ瑑e幸得老天庇佑,自己和兩個小皇子都健康,心境大變,有些事不像以往那樣衡量了。 王爺強(qiáng)忍著產(chǎn)后的不適,阻攔著皇上,不許他現(xiàn)在將兒子的事昭告天下。祖宗有成法,為防小孩夭折,要到一定年紀(jì)才會正式取名造冊,這正是留給五王爺拖延的時間。 “……孫銘那樣的,現(xiàn)在若知皇上與我同床共枕、生育了皇子,還要廢掉后宮、專愛臣一個,非連前朝的舊賬一起清算,趁著這大冬天帶著一群老臣在外頭跪到凍死不可。他們?yōu)楣撩炞u(yù)和酸腐名節(jié)死了是小事,敗了皇上新朝元年的氣象是大事。……” 他說得急切,面龐因流血而白生生的: “……再說就算他們不這樣鬧,改搬出什么雙胎引亂的條陳來,要留一去一,殺掉臣的其中一個孩兒,那么就算頂著世人的責(zé)難,臣也要開殺戒,到時候怕是史書再容不下臣的兒子們了!” 皇上心疼他,只得強(qiáng)壓下自己好大喜功的心,全聽他的。趁著這會兒剛當(dāng)了爹,一連得了兩個皇子,皇上心頭熱絡(luò),摟著王爺,情真意切地道: “朕是信五哥的,五哥為朕好,說的一切朕都聽。五哥莫跟朕著急了,就在這里安心坐月子。朕讓他們端年夜飯進(jìn)來?!?/br> 五王爺長出一口氣,靠在少年皇帝的身上,身子又疲累又痛,心頭莫名燒著一團(tuán)火。 他流了一會兒眼淚,忽然投桃報李地回答: “……臣信老天的安排,老天既讓皇上和臣的兩個孩兒頂著這許多磨難活了下來,就是令臣順著他的意思輔佐皇上。……皇上天命所歸,少年登基,當(dāng)統(tǒng)治百年成就偉業(yè)。臣定然一絲也不怠慢,萬事盡力周全。” 皇上感動不已,將他抱在懷里,低下頭輕輕吻著。 這般剖白完了,五王爺?shù)男闹猩鲆唤z前所未有的平靜。 情愛為何物,到現(xiàn)在他也說不分明。但他位極人臣,算上剛生下的兩個,世上至少有三個人渴求著他,那最有權(quán)力的少年帶著一顆滌蕩清明、狠厲疏狂的真心對他好,他的痛苦全然化為烏有,仿佛這一瞬間終于放下憂懼,望見長久以來苦苦追尋的光景。 “皇上……” “嗯?” “臣想看看孩兒……” “朕教乳母抱他們過來。不過怕是還在睡。……有些早產(chǎn),常太醫(yī)說萬萬不能凍著,總歸要多睡些?!?/br> “那臣不看,等他們好了……” “……父親派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朕瞧皇子倒是其次,一大半是給五哥的。五哥要是不想歇,要不要瞧瞧?” “……好,皇叔總是這樣周道……” 皇上微嘆:“……父親這陣子精神一直不好,恐怕除了在外的大哥,也就念著這件事了。” 大年初三,大將軍得勝還朝,毫發(fā)未損。先往行宮遞信,然后到宮里拜見皇上,最后去探望剛剛生產(chǎn)的五王爺。 “……離我遠(yuǎn)些?!蓖鯛敋馓擉w弱,挨在床上,沒好氣地瞧著他,“……只有你這小人得志的,我最不想見。這輩子都別讓我再瞧見你了?!?/br> 大將軍欣欣然微笑:“那我走了?!鞭D(zhuǎn)身欲離去。 五王爺咬牙叫住他:“……回來?!?/br> 這二人年紀(jì)相仿,一同長大,情誼上放不下彼此,互相折磨又成了習(xí)慣,一直是段棋逢對手的孽緣。但如今那孽緣比起痛苦,更像是頗有幾分無奈的談笑。 “恭喜你?!贝髮④娬f,“我聽說了?!闳羰桥?,一連給新皇上誕下長子和次子,別說再無人敢和你相爭,這會兒恐怕封賞和議論要順著大馬路排到城門口去,十個皇后不怕你做的?!m說皇上怎么體貼你都不夠,多少還是委屈了?!?/br> “皇上不愿委屈我,是我攔著的。……我這身子怕是廢了。”五王爺浮夸地抱怨,“……我若是女子,生在帝王家,約莫不是嫁到大沙漠就是嫁到冰天雪地去,哪有可能在上書房和清心殿耍威風(fēng)?我總不能男子和女子的好處都占著?!?/br> 大將軍莞爾: “……沒都占著么?看你在皇上身邊自在得很。是該有個敬重你、愿意聽你教誨的男子。他雖是皇上,卻唯獨在這點上對你不一般?!?/br> 王爺別過頭去:“好了,別提這些不痛快的。旁人都為情受苦受累,只有你滿腦袋精明,吃虧的事一點兒也不干,站著說話不腰疼。”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汗津津的平安扣。正是他剛懷孕時大將軍送的、保他大小平安的禮物。 王爺?shù)溃?/br> “……我一直戴在身上。常太醫(yī)之前背著我跟皇上說話,我聽到了,可皇上有意瞞著,我也不能戳破。常世英說,這兩個孩子不大可能全活下來?!倚睦镫y受,只能暗暗求老天。如今他們都好好的。你這莫名得來的兆頭確有功勞,我要謝謝你?!?/br> “別客氣?!贝髮④娫频L(fēng)輕地回答,“你若有需要,隨時吩咐。” 王爺沉默了一會兒,話鋒淡淡一轉(zhuǎn):“……那人近來還好么?” 大將軍愣了一會兒,才說: “……還好,不過仍是提不起精神。我沒想到老爺子的死對他打擊那樣大,以為他只是……” 一時殿里安靜極了,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以為他只是懾于老爺子的yin威、服侍老爺子?”王爺問。 大將軍點頭,陰沉著臉,一肚子長年積壓的心事迫得他早已和尋常的苦難割裂開來。 王爺酸溜溜地想他這一生也不會為自己露出這種表情。見過這等苦悶,王爺就算不能放下也放下了。 忙完宮中的事,大將軍馬不停蹄地回到行宮,意外望見太上皇裹著狐皮襖,半坐在廊下等他。他心中一陣昂揚(yáng),連忙過去: “大冷天的,怎么出來了?” “……也是剛出來,屋里炭氣大,透透氣?!碧匣释?,“瞧著是沒有傷。” “我說了就在后方,磕碰不著。”大將軍脫下大氅,給太上皇又裹了一層,他那衣服純實用,黑壓壓悶眼睛,但暖和,“……進(jìn)宮之前洗過澡,衣裳也是換過的,別嫌棄?!?/br> “回來就別洗了?!碧匣收f,“……太陽快落山,我忽然想吃口熱的。你想吃什么,讓湘環(huán)親自到廚房去做。” 大將軍剛要開口,轉(zhuǎn)念一想,換了主意,拉起太上皇的手: “這會兒過年,外頭熱鬧得很。我剛回來,就饞京城這份熱鬧,咱們微服出去吃,你再嘗嘗市井菜,當(dāng)作換心情。” 他這般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一點不覺得自己長途跋涉勞累,太上皇只道他還在興頭上,那兩個烏沉的黑青眼圈卻騙不了人。 太上皇嘆:“你照鏡子看看自己,成天馬背上折騰,恐怕要休息十天半個月才夠。……等到了元宵,再出去看熱鬧?,F(xiàn)在老老實實在家陪我?guī)兹眨B(yǎng)養(yǎng)身體。” 這“老實”正是大將軍求之不得的。兩個人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回了房。疲乏這才從大將軍的兩腿一路滾上來,將他放倒在榻上。 下人伺候他更衣,又端父子二人的晚飯進(jìn)來。 大將軍睜著眼,扭頭到處瞧瞧,宮殿里冷冷清清,沒一點過年樣子。 那并非是太上皇門可羅雀,旁人送來的禮五花八門,堆在前院,東西多著呢。是太上皇自己的心肅殺了,乃至于行宮里頭跟著一道肅殺了。 大將軍想:他若真的那樣心灰意冷,恐怕也不愿見我,如今還想著我,我必能將他救出來。這念頭多少有些狂妄卻很正確。 二人對坐,吃完飯,講了一些前線的事。大將軍憂心兩軍之間正式開戰(zhàn)不可避免,但新朝未穩(wěn),能拖則拖,因此這回屬意給敵軍狠狠一個下馬威,往后軍備的供應(yīng)也要加緊。 “……我同老五說了,他道先前西南那一場仗把國庫打得七零八落,教我虛張聲勢些,別讓敵人總瞧著咱們的國境眼紅。他這內(nèi)憂的確不好解,可我也少不了常常出京。不知天下什么時候能真太平一陣?!?/br> “……皇上那兒得有些能用的人?!碧匣食聊艘粫?,“……宗室里我這一輩還有幾位老哥哥,早不管事了,最近偶爾過來的,地方上許多官還是他們拐著彎的親戚,有些事可以找?!麄兌家娺^上一輩為大位爭得鮮血淋漓的模樣,心有余悸,不會對皇上發(fā)難。” “這等老王爺我必定請不動,先囫圇把年過了,等老五出了月子,煩他去周旋?!?/br> 大將軍做得一派輕松,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困意襲來,不舍得睡,怔怔地望著太上皇翻書。 太上皇垂著眼睛,手指心不在焉地掠過紙冊,衣衫單薄透著孤寂清冷,教大將軍越發(fā)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大將軍一陣氣悶,冷不丁開口問: “——父親,沒了老爺子你真的不過了?你要一直這樣折磨自己?” 太上皇手一抖,眼中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物事,既不痛苦,也不憤怒。 大將軍怕了他這個模樣,取走他手中的書,握著他的肩膀: “……看著我,父親。你念著我,想依靠我,卻不肯。到這房門里你就故意不瞧我了,這是什么丟人的事?尋常人家的父母成天對著兒子頤指氣使,唯獨你要把我當(dāng)外人?” “我——” 太上皇心中有愧,抬眼撞見大將軍那一對黯然的眸子,里面刻著不足為人道的傷痛。 只有他明白那傷痛的根源,這種痛苦只能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分享了。 大將軍說: “我總以為老爺子沒了對你是解脫,難不成那身不由己的束縛才是你想要的?我在這混賬世道汲汲營營的目的,是為了看你過得好。當(dāng)然天有不測,或許我也會走在你的前頭,我們只差十幾歲,這種事是可能發(fā)生——” 太上皇聽他越說越混賬,煞白了臉,伸手擋住他的嘴唇,眼中驀地浮起陰冷痛苦的寒光: “……你講什么混蛋話我也容你,只不許說什么走在我前頭,你——” “——我這樣講,就是等你生這個氣呢!” 大將軍升了火氣,不能自已,握著太上皇的手腕,按著他的腦后,欺身上前,雙唇蕭然地吻了上去。 唇片相接,太上皇瞪大眼睛,身體里像有千軍萬馬放棄了一種常年僵持的對壘,下體泛起一陣暗暗的濕熱,那像是對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怯懦的鄙夷:他曾充滿勇氣地向六王爺爭取他的愛情,又謙恭而不畏懼地去到先帝的面前,卻在獲得至高無上的自由之后怯懦了。 他倒在床上咬著大將軍的下唇,忽然又把人推開,定定地望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喘著氣。一只手撫摸大將軍被風(fēng)沙刮得陰騖的面容,劃過胸口,猶如鬼神附體般慢慢解開對方粗糙的衣帶。 解到一半,太上皇的手被燙到似地縮了回來,胸膛微微起伏。 無限的寂靜里,他的眼眸漸漸變得沉而清澈。 大將軍疑惑地望著他。 太上皇稍稍一退,撐著起身,一頓: “……不是不可以,但這會兒實在沒有心情,覺得怪得很。我看你也不是非怎樣不可,只是覺著我沒用來激我?!彼溃L長地呼出一口氣,心里亮堂些了,“……你方才說想出去看看過年的熱鬧,現(xiàn)在還想么?” 大將軍聞言,愣了半晌。 “想。”他沖口而出。 太上皇下了床,挽起如瀑垂亂的青絲。 “……過來幫我換身衣服。” 大將軍怔忡片刻,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你不能穿這件?!?/br> “為什么?” “太好看了,一眼就會被看穿。老百姓的眼睛都叼得很。尤其那些店小二,見的人太多,比宮里的太監(jiān)還精。你長得這么高雅,至少穿些俗氣的東西沖一沖……” 大將軍自言自語,翻出箱底一捧水青色繡孔雀翎毛的綢袍,外面搭一件水亮的紫貂皮: “……這樣好,瞧衣服就是個二世祖公子紈绔,府里太爺老來得的最幺的寶貝,給老媽子合起伙來寵壞了的?!?/br> 太上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今晚你若被悶雷劈了,就是宗廟里的‘老爺子’和‘老媽子’聽見了你的話。屆時離我遠(yuǎn)點,別讓我受你的牽連!” 大將軍禁不住笑:“我才不怕,要怕那個我干不出這等事來?!?/br> 他仔仔細(xì)細(xì)給太上皇系上了衣裳,滿腔柔情地把人抱在懷里,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問心無愧。” “……好了好了,要點臉吧。” 太上皇推他出去,差遣他找人備車,自己又取了一頂貂皮小帽,擋住眼睛,喝口涼茶潤潤干渴的喉嚨,最后放下杯子,抬腿踏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