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光只是微亮。

    大概是前夜太過勞累，身體還沒能完全休息過來的緣故，林殊仍然感覺疲憊不堪，身子也酸疼得厲害，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他仰躺著眨了眨眼睛，腦子里還混沌著，好半天才遲鈍地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翻了個身。

    丈夫們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床上只有他一個人。身子雖然還難受得不想動彈，但從下身傳來的感覺倒還干爽，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清洗過了。他發(fā)了會兒呆，直到覺得有些餓了，才緩緩地從床上爬起來，準(zhǔn)備去洗漱。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穿著整齊，頭發(fā)也梳得平整的段容走了進(jìn)來。林殊立刻乖巧地叫了一聲老公，嗓子還有點(diǎn)啞，眼睛也帶著些紅腫，短發(fā)散亂著，臉頰因?yàn)閯偹讯t撲撲的，看得人心里直發(fā)軟。

    不過段容在自家這個看似聽話實(shí)則狡猾的小共妻面前是習(xí)慣端著架子了，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在床邊坐下來，張開手臂，又拍拍自己的大腿，被調(diào)教得宜的男人便主動往他懷里爬去，將自己豐滿柔軟的屁股壓在丈夫的腿上，臉頰也乖乖地枕進(jìn)頸窩，連奶子都貼在了對方身上。

    “怎么起這么早？”

    他聽見段容問，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心里便不由有些忐忑，于是只敢討巧地回答道：“老公不在，我睡不著了?！?/br>
    段容嗤笑了一聲，“嘴巴倒是甜。”卻不像不高興的樣子。

    林殊這才略微放下心來，暗自長出了一口氣。

    段容一邊慢慢摸著那身光滑細(xì)致的皮rou，一邊囑咐道：“飯菜做好后都放冰箱里了，你吃之前就自己拿出來溫一溫，別直接吃涼的。后院已經(jīng)鎖好了，沒事別往那邊去，就在前頭待著，有人敲門不用搭理……”

    林殊聽得有些懵，只出于本能地嗯嗯點(diǎn)著頭，當(dāng)段容說到給兩個寶寶的奶粉放在哪個儲物柜的時候，他才忽然想到什么，心臟都停跳了一拍。

    “老……老公，”他咽了口唾沫，壓抑住內(nèi)心的緊張，小聲地問道，“你是要，出門嗎？”

    “不是我，是我們，祁秀跟祁徽也得一起去?！倍稳蓓怂谎郏洳欢“l(fā)問，“怎么，你很開心？”

    林殊連忙搖頭，“不不，我、我就是……就是有點(diǎn)害怕?！?/br>
    他漸漸鎮(zhèn)定下來，努力平復(fù)著砰砰直跳的心臟，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輕輕蹭了蹭丈夫的肩頭，語調(diào)放得極軟：“怎么讓我一個人在家??？我不敢，我，我會想你的……”

    “哼，有什么不敢的？小廢物。”段容說得嫌棄，態(tài)度卻不知不覺軟化下來了，眼底蘊(yùn)著一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意，“怎么這么黏人？老公還沒走就開始想了？”

    “嗯，嗯……”他低垂著腦袋，乖乖應(yīng)和著丈夫，神情是一種麻木般的溫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老公，你們要去哪里呀？”

    其實(shí)他想問的是他們要出去多久，不過，如此一來難免顯得刻意，說不定還會招來懷疑。

    “去村里，前陣子說要建什么學(xué)校，還從外頭來了不少……那叫什么來著？志愿者？”段容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對這些外界來客并不歡迎，“整天折騰個沒完，宋清涵不就因?yàn)檫@事被家里叫回去的？非得讓那兩個小崽子上學(xué)，我看村塾就不錯，哪里要廢這么些功夫了？”

    事關(guān)兩個孩子，林殊一下子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那些老師都是有學(xué)問的，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屁股被不輕不重地?cái)Q了一把，頓時疼得他低叫出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段容：“怎、怎么……”

    段容盯著他，語氣已經(jīng)有些不大好了，“替外人說話？”

    “沒有！沒有……老、老公當(dāng)然最有道理，我都聽你的?！彼s忙補(bǔ)救，臉上擺出討好的笑，又撒嬌一般去挽丈夫的胳膊，“那、那你們要早點(diǎn)回來呀?！?/br>
    段容剛欲答話，卻被從外面?zhèn)鱽淼囊宦暠┖却驍嗔耍?/br>
    “——段容！你媽的拿串鑰匙拿了半個小時！還走不走了！？”

    暴喝聲與腳步聲同時由遠(yuǎn)及近地傳回來，不過幾秒之后，還沒完全合上的門又被一把推開了：“假娘們一樣，磨磨嘰嘰的！知道外面多熱嗎你，我跟我弟頂著大太陽等你……殊殊？你醒啦？剛才來看你那會兒還睡得正香呢。”

    祁秀臉上的怒氣一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又變成了平時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話沒說兩句就開始動手動腳的，林殊往段容懷里躲了躲，沒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

    在祁秀身后，另一位身材高挑而臉蛋精致可愛的青年正笑瞇瞇地看著林殊：“殊殊，屁股還痛不痛了？昨天我沒忘記給你上藥哦。”

    “不痛，不痛了……謝謝……老公……”

    眼看著祁徽也伸出手要摸，段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想也沒想就將兩人一起推開：“行了，還走不走了?！?/br>
    “靠，你什么意思啊？就你能摸？”

    再一次被欺壓，祁徽只是委屈地癟癟嘴，一雙剪水秋瞳欲說還休，不住去瞟被段容抱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老婆，而脾氣更火爆的祁秀已經(jīng)快要?dú)獾脭]袖子跟他干架了。

    段容才不理會這兩個明明比自己大了不少卻仍一副缺心眼樣的表兄，最后捏著林殊的下巴親了一口，然后示意他下來回床上，自己則從床頭柜上拎起一長串鑰匙，站起來要往外走：“好了，我們走了，你自己乖一點(diǎn)，不準(zhǔn)出門，也不準(zhǔn)給陌生人開門?！?/br>
    林殊溫順地點(diǎn)點(diǎn)頭，跪坐在床上目送著幾位丈夫離去。那兩兄弟好像還想跟他說點(diǎn)什么，磨磨蹭蹭不肯挪步，被段容一手一個硬生生拽走了。

    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

    男人并沒有著急起床，而是耐心等了一小會兒，等所有動靜都徹底消失之后，他再次躺回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長長地，滿足地呼出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真好啊，今天可以休息好久了呢。

    不過，他也沒有松懈太久，簡單地開心了一陣之后，就開始起床洗漱，把自己弄得干干凈凈之后，他就滿心歡喜地去看自己的寶寶了。

    陽光暖洋洋的，天氣也好，和風(fēng)輕拂，帶來一陣不知名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在這樣的天氣里，躺著寬敞舒適的躺椅里曬著太陽，懷里抱著寶寶，實(shí)在是一件讓人感覺非常幸福的事啊。

    林殊瞇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不過從懷里投過來的視線實(shí)在太過專注了，他只好又低頭去看正窩在自己胸前，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看的大寶，親呢地跟兒子蹭了蹭鼻尖，語氣極其溫柔：“怎么啦？怎么一直看我？”

    小孩兒依戀地在他懷里拱了拱小腦袋，抱著他軟和溫暖的身體不愿意松手：“mama，我好高興啊，你好久，好久，好久都沒這樣陪過我了……好像做夢一樣。”

    林殊心里一軟，剛想說以后都這樣陪著寶寶，話到嘴邊卻又被他自己咽下去了。

    唉。

    丈夫們又不是天天不在家，這樣的日子，怎么想都不會太多呀，又何苦騙寶寶，讓他白白期待呢。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子可不會看人眼色，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立刻開始不依不饒地追問：“mama，你明天也能這么抱抱我嗎？后天能嗎？”

    他有些為難，便摸了摸大寶柔軟的頭發(fā)，柔聲安慰道：“那寶寶可要快點(diǎn)長大，變得又高，又厲害，能打得過爸爸，這樣就可以天天跟mama，還有弟弟在一起啦?！?/br>
    這時，吃飽喝足、正躺在他臂彎里呼呼大睡的小嬰兒仿佛是被說話聲吵醒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咂了咂嘴，咕噥了幾下，一只白嫩的小手掌攀上了他半露的胸乳，小嘴巴一動一動地去找奶頭。

    林殊可不敢讓小寶吃，連忙把那節(jié)蓮藕似的小胳膊拿下來，又拉了拉衣裳，把胸脯蓋住了。這次他是事先把奶水?dāng)D出一些到奶瓶里的，量控制得剛剛好，等丈夫們回來要吃不至于沒有，可要是任小寶叼著奶頭吃，恐怕這貪得無厭的小鬼非得把奶吸空不可。

    “要聽話，不然mama就不喜歡你了?！彼檬种更c(diǎn)了點(diǎn)小兒子幼嫩的臉蛋，看似是責(zé)怪，表情卻很寵溺，怎么愛也愛不夠。

    說起來也是奇怪，他先前被丈夫拘著，見不到寶寶的面，雖然心里總惦念著他們，但也是責(zé)任大過于愛。后來他趁丈夫看管松懈，自己偷偷跟寶寶們見過幾面，責(zé)任感不減，對他們的愛意倒是與日俱增?？磥?，即便是父母子女之間，也是需要相處才能培養(yǎng)感情的。

    林殊正出神想著事情，突然間聽見前院大門被敲了兩下，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慢悠悠傳了過來：“請問，有人在家嗎？”

    他愣了一下，先是呆滯，然后臉上漸漸出現(xiàn)了些異樣的神色，抱著孩子的胳膊一下子收緊了。

    他記得這個聲音。

    他沒說話，那敲門聲停了一陣，但緊接著又開始響起：“有人在家嗎？”

    過了一小會兒——又或者是很久，他已經(jīng)分不清了，他從躺椅上起來，讓大寶站住了，攬著孩子的肩頭要往屋里走。走了沒幾步，他又停下來，遲疑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把小寶遞給大寶抱著，打發(fā)著兩個孩子自己進(jìn)去：“寶寶乖，先帶著弟弟回屋里待著，我去見個客人，馬上就回來?！?/br>
    大寶一向聽他的話，雖然往大門好奇地看了好幾眼，但也一句話沒有多問，抱著弟弟就乖乖回屋了。

    林殊站在原地，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然后便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個漂亮得近乎輕浮的男青年，打扮摩登，發(fā)型打理得蓬松有致，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套著好幾個造型怪異的指環(huán)，渾身上下的氣質(zhì)都跟村里人格格不入，完全就像是一位偶然誤入這個偏僻山村的年輕游客。

    不對，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來自大城市的有錢人家公子哥兒，不知怎么要來這個偏遠(yuǎn)難行的村子來投資建學(xué)校，還帶來了一批精神勃發(fā)、決心建設(shè)邊遠(yuǎn)地區(qū)的有志青年支教……這些，都是對方親自告訴他的。

    “有事嗎？”林殊問，面對這個多少不算太熟悉的年輕男人時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后怕，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埋怨。

    畢竟，要不是因?yàn)檫@個人，他那次就不會被丈夫們誤會紅杏出墻，還被罰得那么慘，連著好幾天都不能下床……

    年輕人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探頭往里瞧了瞧，反問道：“你男人呢？都走了嗎？”

    “啊，嗯……”他含混應(yīng)了一句，不想跟對方說得太清楚，怕他再有什么不軌之心，年輕人卻早已成竹在胸似的，頗有些自得：

    “我猜也應(yīng)該都走了，都跟你們村長強(qiáng)調(diào)好幾遍了，務(wù)必每家男人都得到?！?/br>
    林殊這下明白過來了，原來這人是故意把丈夫們都調(diào)走的，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他感覺到一點(diǎn)不安，也有一絲絲后悔，也許自己該聽話的。

    “要、要是沒什么事的話……”他說這就想關(guān)門。

    “等等，”年輕人立刻攔住他，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這次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問你，你想好了嗎？”

    “什么……什么想好了嗎？”

    林殊茫然地看著他，看得年輕人都開始著急了，“不是都問過你好幾次了嗎？你到底想好了沒有，要不要跟我走？我?guī)汶x開這里。”

    林殊腦子里嗡一下炸開了，手足無措了半晌，慌亂得話都說不清：“你說什么啊……你，你認(rèn)真的？”

    年輕人沒好氣地嗆了他一句：“我有那閑工夫跟你開玩笑嗎？我認(rèn)真的，現(xiàn)在車正停在村口呢，趁他們現(xiàn)在沒回來，你趕緊跟我走，什么都別帶了，抓緊點(diǎn)兒?！?/br>
    “我，我，這……”林殊心里徹底亂套了，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要……跟他走嗎？跟這個幾乎算得上陌生的男人，離開自己待了三十多年的村子，又到另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去……

    可以相信他嗎？萬一他是騙自己的怎么辦……萬一、萬一他把自己隨便丟在什么地方就不管了……

    對了，還有寶寶。

    “走啊，還磨蹭什么？”年輕人見他遲遲不肯動彈，竟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硬拉著他往外走，同時還苦口婆心地勸道，“我跟你說，你別覺得自己對那些畜牲玩意兒有感情了不舍得什么的，你要這樣想就是生病了，心里有病，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等出去了我得帶你去醫(yī)院好好瞧瞧……不對，出去了得先報(bào)警……”

    “等、等等！”想到屋里正等著自己的寶寶，林殊忍不住掙扎起來，“不行，我還、我還不能走，寶寶……”

    “別管了！孩子重要還是自由重要？”

    “不行！我的寶寶——你放開我！”

    正在兩人爭執(zhí)不休、鬧得不像樣的時候，一陣略帶著些疑惑的柔美嗓音從不遠(yuǎn)處飄了過來：“殊殊？你們……在干什么？”

    林殊的身子瞬間僵了一下，繼而猛地扭過頭去，只見幾十米開外的小巷子口，正有一道纖弱清瘦，手撐一把油紙傘的優(yōu)美身影，緩緩地向他們走來。

    ——他前幾天就離開的丈夫，宋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