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因這蠱而有的孩子，竟然是只能留下么？”

    “當(dāng)然不是，只是不容易?！?/br>
    “據(jù)我所知，殿下之前也服用過打胎藥，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先養(yǎng)著吧，你來不就是給殿下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么？問我做什么？若是殿下醒來，再派人來叫我。”

    ……

    司承籍直到夜色沉沉，方才悠悠轉(zhuǎn)醒，房間只留了一盞燈，昏昏暗暗的，司承籍動了動，身上的酸疼就鋪天蓋地的傳來，緩了片刻，才忍過這番疼痛。李霖本坐在床尾瞇著眼兒打盹，身形忽的一歪，整個人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一抬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司承籍正盯著他看。

    “殿下?！?/br>
    “我睡了多久？”司承籍畢竟才醒，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

    “三天了。”李霖端了杯溫水過來，將司承籍扶起來些喂著喝了?！暗钕聞傂眩胰フ覅窍壬^來，殿下能醒過來，也是多虧了他?！?/br>
    “又來了個？”司承籍皺眉，嗤道，“看來你醫(yī)術(shù)也不怎么樣?！?/br>
    李霖差點就想把人扔在床上不管他死活了，也差一點就那么做了，不過最后仍舊是忍了忍，“術(shù)業(yè)有專攻，殿下中的蠱我可沒辦法，就是殿下身邊的君先生，也不見得有什么好法子?！?/br>
    說完有些氣憤地甩袖去門口，著人去叫吳安和君長夜過來，回來的時候端了碗粥，將司承籍扶起來靠著，“吃些東西？”

    司承籍倒是沒拒絕，就著李霖喂過來的粥吃了兩口就不吃了，靠著床頭皺眉忍著胃中的不適，“拿個……”

    話沒說完就沒忍住胸腔處泛上來的惡心，李霖迅速將床底下的痰盂拉了出來，司承籍胃里本就沒什么東西，將方才喝的兩口粥全吐了出來之后，仍是趴在床邊嘔個不停，嘴里泛酸泛苦。好容易止了，接過李霖遞過來的水漱了口，選擇側(cè)趴在床邊，帶了點不好意思對李霖道，“怕是要麻煩你了。”

    “什么？”李霖疑惑。

    “傷口，好像崩開了。”

    “?。。　?/br>
    待李霖重新為司承籍處理好傷口之后，吳安和君長夜也前后腳過來了，李霖也就沒湊上去，倚著屏風(fēng)看人，他之前沒接觸過司承籍，但是一直聽著他的事跡，昔日今時兩相對比，他作為旁人看著尚且覺得接受不了多少，更何況……更何況是親身承受這一切的司承籍。

    吳安進(jìn)屋之后探了探脈象，又告了聲得罪，伸手在人胸口腹部的傷處摸索了一番，“殿下醒來，可有覺得什么不適？”

    “胃里惡心?！?/br>
    “殿下有身孕，也是時候有這些個反應(yīng)了，殿下體內(nèi)雌蠱平常倒沒什么，只是兩蠱若是離得近，互相牽引，雌蠱為弱，殿下也會受到影響。如今雄蠱不知所蹤，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一點臣就不說了，說這壞的一點?！?/br>
    吳安收回手，用手巾擦了擦，“婦人懷胎，懷孕初期的孕吐，嗜睡，厭食，該有的妊娠反應(yīng)殿下一樣都不會缺，反而會比一般婦人更厲害些，但是殿下懷胎是因蠱，雌蠱在殿下體內(nèi)所分泌出來的液體，將成為情藥。因沒有雄蠱在身邊，雌蠱會比較慌亂，無法控制，簡單來說就是殿下會發(fā)情，不定期?！?/br>
    本來此時此刻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吳安這話說完，屋子里一時間連呼吸聲都淺了許多，只剩下火盆里銀炭燃燒時發(fā)出的聲音。

    君長夜算是知道司承籍的這個情況，瞥了眼床上那人，卻見他半垂著眼簾，淺笑了一聲，問道，“可有方法消除？”

    “目前沒有。”

    “那……發(fā)情之后，又當(dāng)如何？”

    吳安猶豫了一下，不敢看司承籍，“與男子行巫山之事，情熱可解。”

    “男子？”

    “……是。”

    “必須如此？”

    “……是。”

    “就因……就因我懷了孩子？所以就要找男子？”

    “這蠱本為男子而煉制，成的就是逆轉(zhuǎn)陰陽之事。殿下此時為陰，若要平衡陰陽，也就只得如此?！?/br>
    司承籍長長呼出一口氣，一時間竟覺得當(dāng)初自己不如就死在南詔算了。

    君長夜仔細(xì)給人喂了藥，只是有小半碗都貢獻(xiàn)給了痰盂。

    司承籍身上難受的厲害，吳安又從他那藥箱中挑揀出兩味香來，扔進(jìn)了香爐里，“安撫蠱蟲，也做安神之用，殿下剛醒身子還虛，多歇息吧。”

    司承籍應(yīng)了聲，合了雙眸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吳安說的情熱之事。他已嘗受過情欲之苦，不愿被欲望cao控。

    他想起那個黑衣人來，徑直開口問了君長夜，“長夜，這幾天你們問出什么了？”

    “將軍傷還未好，還是先養(yǎng)好身體吧?！?/br>
    “烏桓的余孽，你們又都遮遮掩掩，我想著，只剩下當(dāng)年留下的伊匐了，是不是？”

    室內(nèi)沉默下來，司承籍肯定了猜想，卻是自嘲一笑，“他去了南詔。”

    會是和南詔勾結(jié)嗎？

    君長夜聞言也不再托辭，整理了思緒，一言一語的說給了司承籍聽。

    “別讓人死了?！彼境屑畟?cè)了側(cè)身子，又道，“派人去查伊匐的行蹤，直接報我知曉。”

    “是，將軍。”

    ……

    司承籍醒了過來，脈象也能再摸到，李霖松了一口氣，和君長夜一塊兒將藥方子仔細(xì)調(diào)整了一番，三五日過去，躺在床上的人總算恢復(fù)了點精神，只是吃不下飯。

    工部那群人見司承籍好似沒什么大礙之后，就送了折子過來。司承籍雖是病著，他們可不能閑，將一應(yīng)事情辦理妥當(dāng)，就得統(tǒng)籌匯報一番。

    司承籍收了，閑了就打開看一看。

    “昨晚沒休息好，這么沒精神？”司承籍接過林瑯遞過來的藥喝了，又漱過口，斜靠在床看著那些折子。

    “傷還沒養(yǎng)好，看這些做什么，給工部那群人不就行了？”林瑯想打個哈欠，又硬生生忍住，從懷里摸出一張小紙條遞給司承籍，悶聲道。

    司承籍其實也不想看。

    然而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是以當(dāng)那群人來看他還拿著東西的時候，他也就收下了。

    “也忒沒眼色了?！绷脂樋此境屑疀]說話又補(bǔ)充了一句。

    司承籍低笑了聲，看過紙條上的內(nèi)容，收了壓在枕頭底下，又將手上的折子遞過去，“你來看？”

    林瑯嚇得困意都散了幾分，連連搖頭擺手，“不不不，這些還是君長夜比較拿手?！?/br>
    讓他看文書還不如讓他去做飯。

    話音剛落，門外“嘎吱”一響，君長夜端著一碗白粥并著幾樣小菜進(jìn)來，看著旁邊的空藥碗垂了眸子，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永王殿下的人來了。”

    “這一大早的就又過來了？”林瑯終究還是打出了那個哈欠，驚詫道。

    這距離程賜上次來還沒過半個月呢吧？

    “將軍要見嗎？”

    司承籍揉了揉發(fā)疼的額角，還沒等說話外面就又有人進(jìn)來稟報，“將軍，寧王殿下和其他幾位殿下的人也來了，在外面候著。”

    “來的到齊整，讓人進(jìn)來吧?！彼境屑焐戏愿乐匝隽搜錾碜?，想坐直了，卻扯到傷口，冷汗倏的就冒了出來，有些惱火的又躺回去。

    他這傷絕對是養(yǎng)的最認(rèn)真的一次，謹(jǐn)遵醫(yī)囑，藥一口沒落下，好的依舊緩慢。

    君長夜上前托著人坐好，“照將軍這么個樣子養(yǎng)傷，只怕這個夏天過了還不見得能好?！?/br>
    “長夜該反思才是。”司承籍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

    “是，只是將軍如今情狀，就算是國手來了也未必比屬下做得更好?！?/br>
    兩人閑話間門外那些人也都走了進(jìn)來，“參見平王殿下?！?/br>
    “免了，自尋地方坐吧?！彼境屑皇娣膭恿藙由眢w，掩在被子底下的手觸上腹部的傷口，感覺有些難受，坐不住仰靠在床頭，掃了眼屋里的人，聽那群人一句接著一句的場面話。

    “殿下，這是永王殿下托小的帶給您的，我們殿下說了，這是在護(hù)國寺里求的健康符，在藥師王菩薩跟前開過光的，還望平王殿下收下討個吉利。”

    程賜小心翼翼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匣子，恭恭敬敬拿到司承籍眼跟前打開，司承籍偏頭看著那靜靜躺在紅絨布上面的一個小小的健康符，扯嘴角笑了笑，伸手將那薄薄的符紙捏在了手上，“替本王謝過大皇兄。”

    “不敢，只求平王殿下的身子能快些好起來?！背藤n抬眼瞧了眼司承籍，他是第二次來了，上回來司承籍還昏睡著，故而也沒仔細(xì)瞧，世人都說平王殿下容顏俊麗的緊，這話倒真的不假，人看著雖然沒什么精神，唇色青白，可那一頭烏黑長發(fā)襯著，十足十的一個病弱美人。

    “怎么，本王臉上有東西？”程賜的目光太過惹眼，司承籍皺了皺眉。

    程賜倒像是才回過神來，慌忙跪下，“奴才失禮，請平王殿下恕罪。”

    司承籍臉上神色莫辯，“來昭陵一趟辛苦，大皇兄身邊想必少不得你，還是快些回京的好。”

    明晃晃的趕人走的言語，程賜自知失禮，正欲行禮退下，忽然聽到司承籍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什么味兒？”

    屋內(nèi)眾人具是一副茫然的樣子，一個個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并沒有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最后還是君長夜解了眾人的疑惑，“應(yīng)該是大骨湯，將軍吩咐了人去做嗎？”

    “沒有，讓人別……”話還沒說完呢，就響起了一道男聲，林瑯帶著人進(jìn)來，手里還拎著個食盒。

    “殿下，廚房燉了骨頭湯來，小的奉命給您帶過來?！?/br>
    “站住！”司承籍猛地喝了一聲，看著人手上的食盒，頗為厭惡的轉(zhuǎn)了頭，放緩了呼吸，“拿下去。”

    “將軍？骨頭湯現(xiàn)下是十分適合您喝的?！本L夜解釋。

    司承籍平復(fù)了一下胃里翻騰的感覺，耐心的重復(fù)了一遍，“拿下去。”

    君長夜卻像是和司承籍杠上了一樣，不折不撓，“將軍……”

    “你過來?！彼境屑咐锊皇娣?，說話也就沒那么個溫和，嚇得人一抖，忙拎著食盒過去，還貼心的舀了碗湯出來。

    司承籍就更難受了，這個味兒他實在受不了，本來還想讓君長夜他們拿下去喝了，結(jié)果剛張開嘴就沒忍住嘔吐的欲望，趴在床邊干嘔了一聲。

    這下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樣子了，君長夜忙拿了痰盂過來，司承籍早上還沒吃過飯，就把前不久喝過的藥吐了個干凈，滿嘴的苦澀。

    君長夜倒了水讓人漱口，司承籍剛剛嘔的傷口都崩了，抓著君長夜重新包扎，順便趕走了來探病的幾人?！斑@幾日不用做了?！?/br>
    “曉得了。”君長夜心里明白跟什么似的，拆了司承籍胸膛纏著的一圈兒紗布，給迸裂開的傷口重新上了藥。

    “將軍這幾日只能吃些清淡的，要不要著人買點酸果脯子來？”

    司承籍臉色僵了僵，“父皇派來的人，你等會兒讓他過來一趟?！?/br>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