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陰溝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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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 偌大的房間煙霧繚繞,數(shù)條水紅的帷幔從房頂插著的鎏金枝條上垂下,如女子的裙擺一般在光滑的石板上拖曳著。燈罩是金黃線織就的,薄薄一層籠著火光,吊在半空中的燭座上,暗金與水紅交錯著,美得陸離又詭異。 房中沒有窗,只有前后兩扇小門緊閉著。正中央是個半人高的方形石臺,周遭置著七八只黃銅的香爐,爐膛內(nèi)不知燃著什么,火光熹微卻冒著滾滾灼熱的煙霧。濃厚灰煙將那臺子底兒掩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乍一看像是某種邪教的祭壇似的,但能從煙霧中窺見一個人的身影,隱隱能辨出是個男子。 曲默不知自己置身何處,四肢被卸了力,半點(diǎn)動彈不得。他只覺周遭籠著一層熱氣,但那種熱氣帶著不知名的草藥的味道,辛辣無比,熏得他眼淚直流,眼皮卻怎么也掀不起來。 未幾,南邊發(fā)出吱的一聲,似乎是有人進(jìn)來了。 那人步子邁得極慢,鞋底下似乎墜了木塊,踩在地板時便發(fā)出些清脆的響聲。 噠。 噠。 …… 那人走近了,單手鉗住他的肩頭將他整個人都掀翻了過去,而后用刀尖劃開他背后的衣料,又將冰涼的刀刃貼在他脊背上游走著,似乎在思考從何處下刀。 曲默頭腦昏沉,神思游離在混沌與清明之間游離,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有如粘板上的魚rou一般任人宰割。 但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身旁那人也不是想要他的性命,心里那點(diǎn)戒備一放下了,終是抵不住熏香的勁頭,昏睡了過去,此后再無知覺。 …… 那人見他沉沉睡去,才伸手在他背上依次點(diǎn)過幾個xue位,又用刀尖在他背上那白色圖騰的中央開了個十字的小口,指間蘸了傷口涌出的血放在舌尖一嘗。 未幾,只聞一聲輕嘆,香爐中的火熄滅了。 次日,清晨,蘅蕪齋。 “若是他辰時還不醒,你便喊他起來喝藥?!鼻b卿晨起上朝,路過蘅蕪齋時,這般吩咐常平。 常平顫顫巍巍跪在門口,答了聲是。 曲鑒卿又道:“你同他說,如若奉銀不夠花,只管從府里賬房拿,莫再做這些丟人現(xiàn)眼的事。他不要臉,我還要?!?/br> 常平只管點(diǎn)頭,迭連稱是,而后看著曲鑒卿揚(yáng)長而去的背影,只覺頭疼。 曲鑒卿走后沒多久,曲默便醒了,啞了嗓子,嚷著要喝水。 常平連忙遞了杯茶水過去,扶曲默起身飲了。 曲默喝了水,這才回過神來,見常平一副戚戚然的模樣坐在床邊,便問道:“怎么了?”而后想起來什么似的,愣了片刻:“我昨日怎么回來的?” 常平瞪眼看著曲默,咽了口唾沫,道:“爺,我要是說了,您可千萬得撐??!” 曲默右眼皮一跳:“你說,我聽著?!?/br> “昨兒晚上您遲遲不回來,大人便差人去尋。沒找著您,倒是棲客館那邊來人了,說您……” “我怎的?” “說您睡了那兒的姑娘,醉得一塌糊涂,躺在人家姑娘懷里不肯起身,還……還說您沒給銀子,叫大人去棲客館結(jié)賬呢!” 曲默扶著額頭,好半天才抖著聲音問了一句:“他……他真去了?” 常平看著曲默額上暴起的青筋,立馬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大人說……說,哪兒有嫖了不給錢的道理,后來他便去結(jié)賬了,帶了兩個侍衛(wèi),還是大人親自將您給架回來的……” 曲默拎著常平的領(lǐng)子,硬生生將人從地上提溜了起來,咬著牙根道:“你就讓他去了?” 常平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求饒道:“小的一個下人,如何能攔得住當(dāng)朝丞相??!” 曲默認(rèn)命似閉了眼,手一松將人扔在了地上,而后坐回到床上,抱著頭低吼了一嗓子,便沒動靜了。 常平以為曲默是怕被送到祠堂吃鞭子,于是小心出言勸道:“小的早勸您先納兩房妾,畢竟憋著也不好受。且說棲客館生意多紅火啊,也不止您一個……退一萬步,您怎么出門不帶銀子在身上呢?您既不想挨鞭子,那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 常平一向嘴碎,擱以前早被曲默哄出去了,現(xiàn)下他卻坐在床上跟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 半晌,曲默才抬頭,右眼里滿是血絲,看得常平一怵。 “那兒有把劍,你拿過來把我捅死吧,我不想活了?!鼻钢坷锏募茏?,平靜地說道。 常平不明所以,好言勸道:“不就是去祠堂挨幾鞭子么,回來擦點(diǎn)藥,十天半個月便好了,何至于呢!若是為了名聲,那更不必了……您也沒有這東西……” 曲默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曲鑒卿那句——哪有嫖了不給錢的道理。 他只想一頭戧死在地上。 他想自己約莫是被人盯上了,不然何以解釋他頭疼蹲在后街角楊樹根兒處歇息一會兒,便會被人藥暈了弄到棲客館的事?他只記得被人帶去暗室劃了兩刀子,其余是丁點(diǎn)兒都記不起來了。 想來在曲鑒卿眼里可有這么一說——曲默此人前天還跟我花前月下攜手漫步,轉(zhuǎn)眼便去勾欄院尋歡作樂,竟還要我大老遠(yuǎn)跑去給他付嫖資? 這叫他娘的什么事?且曲默是前一天晚上求歡不成,才被曲鑒卿攆走的。他這回約莫是坐實了罪名,百口莫辯了。如若讓曲默逮著幕后這人,非要將其抽筋剝骨,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然,事已出了,曲默卻也只能受著。這會兒曲鑒卿該是在上朝,他想解釋也尋不到人。況且他也沒臉見曲鑒卿了,只得先避兩天,等何時曲鑒卿消氣了,他再去認(rèn)罪。 至于那棲客館里勞什子的妓子,他如果不要面子非得去追究到底,便得去找曇甯。那女子早年跟邱緒好過一段時日,也不知現(xiàn)在斷干凈了沒有,他貿(mào)然闖過去,只怕會惹得邱緒不快。 真真是被人扣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曲默昨日在鎮(zhèn)撫司衙門答應(yīng)了那個衙內(nèi),眼前晌午得去嘉品居見七皇子燕無疾。 由是在后院練了一個時辰的劍,砍翻了三四個木樁,這才收拾好了心里的爛攤子,衣著體面地去赴燕無疾的邀約。 與燕無疴的身家顯赫不同,燕無疾的母妃出身貧寒,他能混到如今跟太子平分秋色的地步,算是頗有些手段。 燕無疾得寵的緣由之一,便是他的樣貌與啟宗帝很是相似,俱是厚唇寬鼻長眉,與英俊二字沾不上邊,但板起臉來便有十分的威嚴(yán)??伤男宰邮拦蕡A滑,與相貌一點(diǎn)沾不上邊。 曲默一早在國子監(jiān)時便認(rèn)識燕無疾了,除卻皇室與平民的身份之隔,兩人也僅是點(diǎn)頭之交。 此時,嘉品居中燕無疾與曲默對坐,中間隔著一張橫放的桌案,上面置著幾道下酒菜。 曲默在此坐了有半個時辰,燕無疾只同他胡天侃地,一時痛罵鄴水兩面三刀,一時又埋怨北越的陰晴不定,又或暢談南北景致、風(fēng)土人情,卻自始至終都未曾提及齊穆的事。 齊穆關(guān)押在鎮(zhèn)撫司那處,曲默倒也不急,燕無疾說什么他只管應(yīng),且時不時敷衍兩句“殿下英明”,如此一來,兩人倒也聊得有來有回。 但談事終究還是要回到正題上,曲默聽出燕無疾話里有那么點(diǎn)不耐煩的意思了,便改口問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時放了齊穆?” 燕無疾扣著酒盅,聞言便接著曲默給的臺階,道:“滌非果真是識時務(wù)之人,你可知太子手底下有個刑部主事?” 曲默應(yīng)道:“似乎是有這么個人……前幾日有人在孝慧太后喪期奏樂舉樂被鎮(zhèn)撫司抓了,不知是不是他?” 燕無疾瞇眼一笑:“確有此事,不過實情卻非如此。那刑部主事被捕是因……滌非,你且附耳過來——” 燕無疾這幾聲滌非,喊得曲默實在有些惡寒,卻也只得忍住了,將耳朵靠過去。 “因他替太子販私鹽?!?/br> 曲默聞言一怔。 燕無疾又道:“此事實打?qū)嵤浅舐勔粯叮富室阎?,但他要顧忌皇家的臉面,自然不好將實情宣之于眾,這才將鎮(zhèn)撫司暫交由本王使派,為的是叫本王替那無能的太子哥哥擦腚……父皇這幾年都有廢黜太子重立的意思,此時只消推上一把,便可成事。而唐家那邊已經(jīng)查出些眉目了,卻不知為何一直按住不奏?曲家與唐家一向往來密切的……” 曲默聽出燕無疾的意思了——燕無疾想要將此事捅大,卻又不想親自出馬,這才尋了他過來,為的是讓他出一把力將唐家與太子頂出去,探探皇帝的意思。 曲默沉吟片刻,說道:“不瞞殿下,自三年前家姐一事之后,在下被發(fā)配到北疆,曲家便與唐家疏遠(yuǎn)了不少。” 燕無疾卻不如太子好糊弄,他聽罷很不以為然,皮笑rou不笑道:“不吧,本王前些日子還見唐都尉朝貴府去呢,莫不是本王眼花了?” 曲默回道:“那日唐都尉確實來過寒舍,但卻是來尋家父的,殿下也知那幾日家父外出接待北越使臣,唐都尉撲了個空也便打道回府了?!?/br> “他沒跟你說點(diǎn)什么別的?” 曲默笑著搖頭:“不曾?!?/br> 燕無疾抬眼審視著曲默,見他面上一片誠懇不像是有假,也便不再追問,只道:“本王回府便會下令將你的人放了,只是今后若有他事,還少不得要請滌非行個方便?!?/br> 曲默應(yīng)得爽快:“殿下所命,在下豈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