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口角爭執(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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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晴樂回來了,聽得這聲尖叫,忙也進了臥房,但照著規(guī)矩沒進里間,只是站在門外問道:“小公子,里頭出什么事了?” 卻只聽得,里間的曲默揚聲回道:“沒事,下人把茶壺砸了?!?/br> 晴樂總覺得曲默這一句話有些不對勁,但她來之前江總管已經(jīng)交代過她這蘅蕪齋的規(guī)矩了,她也便不好多問。 恰巧院外門僮領(lǐng)著曲鑒卿進來了,她便上行禮,道了一句“小公子在里屋”。 曲鑒卿揮退了身后的曲江,問她道:“藥可服下了?” “服了。只是還不曾進食,先前邱世子和唐公子來探病耽擱了一會兒?,F(xiàn)下正洗漱呢?!?/br> 晴樂一路跟著到了堂外,曲鑒卿道了句:“在這兒候著?!?/br> 曲鑒卿走到里間,掀開兩重珠簾,房中光線昏暗,他就著門口的光亮,瞧見地上盆盆罐罐摔了一地,小侍女靠在墻角,淚痕未干、滿面驚懼。而曲默則俯身壓住了她,未受傷的左手捂住了那小侍女的嘴。 刺眼的光亮從撩開的兩重窗簾外透了進來,對視間,曲默像是沒料到會瞧見曲鑒卿似的,一時竟也怔住了,他的雙唇像是被膠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倒是曲鑒卿先錯開了眼睛,低聲喝斥了一句:“白日宣yin,你像個什么樣子!” 在這昏黑的小屋里,這場面看來也確實像是他在做些什么強搶民女的勾當——曲默身上只一件白色褻衣,此際被洗臉水打濕了貼在身上;那小丫鬟紫椽倒是衣裳穿得好好的,但一頭釵發(fā)散亂,又哭得滿臉淚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紫椽移著雙膝跪走過去,抱住曲鑒卿的小腿,啜泣道:“大人……大人,不……是……奴婢……” 但她也實在經(jīng)不住事,這般“大人”、“奴婢”地喚了片刻,竟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全,更別談解釋原委了。 曲鑒卿看也不看,一腳踹在她胸口上,將人踹翻在地,冷聲質(zhì)問曲默:“臉上東西呢?” 曲默倒像是認命似的,他左手擋著眼睛遮光,沉默了片刻,平心靜氣道道:“方才洗臉,摘了?!?/br> 紫椽仍跪在一邊小聲抽泣著,哼哼唧唧地,讓人聽了只覺得煩躁。 外頭江總管膳,在門外問曲鑒卿午膳在哪兒用。 江總管問了半晌不見回應,便推開外間門進來了,但不待他走到里間,便聽得“嘩啦!”一聲。 珠簾被放了下來,曲鑒卿沉聲道:“滾出去!” 曲江跟著曲鑒卿近十年,少見這人喜怒表露在臉上的時候,他雖不清楚里間發(fā)生了什么,但曲鑒卿這一句話顯然已是盛怒,由是只得悄聲退了出去。 光線昏暗,曲默低頭僵直著身子站了半晌,也不見曲鑒卿出聲,由是抬頭一看,便撞進一雙黑沉的眸子里,那一瞬間他分明瞧見曲鑒卿眼底有怒火明滅,卻不知為何又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平息了。 像一汪深潭,靜如死水。 一如既往,不起波瀾。 紫椽也嚇得停止了抽泣,一時間,房中靜得像曲默小時候待過的靜室。 曲鑒卿去了趟外間,回來的時候扔了個什么東西,砸在地上的時候“哐當”一聲。 曲默抬眼瞧了,是外間墻上掛得那把劍。 “殺了她?!鼻b卿道。 紫椽的嘴皮子卻好像突然又好使了一樣,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連忙道:“大人,是奴婢聽見臉盆掉在地上才闖進來的,奴婢和小公子……沒有那一回事,大人饒了奴婢罷,大人……大人……” 她跪在地上磕頭,用力之大,以至于額頭都破裂了,那血混在地上的一攤水里,一地都是紅色。 曲默卻也跪了下來,輕聲說道:“是我的錯。她無罪的,父親要罰……便罰我罷。” 曲鑒卿半垂著眼簾,冷眼瞧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我叫你殺了她?!?/br> 這一管嗓音聽著倒是悅耳,語調(diào)平平不帶絲毫起伏,卻也殺伐決斷,判了這十七歲少女的死刑—— 實則紫椽那時也是一時害怕,她或許知道曲鑒卿要朝這蘅蕪齋來,也知道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由是故意在曲默俯身捂住她的嘴時,扯了一把曲默的衣裳,叫他這個重傷在身的人一個不穩(wěn)壓在了自己身上。 可那也只是她想活命罷了,或許能借此攀附個好人家,得幾塊安身立命的銀子,即使僭越了,又何以到了要她命的地步? 此際曲默卻心里明鏡似的,他知道就算他跟哪個侍女在床上顛鸞倒鳳,被曲鑒卿瞧個正著,那人怕是也會禮數(shù)周全地將門關(guān)上再走,而后第二日將他叫去和弦居訓斥幾句。 紫椽該死,是因為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曲默也知多說無用,他拾起地上的劍,向紫椽走去。 紫椽淚眼婆娑,此刻腳也不軟了,看見曲默拿著劍朝她去,她起身便跑,卻絆住了放在掉在地上的銅盆,重重跌在了地上,崴了腳,再也跑不動了。她看著曲默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只噙著淚搖頭,叫道:“小公子……” 曲默面上一派死寂,他左手執(zhí)劍,劍尖指著紫椽的頸項,可手臂在空中懸了半晌也未曾落下去。 良久,他手腕一轉(zhuǎn),劍身反握,將劍柄遞給曲鑒卿:“錯全在我,她不過是怕我摔了進來扶一把,又何錯之有?父親若執(zhí)意要她的命,還不如一劍殺了我的好,反正我總也不如你的意,不是么?” 說到此處,他低頭又兀自輕笑了一聲“或許六年前阿慶死的時候,我就應該跟他一塊去死的。” 曲默見曲鑒卿并未接劍,便走近了,拉過曲鑒卿的腕子,將劍柄放在他手里,四目相對時,柔聲道:“父親可是六年前便告誡我了,叫我別再摘下這面具。默兒……默兒覺得這左眼實在是個累贅,被看見一回便要殺掉一人,不如今日父親便替我剜了去,也算是一勞永逸,如何?” 他說話時話語輕柔,如若旁人只聽語氣,恐怕還會以為他說的是什么情話,而非挖眼殺人的事。 曲鑒卿便由曲默將劍塞在自己手里,只是他一直盯著曲默,目光沉沉,像是要剖開血rou,看到這少年心底里去。 未幾,他張口:“你今日定要為了這個侍女忤逆我么?” 曲默抬頭,笑了一聲,故作輕松道:“父親今日定要逼我殺了這個侍女么?” 聞言,曲鑒卿棄劍,抬手就要打在曲默臉上。 曲默閉著眼等著那一巴掌落下,心里想得卻是:原來曲鑒卿也會惱怒,是個常人,不是塊冷冰冰的石頭。 但曲鑒卿那一巴掌終究還是沒落在他臉上,半晌他只聽得珠簾碰撞,清脆一響。 而后曲鑒卿的冰冷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曲默掀開眼簾,眼底似死灰一般沉寂,半晌方自嘲地笑了一聲,蹲在那侍女身邊問道:“來,你說說,我是不是晦氣得很?” 那侍女哪看得懂他二人之間的爭執(zhí),她只以為曲默是為了她才頂撞了曲鑒卿,還要動刀動劍的。 只是一時間忽然死不成了,她驚魂未定,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朝曲默一笑:“奴婢……多謝小公子救命之恩。” 曲默起身,將地上的面具又撿起來扣在臉上,哂笑一聲:“謝我做什么,該謝丞相大人宅心仁厚才是。那日常平在外頭挨打也是你給我報的信,這算是還了你的情。” 紫椽忙擺手,急著辯駁:“小公子莫要折煞奴婢了,這些都是奴婢份內(nèi)之事!” 曲默笑了笑,又躺會床上去了——這回事折騰得他右肩上的傷又開始劇痛了,如若不想成個單手的殘廢,還需靜養(yǎng)。 紫椽即便沒死成,但也不能在相府待著了,曲默便隨意找了個借口,過了幾日之后,將她打發(fā)回原籍去了。 只是先前唐文和邱緒所說的燕無痕的事情又絆住了曲默,他才惹惱了曲鑒卿,這件事也肯定不能再指望人家護著他了。 那刺客雖身法了得,但被曲默一腳踹在胸口重傷了內(nèi)臟,他跑了三日,最終還是被曲鑒卿派去的人捉住了。 刺客原本是要送到官府那處立案的,但曲鑒卿本人便是大燕丞相,且宮里燕無痕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像是沒有將此事宣之于眾的意思。 曲鑒卿此人雖然在百官眼里一向倨傲跋扈,但他辦事的手段了得,不偏不倚令人信服,否則大燕丞相這個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位子早就易主了,也不可能讓他穩(wěn)穩(wěn)當當一坐就是三年。 燕無痕是在宮里收到了曲鑒卿的書信,上面寥寥幾行書著瘦金體,大意是:犬子頑劣讓他九殿下在宮外遇刺受驚了,現(xiàn)刺客已緝捕歸案,問這刺客是交給京兆尹衙門審,還是放在曲府審。畢竟傷著的是曲默,本相有權(quán)知悉內(nèi)情。 燕無痕托那送信之人傳了口諭回去:此事不必聲張,全權(quán)交由曲相審理。 待那送信的人走后,燕無痕卻又叫人快馬加鞭秘密趕到曲府,給曲默捎了個口信,叫他在府外劫走那刺客,切莫叫刺客落在曲鑒卿手里。 曲默收到這口信,一時也摸不準燕無痕的意思,這會兒他傷了右手,也沒本事再從曲家鐵衛(wèi)手里奪人。 于是曲默便想了個法子——他趁著曲鑒卿出府的時候,到和弦居偷了曲鑒卿的朱印,在鐵衛(wèi)押人的路上將其攔住了,扯了個謊說是曲鑒卿的吩咐,讓他將刺客帶到他的蘅蕪齋去單獨審問。 押送的鐵衛(wèi)有疑,但看見了曲鑒卿的印也只好作罷。 曲默將那腿上插了兩根羽箭的侍衛(wèi)帶到蘅蕪齋,差人將他臉上的蒙面黑布扯了下來。 然而此后曲默卻訝然了:“卓爾桑?!” 那漢子正是三日前蓮渠燈會上同邱緒打斗的亓藍人,他那一雙很是黑白分明的眼睛此際瞪著曲默,從鼻腔里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曲默不解:“跟你主子有過節(jié)的是那個叫邱緒的,你來刺殺九皇子做什么?你這主子有幾條命?敢刺殺皇家的人。” 卓爾桑三緘其口,權(quán)當自己又聾又啞。 曲默耐他不得,況且他右肩傷口未愈,方才出去的時候又扯著了,這會兒疼得厲害,他也懶得跟這人耗,只想尋個法子將人趕緊送到宮里去。 卓爾桑被人摁著跪在地上,又因著他不說話挨了一腳,卻恰巧有一把刀柄上纏著布條的匕首從他懷里掉了出來。他剛想撿,便被曲默喝住了:“別動!” 鐵衛(wèi)將匕首呈了過去,那匕首上的黑布條想必有些年月,邊角處已經(jīng)被磨薄,接口處也有些開線了。那日曲默背上的傷口便是被一把這樣的匕首所劃。 曲默捏著刀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將匕首扔在卓爾桑腳下:“你用給我看看”,話落朝摁住他的鐵衛(wèi)道:“放開他。” 鐵衛(wèi)松開了卓爾桑的兩條手臂,但待卓爾桑搖搖晃晃地撐著中了箭的腿起身之后,他卻握著匕首遲遲不肯動手。 曲默見此,笑了一聲,朝那兩名鐵衛(wèi)道:“放了他吧,你們抓錯人了?!?/br> 鐵衛(wèi)道:“這……屬下晝夜不歇,一路追蹤這刺客三日,才在城郭外五里處將他緝拿,該是……并無差錯。” 曲默道:“那日劃傷我的人善用匕首,而這個卓爾?!莻€亓藍人,我三天前看見他與人打斗,用的是雙月彎刀。這個匕首不是他的,他自然也不會用?!?/br> 鐵衛(wèi)又道:“他既有刺客身上的兇器,那定是他包庇刺客……或許與那刺客有些關(guān)聯(lián)的也未可知……” 話未說完,鐵衛(wèi)突然覺得臉側(cè)一熱,便停了嘴。 只見一根筷子擦著他的面頰飛過,而后插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我說叫你放了就放!父親怪罪下來我擔著便是!” 鐵衛(wèi)咽了口唾沫,垂首悶聲道了聲是,再也不敢多言半個字。 曲默從卓爾桑手里拿過那匕首,在手里掂量著,語調(diào)悠悠,問道:“辦事不利,跟丟刺客還抓錯了人。你們有什么用?” 鐵衛(wèi)的頭垂得更低了:“屬下失職。” “回去跟大族長那老不死的說,下回別派些廢物跟在父親身邊?!?/br> 鐵衛(wèi)走后,曲默過去瞧了一眼卓爾桑腿上的傷——兩支箭都刺得頗深,像是穿了骨頭,血已經(jīng)不流了,但箭頭還在rou里。 他扔了一瓶金瘡藥過去:“自己想辦法出去,如若再被人抓住,便自戕吧?!?/br> 卓爾桑朝他鞠了一躬,手上挽了個亓藍的禮:“我欠你一條命?!?/br> 曲默打了個呵欠,靠在軟榻上懶洋洋道:“先欠著吧,等我用的著的時候再還?!?/br> 他得好好想想,明日曲鑒卿問他要人的時候,他該怎么應對。 至于為什么刺客的匕首會在這個亓藍人身上?亓藍人又為什么被當成刺客讓曲府鐵衛(wèi)抓了? 那是政客的事,與他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