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尚陽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蕭文耀的眉頭再一次地皺緊，他目視著自己，神態(tài)語氣，別說感激，甚至與“客氣”都有些距離：“不過你為什么還在這里，沒有回去？”

    “我……”凌尚陽一時語塞，這模樣落在蕭文耀眼中，似乎又成了罪狀，眼前的男人雙手抱胸，目光審視，這更讓他開不了口。

    怎么說呢？向面前這個鐵面無情將兩人之間的過去與未來統(tǒng)統(tǒng)徹底否定的男人承認(rèn)，他事實上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嗎？

    凌尚陽的嘴唇被他的自尊之鎖牢牢封著，他盯著蕭文耀，直到蕭文耀的表情從煩躁不安，轉(zhuǎn)為了無可奈何：“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說，你救了小京……你至少能說說當(dāng)時的情形吧？你看到傷他的人了嗎？”

    這時候狄娜已經(jīng)在房間照顧小京了，諾大的客廳就只有蕭文耀和凌尚陽，蕭文耀抬眼看了看凌尚陽，又輕嘆了口氣：“你至少先坐下來。”

    凌尚陽囁嚅著，在蕭文耀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當(dāng)蕭文耀的目光掃過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你真的不太像個Alpha?！?/br>
    這句話在霎那間點燃凌尚陽的情緒，他霍然仰起頭來，眼中烈焰灼灼，唇間的封印被夾帶著怒意的言語擊碎：“對！我本來就不該是！我壓根就不希望我是，但我決定得了嗎？我更不想被選中！我……”

    他喉間猛然一哽，喉結(jié)順著咽下的話語向下滑動。

    蕭文耀注視他的眼神令他及時地停止了喋喋不休的發(fā)泄，凌尚陽有些郝然地重新垂下頭。

    眼前的男人沒有嘲笑冒犯的意思，只是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罷了——從其表情中，凌尚陽讀出了這個含義，而且不止于此，身為一個真正頂級的Alpha，他敏銳地從蕭文耀身上嗅到了極其微弱、若隱若現(xiàn)，但難以忽略的氣味。

    獨特到令他心頭居然一顫。

    那百分百是生平從沒有感受過的味道，也毫無疑問是從蕭文耀的身上飄散出來。

    凌尚陽有些迷惑，這是什么？

    Omega的信息素？不太像，他曾經(jīng)遇上過急需Alpha安撫的Omega，鋪天蓋地的信息素，簡直像置身于情欲之海，激發(fā)出來的是Alpha本能的征服性欲，當(dāng)面對一個尚未標(biāo)記的Omega釋放信號時，他們幾乎無法抗拒地露出了猙獰獠牙，渴望用粗魯?shù)?、甚至粗暴的性愛方式，在rou搏中將尖牙刺入Omega的頸項，讓對方徹底臣服。

    但這不是蕭文耀帶給他的感覺。

    完全不一樣。

    他怔了好一會兒，終于囁嚅著把話題拐回到今晚這起意外上：“我……呃，就是到處逛，然后在人群里嗅到了一個……呃，味道，你知道，就是，同類，我想找到對方，一直跟著，跟到了……跟到了……然后就突然聞到不對勁的氣味，看到那個……在傷害小孩，我就過去了?！?/br>
    凌尚陽不想結(jié)巴，他惱透了自己說出來的坑坑洼洼的句子，但越是希望順暢表達(dá)，舌頭越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結(jié)來。

    “那個同類……是狼形態(tài)嗎？”蕭文耀平靜地發(fā)問。

    “嗯。”凌尚陽點了點頭，“他好像很意外我的出現(xiàn)，所以差不多馬上就跑了。我擔(dān)心小孩子的傷，沒去追——那孩子是你的族人嗎？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他緊緊地盯著蕭文耀，生怕他又露出疏離感十足的冷笑來，反問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然后繼續(xù)追問為什么自己會固執(zhí)地滯留在這里。

    自尊不允許凌尚陽正面回答那個問題。

    作為一個Alpha，他從來就是被教育成領(lǐng)袖，引領(lǐng)者，決定方向的人，不能軟弱，更不可以彷徨，一旦露出了破綻，不但個體有危險，置于保護下的部族也會受到威脅，即便如今蕭文耀已經(jīng)做不成他的Omega，凌尚陽也不愿再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落魄的姿態(tài)。

    他其實是被部族趕出來的，找尋命中注定的Omega是回到部族的唯一方法，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但他又還能去哪呢？

    只好在蕭文耀，這個曾經(jīng)選擇過他的Omega所在的城市徘徊，凌尚陽不知道自己還能到什么地方去，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其實只是一片虛無，他只想找到他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