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變相大仇得報，這禮物怎么處理是個事兒。

    姚小園：“要不，火化時一起？”

    參希晴：“阿鬼單獨(dú)。”

    蘇語：“聽小叔的。”

    姚小園：“語哥，雷法陣？”

    知夏：“有點(diǎn)不太穩(wěn)妥。萬一回頭有人找麻煩，證物沒了。”

    參五爻：“非正常死亡。公訴案件?！?/br>
    大家終于想起他的訟師身份，齊刷刷看他。

    參五爻看明琴：“得走個過場?！?/br>
    參希晴遲疑了下，點(diǎn)頭。

    明琴給秘書司發(fā)傳訊符，收到回訊，他說：“法務(wù)科的人待會兒來。”

    參希晴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鬼死在化神期殺手手上，他被逼上參弘文的車。

    但是明琴能逼停私交法寶，加上蘇語的雷法陣能干掉參弘文。

    死了一個參家家主，上官家主卻要向兩人示好，殺手組織忙不迭地出賣自己人，給他們賠罪。

    而現(xiàn)在，明琴使喚起望山海公職人員如此熟練，隨叫隨到。

    他所想的，蘇語和姚小園不一定懂，明琴看過來則是了然。他不敢直視地避開。

    蘇語在施展清潔消毒溫控復(fù)合陣法，從門口祭桌到參五爻剛剛拿盒子進(jìn)來一路經(jīng)過的地毯和四周墻壁，全面清潔一遍。

    姚小園在他清潔后，噴了噴檸檬味的空氣清新液。

    兩人配合默契，如此熟練。

    他們實(shí)乃殺人放火消滅痕跡的絕佳搭配。參希晴心情更加復(fù)雜了。

    明宗主有請，法務(wù)科的人很快到了。

    明琴把雷法劈焦的參弘文尸體和相關(guān)照片視頻交給他們，對方認(rèn)出人來，臉色不好看。

    蘇語把裝著人頭的盒子給他們，簡單解釋兩句，給對方糟糕面色雪上加霜。

    仵作給阿鬼的尸體驗(yàn)過，拍照留影并記錄了幾句。一干人等立刻收工離開，生怕他們又掏出什么燙手山芋來。

    所有人在客廳坐定，默默吃水果。聽參五爻講之后上法庭，怎么答比較合適。

    他推演清楚，答辯有條有理。換個場合，換個時機(jī)，換個對象，參希晴都想替他鼓掌。

    現(xiàn)在么，他只覺得在場只有他一個是真心傷透心。

    他默默縮回客房。

    本來么，日常情況下，阿鬼和除了他以外的人交流很少，一天都未必有兩句話。

    在場這些人，都是因?yàn)樗谶@里幫忙。并不是看在和阿鬼的交情上。

    他有點(diǎn)替阿鬼小不平，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場。

    畢竟，和阿鬼交流最多的他，平日里，忽略他最多。

    兜里，美人醉在震動。他拿出來一看，又是她。

    阿鬼三天前教訓(xùn)過一個家暴妻子孩子、上門找人找茬的丈夫，打斷腿。從那一天起回家的妻子堅持不懈私信他，替丈夫討說法，要錢。不給的話，她說要帶人上聯(lián)合會找事。

    畢竟，他是第五分會的臨時負(fù)責(zé)人，阿鬼是他的……

    他想不下去了，耐著性子，跟此女又?jǐn)[事實(shí)講道理幾句。

    兜里，美人醉在震動。他拿出來一看，氣得直接把美人醉扔在地上。

    參五爻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他側(cè)抱住他，拍他的背，問：“我能看么？”

    他淚水快涌出來了，把臉躲在參五爻肩膀：“你看?！?/br>
    參五爻打了一長串字，問他：“這樣回可以么？”

    “好?！彼?，“你怎么知道美人醉對面不是她，而是她丈夫?！?/br>
    參五爻：“開始是她，后來不是。她如果能對修真者堅持如此無賴，一開始就不會被丈夫選中。”

    參希晴無言。過了一會兒，他頹唐道：“我不適合干這個?！?/br>
    他比不上蘇語、明琴那樣的強(qiáng)者，連這對凡人弱者也搞不定。呂桂花比他小很多歲，處理起來只會比他得心應(yīng)手。

    參五爻沒說什么廢話。

    一個人本來就很難完全理解另外一個人，更別說設(shè)身處地感同身受。

    醫(yī)人心本就比醫(yī)人身要難。

    參希晴從隔絕的參家高塔里出來沒多久，聯(lián)合會安撫家暴受害者的事兒，他不大可能比一個普通凡人婦女做得好。這需要時間，也需要失敗的經(jīng)驗(yàn)。

    他只是說：“我總在這里。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換一個?！?/br>
    參希晴伏在他肩膀：“我是不是很沒用？”

    參五爻摸摸他頭發(fā)：“我被很多人叫沒用也叫了很多年。他們并不重要。你從來沒有說過我沒用。”

    參希晴坐直，他看著阿鬼：“我要是有用點(diǎn)，阿鬼就不會死?！?/br>
    參五爻：“那不是你的錯。除非你能短時間內(nèi)，修為大增，打得過一個大乘加化神，否則結(jié)果是一樣的。”

    參希晴：“……這不公平。阿鬼不該死?！?/br>
    參五爻：“小叔，你已經(jīng)歷過很多不公平的事?！?/br>
    參希晴：“……這世界真不公平。”

    參五爻：“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報了仇?！?/br>
    他給他看美人醉。

    在廣大人民群眾的添磚加瓦、藝術(shù)創(chuàng)作、歡快轉(zhuǎn)發(fā)下，參弘文和參家的名聲臭不可聞。

    參希晴本以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這一天。

    只是一次小小的直播，他完全是臨時想到的。

    結(jié)果，螞蟻絆倒了大象。

    “他們這樣揭發(fā)和議論，就不怕世家找麻煩么？”參希晴覺得他們膽子不是一般二般的大，雖然主要集中在參家，有暗示其他家的跡象。

    “罵得最兇的都是些新帳號。這些數(shù)據(jù)不在任何人手上?！眳⑽遑骋矝]想到。

    蘇語他們發(fā)明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一旦達(dá)到一定的數(shù)量級，即使是世家，也不得不面對百萬人的怒火。

    如今望山海識字者在增加，美人醉已有一百五十萬。只可惜，十九洲平均識字率還不到一成，制約了美人醉的數(shù)量。否則，世界說不定會更公平一點(diǎn)點(diǎn)。

    臨近黃昏，參五爻手下的單身研究員，前來幫忙，一致要求蘇語三人換班休息。

    參希晴說，你們替大家看看今晚的燈吧。

    蘇語只能帶著兩人告辭。

    姚小園左顧右盼：“哪邊的燈會好看？”

    明琴：“新商業(yè)區(qū)、中心區(qū)、學(xué)府區(qū)的都不錯?！?/br>
    姚小園：“可以都看么？”

    明琴：“你語哥昨晚一夜沒睡。”

    蘇語：“我不要緊?！?/br>
    姚小園抱住他不讓他繼續(xù)走：“累的話，一定要跟我和琴叔說?！?/br>
    他補(bǔ)充，“包括心累?！?/br>
    蘇語：“我……”

    “上官家主也看好這邊。望山海越來越好，盯上它的就會越來越多?！焙蠚g宗，還是沒有一個大乘期……

    明琴：“你怕你，加上這么多修真者，保護(hù)不了望山海所有人？”

    蘇語：“我就是擔(dān)心。不夠強(qiáng)。時間不夠。如果魔族來自海上……”

    明琴停下來，抓住他手：“如果真的敵不過，也沒辦法。一起逃跑吧?！?/br>
    姚小園跳上他背做龜殼：“那叫戰(zhàn)略性撤退。樹挪死，人挪活。”

    明琴：“回頭總能報仇。此消彼長，強(qiáng)弱相對?！本拖駞⑾Ｇ绾蛥⒑胛?。

    蘇語：“你們兩個真是奇怪的安慰方法?！?/br>
    “前輩，你這么多錢投在這邊，真放棄，你還不哭死?！?/br>
    明琴看著他：“人才是最重要的?！?/br>
    姚小園伏在他背上，在耳邊說：“你才是最重要的?！?/br>
    蘇語老實(shí)親了姚小園一口，又去親明琴一口。

    然后顧左右而言其他：“聯(lián)合會她們，費(fèi)時費(fèi)力把吃飯的手藝做好送過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因此少吃一兩頓?！?/br>
    姚小園提議：“給她們所有人點(diǎn)一大杯奶茶怎么樣？”

    蘇語：“芋泥、芋圓那種？”

    姚小園：“小料加滿。暖暖的，甜甜的?！?/br>
    蘇語想想：“有人不能吃糖，留一部分無糖的?！?/br>
    兩人看明琴，金主爸爸老實(shí)用美人醉下單，只有他的名頭最適合先記大賬后付錢。

    今晚的跑腿外送單子大概要貴一兩成。五個分會加總會的量，足夠聯(lián)合會所在區(qū)還在營業(yè)的奶茶店們忙一陣子。

    走走停停，他們間或猜謎，看燈，品嘗小食……

    北街的大多數(shù)攤位今天支持博戲，姚小園通過猜拳、擲骰子，贏了一些小東西，還硬要明琴拿在手上。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蘇語替他拿。

    不知不覺，天色已完全暗下，學(xué)府區(qū)的煙火開始騰空。

    兩小只新年沉迷看過一陣子，財神到那天又被全城鞭炮聲煩死過一陣子。

    今天這一批煙火格外不同尋常，該煙火匠的腦子不走尋常路。

    別人追求繁復(fù)，色彩繽紛，散花好看。

    這位，煙火組成的煙綠色“天梯”，成一節(jié)又出一節(jié)，一節(jié)一節(jié)次第交接而上。

    在場所有人看得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把這居然還停留在天上的梯子給吹散。

    每次大家以為已是最高，梯子又生長出一節(jié)。

    對于修真者來說，這高度術(shù)法尚可到，對于凡人來說，則簡直不可思議。

    一直到仰頭看老高，整個梯子才淡去消散。

    重點(diǎn)不在于煙火的技藝，而在于欲與天公試比高，竭力向上攀登的精神氣兒。

    “這是煙火能做到的么？新年怎么沒有這些?！币π@抓明琴問。

    明琴倒是知道，合歡宗經(jīng)常向她買：“她業(yè)余喜歡攀巖，之前做好幾件得意的，就去十萬大山攀巖了。摔了一跤，還好有人救。沒趕上新年?！?/br>
    網(wǎng)癮少年姚小園對號入座：“是美人醉‘行萬里江山’，一個凡人姑娘，超級猛的。她給去過的無名山峰巖壁都取了名字。還畫攀巖路線圖?！?/br>
    這位煙火匠，也不是不會繁復(fù)。

    一陣眼花繚亂快速閃現(xiàn)變換的煙火意象里，蘇語看見了一把劍。

    很是眼熟。

    “額，水宗主救了她。她用了水宗主的劍?！?/br>
    姚小園檢查自己美人醉拍下的圖片：“哎呀，我沒拍到，正好錯過了?！?/br>
    這倒是不要緊，在場好多美人醉，總有人拍下，總有人發(fā)布，也總有人會轉(zhuǎn)發(fā)，一直傳遞，擴(kuò)散。

    望山海和鄔璐城之間，七情宗和合歡宗之間，已被美人醉填平距離。

    就是不知道水無意看不看。

    現(xiàn)場又是一組煙火升空。

    大家一起靜靜地看各色煙火組成的花，開花。

    牡丹，梅花，迎春，丁香，荷花，桃花，梨花，茶花，杜鵑，菊花，蘭花，芍藥……

    直到最后一朵，花開花落。天空恢復(fù)平靜。

    地上的人群議論紛紛。

    姚小園：“哇哦。厲害。畫得都沒那么傳神?！?/br>
    蘇語想起姚小園曾經(jīng)珍珠作畫救他。畫得還不錯。親了他一口。

    姚小園驚喜捂臉：“語哥，我又干了什么好事？”

    明琴倒是明白蘇語想到了什么，惡趣味地也親了他一口。

    姚小園原地轉(zhuǎn)圈開心。他覺得自己肯定干了什么好事。想不想得到是啥，倒是無所謂。

    明琴對著蘇語笑：“他到現(xiàn)在還沒給我想出一個專屬昵稱來。我的蝴蝶?！?/br>
    姚小園直叫委屈：“我已經(jīng)被他否掉了三千個昵稱。我的星星?！?/br>
    蘇語調(diào)停：“好了好了。我的花火?！?/br>
    水無意和又一個凡人姑娘的故事不知道會不會開啟。

    倒是這一晚的煙火人間，在他們?nèi)说挠洃浝锞镁貌簧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