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篇(4)
最終,我雙手合十,動員了面部幾乎所有的肌rou,露齒而笑。也不知道腦內(nèi)的系統(tǒng)到底是怎么給我照相的,總之它老人家對此十分滿意,嘖嘖稱奇。 【你看,多精神,好像佛祖拈花微笑?!?/br> 我看像殺人犯刑滿釋放,笑容中帶著勉強(qiáng)與釋然。 話說如此,我也看不見到底是什么模樣的。有這張臉的加持,就算系統(tǒng)拍照時候手抖得像帕金森,應(yīng)當(dāng)也有一兩分朦朧美。 然后,系統(tǒng)就埋頭加工起相片來,這個破屋背景不能用,它要把我摳到別的圖里。 【把你跟什么P到一起呢?大別墅?富士山?猛犸象?】 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但比扯淡我是不會輸?shù)摹?/br> “行啊,”我一屁股坐到床上,一條腿晃啊晃的,“就P個我騎象吧?!?/br> 【好。】 “……你來真的??!” 我嚇得跳了起來,怎么叫系統(tǒng)都沒回音了,大約是在專心“創(chuàng)作”。 唉,反正賣不出去是它自己的事,奇葩土味審美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糾正過來的。 左等右等,目測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系統(tǒng)才重新連接。 “怎樣,我賣出去了嗎?” 【賣了,賣了。】 系統(tǒng)的電子音摻雜著不安定的靜噪,似是非常激動。 【你太值錢了,竟然有人愿意花六千分來買。對方是一個現(xiàn)代世界的娛樂系統(tǒng)宿主,還說本來想達(dá)成長期合作?!?/br> “本來?” 猜也是這樣,雖然買來自己欣賞也不錯,但這種照片還是投放到公眾平臺上才能牟利。系統(tǒng)的拍攝和PS技術(shù)應(yīng)該不差,沒有理由放棄合作的想法啊,借口我是某個不愿拋頭露面的平面模特,也能賺破頭。 【對方說,沒想到有宿主被投放到冰河時代,對艱難求生的你心疼得厲害,生平頭一次讓自己的感情凌駕于利益之上,決定不勉強(qiáng)你拍照。】 我腦中立刻顯現(xiàn)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絕世美男子手持長矛、身騎猛犸的半身像。他短發(fā)飄動、身姿颯爽,笑容燦爛、從容不迫,想必已經(jīng)過千錘百煉,成為了光榮的戰(zhàn)士。 “……坑爹啊!都怪你講什么猛犸象!快來勉強(qiáng)我??!我不好看嗎!” 【好看。他還讓我轉(zhuǎn)告你,他心中對素昧平生的你充滿了神圣的愛意,祝你永遠(yuǎn)幸福?!?/br> “……” 靠。 這波還真得見基行事,不能因為對方?jīng)]在耽美文世界就掉以輕心,就現(xiàn)在的樣子,連我自己都想抱著啃兩口。系統(tǒng)無心插柳柳成蔭,由于情商和智商雙雙掛點,反而替我回避了未知的狂蜂浪蝶。 有正常系統(tǒng)扶助的大能都一日千里,要是跟他搞好了關(guān)系,說不定哪天就破碎虛空、順著網(wǎng)線來娶我了。 想到這里,我立馬打消了出賣身體賺快錢的想法。 “吹了就吹了,起碼不是窮得叮當(dāng)響。六千分具體是多少?” 【等同于三個階段主線任務(wù)吧。】 聽起來很多的樣子。 我把啟動資金的事情拋到腦后,捂著不時發(fā)出哀鳴的空蕩肚子,回想著這幾天沙礫一樣刮嗓子的稀粥,吞了口唾沫: “能換點吃的嗎?” 【能,可兌換物資里有食物?!?/br> 確實,也沒見哪個系統(tǒng)文里的主角窩囊到餓死,無論到哪兒,總能掏出點干糧的。 “有全家桶嗎?”這幾天我躺在床上閉不上眼地思念雞鴨魚rou,再不吃上一口,就要瘋了。 【夠你吃十年還有多?!?/br> “——耶!” 嘴角再也壓不住,我喜極而泣,又是錘墻又是蹦跳,就差沒滿地打滾了。 【……你沒事吧?!?/br> “喜迎解放!奔小康!恩格爾系數(shù)!吃飯自由!” 人生價值莫過于此,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得到了世上最高的幸福。還要承那個遠(yuǎn)方不可能謀面的哥們的吉言。 不夸張地說,比中了五百萬彩票還高興(雖然我從來沒中過彩票)。要知道,之前我可是絕望地設(shè)想起一輩子都要吃糠咽菜的未來。 【我上一任宿主當(dāng)上仙帝的時候,都沒樂成這個樣子?!?/br> 仙帝?仙帝算什么,他能吃全家桶嗎? “先給我來兩桶,不夠再加?!?/br> 我如同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威風(fēng)凜凜地地一揮手。 “多加兩塊原味……”說到一半就卡了殼,我望著屋外的天色,艱難地拒絕了誘惑,“全家桶就算了吧,先來五個白面饅頭,再有幾個素菜,油水大一點點的那種。” “我還想要番茄炒蛋?!?/br> 【這個國家目前還沒有番茄?!?/br> 這個我知道,不就是還未傳入嗎,山人自有妙計。 我又換了一個折疊小木桌和兩個塑料凳,把餐盒一字?jǐn)[開,咬著一次性筷子發(fā)呆。 【我得提醒你,這些都超越了這個時代,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你要怎么解釋?!?/br> “你別管,越先進(jìn)、越讓人難以理解就越好?!?/br> 等了不到十分鐘,飯菜還冒著騰騰的熱氣,破舊的房門便“吱呀”地響了起來,跟門鈴似的,我立馬望向門口。 少女的手中還提著籃子,割刀應(yīng)當(dāng)是放到屋外了,她的臉上沾了些泥土,臟兮兮的,明明是回了自己家,還是像客人一樣、拘謹(jǐn)?shù)乜s著肩膀,明亮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菜肴。 她蠕動著嘴唇,很明顯地咽了一口唾沫,但還是站著沒動。 我心中有些酸楚,就開口招呼她: “你過來吧,吃飯了?!?/br> “哦、哦。” 身體反應(yīng)快于精神,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就聽話地走到了桌旁,僵硬地拿起我掰好的另一雙筷子。 “坐?!?/br> 她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了,另一只手伸向塑料袋里的饅頭。在快到碰到的時候,就縮了回去。 “仙、仙長……這些吃食是……?” 這幾天都只能吃她的存糧的我,突然擺出這一桌來,當(dāng)然很奇怪。 “我變出來的,放心吃?!蔽覛舛ㄉ耖e地拋出了準(zhǔn)備了好久的措辭,單手結(jié)了個火影忍者里千鳥的印,“勞你照顧,多少恢復(fù)了些氣力?!?/br> 【……噗?!?/br> “您、您能用仙法了?” 托這長相的福,她對我是神仙的“事實”一直堅信不疑,表情放松了下來,只是對仙法本身很是好奇,不住打量著桌椅和飯菜。 “只能變些桌椅板凳,柴米油鹽罷了——吃吧?!?/br> 我怕她還是不敢吃,就隨手拿起一個饅頭,遞到她嘴邊。 “這、這怎么行!您、像您這么尊貴的……!” 少女嚇得面無人色,整個人拼命往后躲。被一個“神仙”喂食可能是刺激了點,但這樣磨蹭下去,菜都要涼了。 第一頓用來報答對方的請客吃飯,我可不想有什么遺憾。 調(diào)整出剛剛照相時的營業(yè)型假笑,我用圣母瑪利亞一般的溫柔目光凝視著她,也沒有再出言逼迫。 她的眼神一下子就飄忽迷離起來,霧里看花般癡呆呆地凝望著我的臉,下意識地張嘴咬了口饅頭。 看這架勢,別提食物了,就算遞杯毒酒,只要我照這樣cao作,對方也就迷迷糊糊地喝了,效果堪比迷魂大法,而后者還有對方功力深厚無效的可能性,我這個卻是常態(tài)發(fā)動的被動技能。 見她面頰鼓鼓地嚼著第一口,我總算松了口氣,拿了包濕巾擦了擦她滿是污跡的手,雖然前幾天都是臟著吃的,但病從口入,不注意還是不行。 “……唔?!?/br> 隨著咀嚼,她逐漸恢復(fù)了神智,緊接著,就急急地接過饅頭,狼吞虎咽起來。一開始還算有點畏縮,后來幾乎是帶著把飯盒都要吞下去的氣勢在吃。 這家徒四壁的樣子,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有沒有吃過一頓真正的飽飯,還不好說。 人要是餓久了,乍一下吃很多,腸胃會受不住,甚至有可能撐死。想到這里,我把兩個饅頭悄悄劃到自己這邊,拿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到底是喜甜的小孩子,雖然是第一次吃,她就已偏愛起番茄炒蛋來,既知道是仙法變的,這陌生的食材她也不怎在意,不到三分鐘,就已消滅了大半。 我從小沒為吃的發(fā)過愁,是無rou不歡的主兒,親眼看到這樣瘦得皮包骨的女孩子拼命吃著普通家常菜的樣子,平時高得不得了的淚點就有崩塌的趨勢,趕忙狠勁兒捏了把大腿。 【這樣的貧民不知有多少,她只是其中之一?!?/br> “……現(xiàn)在連年戰(zhàn)亂嗎?還是說有天災(zāi)?” 自古亂世出英雄,若是這樣,雖然我沒什么雄心壯志,這里又不是群雄爭霸的世界,但也可以為了和平努努力的。 【不,是太平盛世?!?/br> 我一時語塞。 自己是真的來到了別的世界、而不是做夢或者系統(tǒng)隨便捏了個大家笑哈哈的地方,直到現(xiàn)在,才真切地意識到這一點。 “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不是滋味地念叨了兩句,我嘆了口氣,轉(zhuǎn)向那姑娘,看她吃得汁水淋漓的,輕聲勸道: “你慢點吃,別噎著?!?/br> “嗯、嗯。” 她始終對我很是尊敬,速度立馬就放慢了下來,經(jīng)過這一頓飯,膽子也大了不少,期期艾艾地問我: “……您那時、為什么光著身子在山上呢?而且、到現(xiàn)在才能用仙法,受傷了嗎?” 果然……!就算是玉皇大帝,裸奔也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坎。我頭疼得不得了,胡亂掰著。 “我那時遭難落入凡間了,仙人的衣服都是仙法變的?!?/br> 靠,怎么跟一群暴露狂似的,法力一用光,豈不是集體遛鳥了? 我一邊吐槽著自己,一邊繼續(xù)編: “多虧遇見了你,才擺脫了最虛弱的狀態(tài)。今后百年,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復(fù)了?!?/br> “不、不敢當(dāng),凡人能見到神仙,簡直是幾世修來下來的福分?!?/br> 她連忙就要跪下磕頭,被我緊急攔住。 “天庭不流行這個、天庭不流行這個?!?/br> 我唯獨(dú)受不了別人跪我,初次見面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受了她的禮,已經(jīng)是原則性錯誤了。 “咳咳,總是你來你去的,也不好。在問你名字之前,我先自我介紹吧。” 神仙總要有個尊名,我是想不出什么大德啊彌羅啊之類的長名,索性放下節(jié)cao,全面剽竊隔壁。 “我是司掌美與藝術(shù)的神,維、維……威納使?!?/br> “威納使大人……”她喃喃復(fù)述。 我心虛地冷汗直冒: “如今在人間行走,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你就叫我司……” 我正欲說出自己的名字,眼珠一轉(zhuǎn),就賊賊地壞笑起來。想我活了二十年,總有個不好在他人面前提起的夢想。 【……?你不是叫做……】 “我叫司馬特帥,千萬不要見外,你就叫我?guī)浉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