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底合棺
蕭瀾以為蕭祈月會問什么跟遺址有關的事情,卻沒想到蕭祈月開口,問的竟是他!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蕭祈月是記得他的!但當他看到蕭祈月眼中的試探時,蕭瀾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猝不及防的驚喜轉瞬落入現(xiàn)實,蕭瀾知道自己到底還是強求了。 微不可查的輕嘆了一聲,隨即若無其事的把手中的礦泉水遞給濟二,等濟二接了之后,蕭瀾抬眼對上蕭祈月那張清雋冷淡的面龐,將心中復雜的情緒埋入深處,肯定道, “知道?!?/br> 蕭祈月的情緒因為身前人的肯定rou眼可見的起了變化,他從看到畫像時,整個人就像踩在了沒有實感的浮云之中,仿佛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于他而言無關緊要的存在,唯有那一個不知代表了什么的名字一直在他腦??M繞, 蕭祈月表面平靜,實則心中已被那個名字攪得心緒不平;連他都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些反應,也不知道為什么單單只是一個名字便讓他失了往日的冷靜,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當他聽到面前人肯定的回答之后,心中突然涌起的強烈的求知欲望! 他想知道那個名叫蕭瀾的人所有事。 蕭瀾望著男人眼中閃過的星芒,默默的將他所有的情緒都納入了眼底,朝著蕭祈月?lián)P了揚手中的飲用水,同時道, “若你問的是古國遺跡之中的蕭瀾的話,我的確知道?!?/br> 別人的事情可能他不是很清楚,但他自己的事情那不是一清二楚嘛! 蕭瀾說到自己的事情,自然是信手拈來, “蕭瀾,字瀾君,是曜月皇朝的最后一位統(tǒng)治者,在位二十年,執(zhí)政期間在民間威望極深,只是可惜天降橫禍,將他連同這座臨安城一起深埋地底?!?/br> “天降橫禍?我看了欄目,專家說是因為一場毀天滅地的大地震造成的,可地震應該有傷亡,但那座舊址不是說沒發(fā)現(xiàn)因為地震去世的人嗎?”濟二發(fā)表了自己的疑問。 若不是確定面前的人已不是當年那位丞相大人,望著提出問題的濟二,蕭瀾總有一種往事如昨的錯覺。 他曾經設想過,人生總會有一死既如此那就坦蕩一點,平心面對。哪怕前世濟微羽跪求他帶著父皇的棺槨離開,蕭瀾都不覺得分離算什么事,直到與故人異世相逢的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其實他從未放下過; 不管是這些故友,還是他心愛的人; 蕭瀾偏過了視線,目光落在了茫茫的海平面上,海岸線上的朝霞已經散去,只剩下了昏沉沉的天際線; “因為有人提前預言到了這場災難,那是神明對他的啟示,那人便把這個啟示告訴了天下人;于是在災難到臨之前,皇城之中所有人都提前退了出去,而作為拯救萬民的代價,那位泄露天機的人應L了上天感召,魂歸于天?!?/br> 蕭瀾的語氣逐漸沉重,他望著海岸線的方向遙望著海底古都所在的位置,目色逐漸幽遠; “天!還有這種神學的現(xiàn)象?都能預測到天地的變化!那是什么人?。窟@樣的人應該算是半仙了吧?” 半仙?蕭瀾失笑否認,“不是半仙。” 若是半仙,他也不會跟他的月兒天人永隔...再見不相識... 蕭瀾此刻很想去觀察蕭祈月的神情,但他怕看著蕭祈月他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畢竟他把人找到,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魯莽而把這個人推開; 他的父皇對外人有多冷漠無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已經失去蕭祈月一次,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還會不會擁有第三次與蕭祈月重逢的機會... 以前他對蕭祈月承諾過,不管他在哪里,他蕭瀾要生生世世同蕭祈月在一起,可只有親生經歷過,才會知道生生世世的牽絆有多虛無縹緲。 蕭瀾垂下了眼,斂過眼中的酸澀之情,強自鎮(zhèn)定道, “那位是瀾君的心上人。” 曜月每年都要祭神,那是國俗。 自從蕭瀾繼位以后,祭神儀式上蕭祈月都會同他共同出現(xiàn),但曜月皇城被掩埋與厚土之下的那一年,只有蕭瀾獨自前往,祭神儀式結束之后,當晚蕭祈月便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天地翻轉,日月崩碎;夢到了千里江山,轉瞬之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既然瀾君的心上人已經魂歸于天,而城中的所有民眾都已經撤離,那位瀾君,為何還會隨同古城永埋地底?” 一直安靜旁聽的蕭祈月突然開口,問出的問題總是讓蕭瀾感到意外,可這問題他卻不知該怎么答。 當年為了阻止這場即將發(fā)生的浩劫,蕭祈月以身殉國; 不管過去多久,這都是蕭瀾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當年他沒有阻止過蕭祈月的決定,因為他知道蕭祈月大限將至,而他無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便是守著他的棺槨,陪著他的遺體,實現(xiàn)當初對他心愛之人的承諾, 此生此世,上窮碧落下黃泉,誓死相隨。 世上再無蕭祈月,這人間于他便再無任何意義。千年之后再憶往事,只讓人覺得貪心不足,蕭瀾到底沒忍住,視線微偏落在蕭祈月身上, 他的父皇和從前與之初遇之時并與不同,一樣的冷漠疏離,拒人千里,若是蕭瀾不知道他的父皇有多嬌貴,他可能也會以為蕭祈月過得很好, 但正因為他感受過蕭祈月這副清冷的面貌之下嬌貴依人的一面,所以他更加無法放手,只想貪心的融入他今生的一切,只想讓他的愛人回到以前依靠他的時候,只想讓那冷淡的面容為了他而綻放笑容; 但一切從頭開始,蕭瀾并不希望蕭祈月知道他當初的選擇,他并不希望用自己最后的選擇去鑊取他的同情心, 【阿瀾...我會等你...所以你別著急..】 耳邊忽然想起當年父皇彌留之際時對他說的話,心口處忽地一痛,望著身前西裝革履,依然雋美的男人,仿佛看到了當年一身紅衣,站在桃花樹下,眉目如畫,身姿清越的月帝,蕭瀾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竟有一種時空錯位的感覺, 仿佛他跟父皇從未分離.... 正當蕭瀾神情恍惚之時,蕭祈月望著蕭瀾如深海一般幽深的目光,心底不由緣由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惆悵和感傷,心中更是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沖動! 年輕人神情中的哀慟情緒有一股極強的感染力,只是叫他看著,便生出了想要去撫平這人眼中哀慟情緒的沖動,可分明二人才相識不久,這股沖動簡直來的莫名其妙! 可蕭祈月并不覺得討厭,反而不自覺的被對方的情緒感染,瞧著年輕人隱約走神的狀態(tài),蕭祈月微蹙了眉,不由道, “若是不好說,便不說了。” 蕭瀾聽到蕭祈月的安撫,感受到男人言語中的關切,情緒瞬間轉陰為陽,就連唇邊也揚起了弧度,瞧著竟是分外的滿足! 他現(xiàn)在不敢有過多的奢求,所以哪怕只是一句隨意的安撫,于他而言也如蜜糖般甜蜜,蕭瀾俊朗的面龐上染上笑意,迎著蕭祈月不解的憂心的視線,他笑著說, “沒什么不能說,他之所以會隨著古城永埋地底,因為那是他的心之所向,情之所寄?!?/br> 也是他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