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鎖　Door　Lock

    A市附近的獨棟公寓幾乎都是出租給遠來這座繁華都市的求職者居住的，所以這里住戶上個月還在跟前臺保修理，下個月同樣的房間同樣的地址，就會換上一張新的面孔，來來往往大家也都習慣了。

    但其中住在401室的兩位年輕男住戶有一些特別，只要和他們交談過都會有很深刻的印象。

    晚上六點，公寓一層，電梯門隨著“叮”的一聲脆響應(yīng)聲而開，外面等待的人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側(cè)身讓道，直到看見他們遠去的背影和合上的電梯門才敢小聲說話。

    “真可憐，年紀輕輕的，長得還都挺好看的，怎么都是殘疾人呢？”

    “聽說矮個子長得挺可愛的那個，小時候沒有瞎長大了才瞎的。高個子從小到大就是啞巴，二十年都只會張嘴啊啊的。”

    “唉，不過配成一對還挺好的，可以互相扶持一下?！?/br>
    “也是，也許人家過得挺幸福的?！?/br>
    “也是……就是挺可惜的……”

    清脆的電梯提示音又響起，剛剛的議論瞬間煙消云散。

    而就在十分鐘后，401室的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黑衣服拿著行李箱的男人，他用手劃開門鎖蓋，不大的鎖屏上面顯示著兩種解鎖方式，一種是攝像頭式的眼球虹膜解鎖另一個則是指紋解鎖，沒有配備密碼鎖。

    很顯然，這間房間居住的兩個人都根據(jù)自身而選擇了更加便捷的解鎖方式。

    男人打了一通電話，邊等著對方接聽邊看著走廊兩側(cè)最上方的攝像頭，嘴角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手機聽筒里嘟聲戛然而止，傳來熟悉的說話聲，他只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十分鐘后，在四樓的電梯拐角處，出現(xiàn)了小瞎子與小啞巴的身影。

    男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直接撲了上去，“我爸媽把我趕出來了，所以只好在你們這里借宿一下，你們不會不收留我吧？！”

    小瞎子聽到兒時玩伴熟悉的聲音，嘆了一口氣說：“你到底又闖什么禍了？”

    “還不是他們拖人給我找了個好工作，花了不少錢，結(jié)果我覺得苦，直接逃了。這下可好，家里八級地震，我就來避避風頭，就想到你了，你不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嗎？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說想要跟我永遠在一起呢?！?/br>
    小瞎子呸了兩聲，舉起和小啞巴緊握的雙手，說：“我都把他帶回家給爸媽還有你看過了，這種玩笑話就不要再提了，不然就……不讓你住，讓你回家接受父母混合雙打！”

    “我錯了我錯了，我這不是無家可歸嗎？”

    小啞巴笑了笑，用自己的虹膜解鎖，開了門，做了個請進的動作。男人嬉皮笑臉的立刻拉著箱子走了進去。

    “你還真不客氣吶？準備住多久？不要打擾我們二人世界?！?/br>
    男人環(huán)顧四周，這間公寓房間相比較其他的公寓大了不少，三個人住也不顯得擁擠。

    “別這樣，你的青梅竹馬才到這里第一天，就問我什么時候走？太沒有良心了吧？”

    “一個禮拜，你住著我們不方便。”

    “哦？怎么不方便了？打擾你們晚上……哈哈哈哈……”

    小啞巴把小瞎子的拐杖打開，遞到他的手上，然后從冰箱里拿出了半個冰鎮(zhèn)西瓜，朝著男人指了指，轉(zhuǎn)身去了廚房。

    屋內(nèi)的布局都是按照他們的習慣布置的，住了這么久，就算小瞎子不借助額外工具，他也可以自己找到需要的物品，所以他精準地來到客廳沙發(fā)，用拐杖打到了男人的屁股。

    “叫你亂說話，反正只能住一個星期，不然我就打電話給阿姨?！?/br>
    “哎喲，您可真舍得下手，知道了知道了，一個禮拜足夠了……”

    小瞎子帶著男人去了一間常年沒有人住的小房間，這是租房時多出來的，本來想做個儲物間，但是上一位租戶可能是三口之家，小床都沒有拆走，這床找搬家公司抬到樓下又費錢，所以一直擱置到現(xiàn)在。

    “我看不見，不知道好不好，但是你要是嫌棄，就睡沙發(fā)吧?！?/br>
    男人的注意力其實不在小房間內(nèi)的陳設(shè)上，他的目光全都在小瞎子的身上，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不見，對方又變得可愛許多，特別是聽聲音時，輕微地歪著腦袋時，更甚。

    “你真的不記得，你小時候說過想和我永遠在一起這樣的話了嗎？我們還拉勾了呢……”

    “嗯？我聞到西瓜味了，走去客廳吃西瓜。”

    男人看著小瞎子拄著拐杖的背影，臉上變得異常冷漠，口齒之間擠出了一句話：“既然做了承諾，就一定要做到……”

    這天深夜碰巧遇上了停電，夏天的高溫度讓床上的兩人都情欲難耐，小瞎子想要，小啞巴卻在他的手心里寫了幾個字。

    “你發(fā)小還在，這樣不好?！?/br>
    小瞎子往他懷里鉆了鉆然后搖了搖頭，在他耳邊說：“我不叫，他聽不見?！?/br>
    小啞巴把他抱緊了些，開始吻他，本來就熱得不行，再加上性欲的火，兩具交纏的軀體上都滲著不少的汗液，床單濕了一大片。

    然而被汗液浸濕的部分并不只是在床上，還有他們臥室的門前的地板上有一個腳印，和流下來的幾滴汗水。

    第二天一早，男人就坐在客廳里，小啞巴和小瞎子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平時睡懶覺的人改了以往的惰性，竟有了早起的習慣。他們作為屋主成了最后起來的人，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這些不好意思也很快就被打散了。

    男人看他們出來，臉上帶著笑意，他說：“你們平時是怎么過的，這一個禮拜你們就怎么過，千萬不要因為我來，改變生活習慣?！?/br>
    小瞎子沒說話，拉著小啞巴去了衛(wèi)生間洗漱，出來才回答男人。

    “走吧，體驗一下我們每天過得生活?！?/br>
    男人看了一眼廁所然后說：“出門前，我上個廁所。你們先走，我立刻跟上?！彼M了廁所，沒有洗手，也沒有使用到馬桶，而是點開了手機內(nèi)部的相機，將所有里面的陳設(shè)布置拍了一遍，甚至是牙刷和牙膏的擺放方向。

    這一個星期，他都跟著他們，形影不離，只是在每十分鐘左右他會掏出手機的備忘錄，記錄所有發(fā)生的事情，和小啞巴的習慣。

    很快，到他要走了的那一天。

    可是小瞎子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也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他經(jīng)常在浴室的地上踩到水，這水有些黏膩，他叫小啞巴過來，小啞巴在他手上寫了幾個字，說是沐浴露打翻了，他使勁聞聞，濃郁的花香中又好像夾雜著別的什么味道。

    也是在那幾個夜晚，小啞巴總是去起夜，在廚房里剁著什么東西，但每天就持續(xù)十分鐘。

    漸漸的，更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天傍晚，他們吃完晚飯，準備下樓散步，在電梯間里，遇到了之前經(jīng)常打招呼的女住戶。

    “額……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兒呢？”

    小瞎子聽出來是認識的，便回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去公園散步，你們今天又加班了？”

    “是啊，剛下班回來，那不打擾你們了，下次再見?！?/br>
    “再見?！?/br>
    小瞎子拉著小啞巴的手，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并沒有說出來。他算了算，自從他的發(fā)小走了之后，小啞巴對他的需求更加多，從原本的三四天做一次，到現(xiàn)在隔一天就做一次。

    但是所有的一切和原本的一樣，生活習慣，個人習慣，喜好口味，全部都是一樣的，直到小瞎子在廚房找到了一樣?xùn)|西。

    小啞巴的戒指。

    那是他帶著小啞巴剛從老家回來，得到父母認可之后的結(jié)婚戒指，如果不是遇到特別的事情，絕對不會摘下。

    它掉落在廚房的犄角旮旯里，上面還黏著黑色的血跡，但是還好小瞎子看不見這么殘忍的畫面。

    他定了定神，對著屋內(nèi)的“小啞巴”說道：“我下去拿個快遞立刻就上來，你放心，我叫管理員幫我開快遞箱。”

    他鎮(zhèn)定自若地打開門，其實心跳都快要跳出胸膛，在走廊上他不能表現(xiàn)出逃跑的模樣，因為他聽見身后的大門又被打開，那個男人在門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電梯間，小瞎子又遇到了那兩位女住戶，他開口直接問道：“上一次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另外一個人？”

    “是啊，那不是你新男朋友嗎？”

    “我覺得還是你原來的男朋友帥。”

    小瞎子拄著拐杖雙腿發(fā)軟，但是他這一刻不能崩潰，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br>
    在電梯門還未全部打開之時，他踉蹌地跑到了公寓的前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公寓方很快報了警，在警察來的這段時間里，小瞎子不敢再回房間，一直和管理員呆在一起。

    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間里面的男人坐在沙發(fā)上早已沒了氣息，茶幾上是一杯有毒的紅酒，客廳的墻上用血跡寫著“你要說話算話”。

    可以確定的是，這血不是房間里死去的男人的。

    而唯一的受害者小啞巴，被這個男人分尸放進了洗衣機桶里用半斤的洗衣液，遮蓋住腐爛的氣味。

    一位警官蹲在洗衣機前的可視窗口里看了半天，說道：“這具尸體少了一只眼球。”

    “你們猜那只眼球在哪里？”

    “哪兒？”

    “在這。”

    只見一個堅硬的透明正方形滴膠模型中鑲嵌著一只眼珠。

    “他就是用受害者的眼珠，來開啟虹膜門鎖的?！?/br>
    “就是可憐了那個瞎子了，身份確認，客廳的男尸就是他的發(fā)小?！?/br>
    “結(jié)案吧?！?/br>
    “是?！?/br>
    小瞎子走了，401室在不久之后也換上了新的住戶，更新代替的求職者比起八卦更關(guān)注的只是租金問題，不過他換了個門鎖，可以輸入密碼的，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