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放手吧。是我求你了…”

    宋盡川甩手卻掙不掉，手腕被牢牢扣住，上手一根根掰開李言的手。李言竟是崩潰了般的，從床上跌落，手腳并用著去拽宋盡川的褲腳。何時這樣落魄，這樣的李言較喪家之犬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顧不上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痕，只是死死拽住，那最后一絲的聯(lián)系，乞求低語：“別走…別不要我…”

    宋盡川死死咬牙，唯有唇齒之間的嗚咽，他摸不清這個人，陰冷可怖是他，如今卑微拽著褲腳乞求的也是他，既要共度一生，若是連伴侶脾性都摸不清楚，如何相守，如何白頭？

    “你又何必？”

    “從前是我的錯，阿川，信我一次…以后不會了，求你…求你給我個機會吧阿川…”說話已是顛三倒四的，傷口破裂血水涌出，他像是瞧不到疼的，胡亂扒拉著。

    宋盡川嘆氣，終究還是沒狠下這顆心，他去扶李言：“起來，傷口裂開了，我去叫醫(yī)生?！?/br>
    “別…別走…陪我一會，就我們兩個人…好嗎？”

    “…小清明天回來?！?/br>
    “不是還要明天嗎？再陪我一會，就一會，別讓我再找不到你了…”李言的手就沒有松開過一刻，好像他一松手，宋盡川就會像無數次的夢境一樣，化為泡沫，消失不見。他低泣，肩膀聳動，唇齒之間嗚咽不止，只擠出幾個字：“我真的會死的…”

    似是服軟，更似是威脅。他最是清楚宋盡川是什么樣的人，世上怕是沒有比他心腸更軟的了。

    宋盡川愣神，有些茫然空洞地看著李言伏在他身前泣不成聲，很多過往流水般涌出，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躺一會兒吧，我真的要回去了?！?/br>
    他強迫自己不要對李言心軟，從前吃的苦已經夠他受的了。他掰開李言的手，只是目光觸及到李言那雙幾近絕望的眸子，他的心還是沒有忍住狠顫，敗下陣來。“周末結束我會來看你?！?/br>
    李言忽然來了些精神，眼里的光閃了閃，他再次伸手，害怕宋盡川不愿意與自己肢體接觸，惹惱他明日就不來了。只拽住宋盡川的衣角，苦笑：“阿川會說話算話的，對吧？”

    小心翼翼，眉眼之間盡是試探。

    “嗯?！彼伪M川轉身，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

    “我送你…不對不對，我找人送你回去?！崩钛云D難爬起來就準備去抓手機。

    “不用，我自己回去?！彼伪M川沒有回頭，徑直出了病房，已經是流了一背的汗，他腦袋嗡嗡，明明一片空白卻還是感覺被填的很滿，什么都思考不了。外邊的風吹的很急，路燈照的顯得天也不是那么黑。他拉上拉鏈，像是逃跑，疾步往家里趕。

    家里很干凈，可是他不愿意讓自己閑下來，將房間從里到外又打掃個徹底?？墒欠块g那么小，夜晚那么長，很快他不得不去思考，該怎么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短短幾年，人真的會變嗎？

    人非圣賢，他也想和平常的人一樣，擁有平淡美好的感情，可是李言會是那個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嗎？他不敢賭。

    夜深了，星光掩沒在烏云下，宋盡川縮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

    鬧鐘準點響著，該去學校接小清回家了。他把時間定得提前了些，昨天買的菜被那么一通鬧，丟的丟撒的撒。宋盡川甩甩昏沉的頭，眼前有些發(fā)昏，他輕聲自語：“真是粗心，怎么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蓜e感染給小清了?！?/br>
    時間不算寬裕，他匆匆喝了口感冒藥就套上衣服出門。

    在學校上這么久才回家呆個雙休，宋盡川心疼小清學習辛苦，買了很多她愛吃的菜，甚至在無意識間帶了李言喜歡的。以至于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時候，有些恍然若失。

    周末過得還算是安詳，兄妹二人相見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主要是小清，換了個新環(huán)境學習，周遭的一切都讓她新鮮，想要分享。宋盡川總是耐心聽她說話，像他平常一樣，眉眼彎彎，溫柔地如陽春三月風。

    他沒有和小清說過從前和李言的糾葛，小清也沒有問過，就這樣默契地維持著和諧，很快兩天就要結束了。本以為要到晚上才回去上課，可學校要求午飯后就要返校，下午組織考試。沒法子，短暫的相聚就這樣在車站的一個擁抱里結束。

    上車之前，小清回首揮手：“哥哥回去吧。兩個星期后見哦！”

    “好。上車吧?！彼伪M川頷首淺笑，也招了招手。

    和李言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宋盡川想了想，還是決定提前去看看他。畢竟李言受傷，雖說太巧了些，但多少也有自己的原因。他回家新做了些菜，裝好就往醫(yī)院去。

    李言病房門虛掩著，里頭一男一女的聲音，清晰可聞。

    “怎么樣？”是李君竹的嗓音，干練清亮，“我早說過了，我有的是辦法。”

    “那你下手也太狠了，你看我這頭砸的，差點破了相！”

    “目的達到就行，你看那誰…宋盡川，對你態(tài)度不是好多了？怪不得被你欺負這么久，心腸是真軟，我的法子還沒用完呢！”

    “那是，他心腸軟我是知道的，到時候我再賣個慘，保證就乖乖和我回家了。”

    ……

    后面二人說什么，宋盡川已經頭腦空白，聽不清了。他渾身顫抖，有些站不穩(wěn)。深呼吸幾下，穩(wěn)了穩(wěn)身形，把飯盒往門口的垃圾桶一丟，敲了敲門。

    李言和李君竹皆是一愣，剛剛還是得意洋洋的二人都怔住，尤其是李言，那一瞬間的臉色蒼白不會是裝的，但是宋盡川也不會相信了。

    “阿川，怎么這么早，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宋盡川面上沒有波瀾，甚至嗓音還是那樣溫柔，“李言，這樣戲弄我…真的有些沒意思了。上次說過今天會來，我做到了。以后，就不要再見面了?！?/br>
    他轉身，沒有停留。

    李言呼吸停滯了幾秒，意識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他推開李君竹就要下床，口中不住呼喊宋盡川的名字。踉踉蹌蹌，在門口摔倒，他扶著垃圾桶準備站起來，無意間瞥見熟悉的飯盒。

    手臂顫抖地根本拿不穩(wěn)，他喘著粗氣，雙手打開。眼眶濕紅，他不顧這是剛剛從垃圾桶里拿出來的，像是餓了不知多少年，便是狼吞虎咽起來。

    李君竹一把奪過就往垃圾桶里扔，大喊：“李言你腦子有病啊，他媽垃圾桶里的東西你都敢吃？”

    “你給我！”李言伸手就搶，他個子很高，很輕松就奪過了那撒了一半的晚餐，明明早早就用過飯了，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菜，可是他恨不得把灑在地上，垃圾桶里的每一滴湯汁都吞咽進肚子里，他嗚咽：“這是他給我的…是他給我的…”

    他狠狠扇了自己幾耳光，悔恨怒罵：“胡說八道什么！他不要再見我了…我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