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梨花不開
許是因白日里睡得太多了,晚上張欽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慶幸有生之年還能遇見他,怎料兩人之間的鴻溝已經(jīng)遠到無法跨越,少時只以為兩人只是困于人倫,困于世俗,原以為自己拋棄那些世俗偏見,不顧一切的來找他兩人便可雙宿雙棲,怎料橫在兩人之間還有人妖殊途,光陰路隔,即便是勉強在一起,自己百年之后,徒留他一人,茫茫妖生何其漫長,何必讓他徒增離愁?也許當初自己便不該來尋他。 愁緒良多,張欽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埋頭進被子里。身后突然一沉,一個寬廣的胸膛貼在了自己的背上,將自己一把攬進了懷里,耳鬢廝磨道:“你晚上那樣說,是不想破壞我與狐姬看似和睦的夫妻關系嗎?” 張欽身子一僵,知道是白仲后便也松懈下來了,他裝作心平氣的否認道:“句句肺腑,我并無說謊?!?/br> 白仲抱著他的手,緊緊的握住被子,似在隱忍著怒氣。又咬牙問道:“往日種種,巫山盟誓,云雨交歡,皆因年少無知?” “嗯。”張欽應了聲,停頓半晌又說:“此番也不過是路過,想與你敘敘舊罷了。你若愿意我便多留兩日,不愿的話,我明日便走?!?/br> “可我對你卻是真心的,至死方休?!卑字傩嶂l(fā)間的氣息說著。 張欽不知道如何回應,咬了咬牙說道:“我心中只有亡妻徐墨云一人,你也應當好好珍惜眼前人。”他撒謊了,用另一把刀子去剜他的心。 白仲愣了愣,冷著臉松開懷抱他的手,起身離開時扔下一句:“我替你挑的妻子,你喜歡便好?!北汶x開了。 張欽想他應該是沒有聽出他的謊言吧,伸手去觸摸白仲剛剛躺過的位置,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和氣息。要是自己也是個妖該多好啊,山精也罷,鬼怪也好,什么妖都好,就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旁便好,奈何自己只是一凡夫俗子,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怎能同他天長地久?一滴淚劃過,身子也止不住的跟著顫抖起來,將頭深深的埋進被子里,抽泣著貪婪地吮吸著他殘留的氣息。 第二日,張欽收拾好了心情,努力打起精神,扯出一絲微笑,便打算去向白仲辭行。再不舍,也該放手了,對他,對自己都好。 仆人告知白仲與狐姬都在書房,自己便摸索著找來了,卻只見書房房門緊閉,不知兩人是否真的在里面,是否要應試著敲敲門。張欽狐疑不決間,一聲嬌喘落入耳內,接著是rou體又節(jié)奏的碰撞聲,以及桌子偶爾發(fā)出的嘎吱聲。他自然知道里面在干嘛,舉著的敲門的手,緩緩垂了下來。他聽得出來那嬌喘聲是狐姬的,可想而知與她一起的定是白仲,即便對方?jīng)]有發(fā)出聲音。 轉身離開間,他發(fā)現(xiàn)書房側邊開著的窗,讀了一生的非禮勿視最終沒能阻止他想一探究竟的心,他緩緩走向那扇開著的窗子。 站在窗邊他瞥見了屋內的旖旎春色,狐姬朝著自己的方向坐在書桌上,情欲的潮紅布滿了面龐,雙腿大開架在白仲的腰上,身上披著的外裳滑落至手肘,露出一對粉嫩傲人的酥胸隨著白仲的挺身上下晃動著。 而白仲背對著自己,俯身在狐姬腿間耕耘,背上。說來諷刺,他雖曉得白仲交歡時兇猛異常,這番親眼目睹,不禁慶幸自己少時身康體健。 狐姬仰頭嬌喘間也瞥見了站在窗外的張欽,她卻不羞不惱,沒看見般的不與理會。狐姬如渴水的魚般昂著頭呻吟著開始說葷話:“老公,真棒啊。。好大啊。。老公。”身體也更加努力的去迎合白仲猛烈的頂弄。 張欽呆在原處,腳下如灌了鉛般,心也疼的厲害,整個人失了靈魂般,恍惚不知所措。他愣愣的走近了,在狐姬眼皮下,關起了那扇開著的窗。然后又如腳踩棉花般愣愣的走出了那個院子。 回到屋內的他,眼前一黑吐了一口鮮血后,便昏了過去。 過了片刻,他幽幽轉醒,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目光空洞,失了靈魂般的出了門,徑直出了府,一路上有仆人與他打招呼他也沒有應答,只呆滯的往前走,府中仆人知他是貴客也沒有阻攔,只隨他而去。 他恍惚著走了許久,也不知要去哪,只往前走沒有神志。走至山腳,他見了許多梨樹,瞳孔收縮了一下,爾后堅定沿著梨樹的方向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漫無目的的走。走了許久,到了山頂,梨樹也到了盡頭,立于山尖,白仲的青云山正對在前方。 張欽眺望著青云山的方向,想著就這般一直遠遠看著也好,只自己,遠遠的偷偷的望著,見他喜,見他悲,見他年年歲歲把酒度春秋,見他朝朝暮暮佳人在懷柔,白仲本就是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存在,自己有幸短暫擁有,現(xiàn)下該將他重新放回神龕了。 想著想著,他望向了身后那棵粗壯的梨樹,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撞了上去,頃刻間,血流如注。他跌坐在樹旁,眼神迷離的看向白云山的方向,血順著他的頰邊流下,溫熱,濕潤,竟也不覺得疼痛。 這一瞬間他釋然了,他憶起了病重千叮萬囑的奶奶,憶起了溫婉美麗的亡妻,憶起遠在京中的子女以及昔日好友和那兩位和善的老丈人。想來自己的一生尚算圓滿,只余那愛而不得的遺憾罷了。世事本就難得圓滿,自己這般便該足矣,不該奢望過甚。 彌留之際,一陣風吹過,風中夾雜著梨的清香,只見滿樹的碩果。好可惜啊,此時若是有梨花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