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府癡兒
昨夜下了雪,天寒地凍,丞相府的門生們吃不消,早課便改到了晌午。 我在園中尋蚱蜢,額間一痛,溫熱從臉頰滴落,摸了一手的血。 抬首去看,原是四哥在假山上扔石頭,他長我兩歲,前幾日府上宴客,儒生說了秦氏幾句,他不敢去找長兄,便來尋我的晦氣。 “汝安,汝安,四哥不是有意的?!?/br> 他說的好沒誠意,顛了顛手上的雪,又扔了我一身。 我無奈至極,拍了兩下袍子,無甚表情的點頭。 不錯,我是個癡兒,行事呆滯,口不能言,宮中太醫(yī)說是娘胎里的病,好轉全憑我的造化。 我自認是沒有這番造化的。 或是造化全都給了長兄,輪到我這個幺弟,便一分都沒有了。 四哥又扔了幾回,見我無知無覺,便覺得沒趣,嗤笑兩聲,跟著小廝回去了。 我實在不愿意見到他,樂得清靜,霜打的臺松還沒尋到蚱蜢,常鉞就過來找我。 他今日穿了長襖,絨領抵著刀刻般的下顎,眉峰依舊冷俊,腰封束起來,身姿挺拔,煞氣少了許多,看上去倒像是個儒將。 見我給人欺負,他只是看了一眼,也不說話,掏出帕子將我臉上的血污擦干。 常鉞貫是這樣心細,爹爹說他是個將才,從禁軍中將他要來,派到我身邊,讓他教我強身健體。 習武我是學不會的,不比長兄能文能武,我實在是個草包。 常鉞教了我?guī)谆?,見我動輒身上淤青,兩頰泛白,也就不提這事,漸漸成了我的侍衛(wèi)。 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的侍衛(wèi),爹爹府上養(yǎng)了眾多門生,他便是帶頭的那四位。 說起來,四位還都是我的先生。 我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到了該懂事的年紀,爹爹找人教我四書五經,說只有知書明理,方可余生無憂。 在門生中挑選數次,好長時日才選定他們。 可惜我不長進,學來學去,還是說不出話。 常鉞一來,我就知道要回去溫書。 跟在他身后,踩著腳下的積雪,我有意磨蹭時辰。 我倒是不是害怕,書是慣愛看的,只是先生們教的法子太過難挨,每次下學,我都要躺上好幾天。 我自是不愿意賴在榻上,可園子離我的小院不過幾步,沒等走近,就看到院外等著一人。 大氅披在身上,他側顏望著遠處的積雪,雪若凝脂般的肌膚藏在月白長衫下,像是畫中的仙人。 可這仙人也有七情六欲。 見我過來,星月般的眸子凝起來,蔥白的手拉過我,眼中笑意更深。 那人指腹摸上我的臉,不一會兒傷處便熱了。 “這是跑去何處偷吃,磕破了頭,汝安真是頑皮?!?/br> 這便是蘇文棠,爹爹說他有大才,非是池中物。 我卻不這么想。 在我看來,他就是只狐貍精。 小廚房挑柴火的阿牛曾告訴我,山野里的精怪貫會蠱惑人心。 這不你瞧,常鉞一走,他就急不可耐咬上我的嘴巴。 眼角染上緋色薄紅,哪里還有半分清冷仙人模樣,口口聲聲還讓我叫他夫子。 蘇文棠說話溫柔,閱若芷蘭,笑也不曾變過,但不管哪回,我都被他折騰的夠慘。 身子下意識輕顫,嘴唇也紅腫起來。 蘇文棠見狀將我攔腰抱起,一路走進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