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郡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從來沒有過的心情，哪怕聶斐然從G國回來那次，他也沒有產(chǎn)生過這種感覺。

    上一次分開，歸根到底都是客觀因素使然，而這一次，即使攤開好好說了，他們各自心底依然藏著解不開的結(jié)。

    都是聰明人，一個被窩睡了三年，只看對方表情心中就有大概。

    真的值得那么大動干戈嗎？未然。

    他們都清楚，工作的事只是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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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郡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能讓聶斐然為他改變，他發(fā)火，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廂情愿，害怕付出的愛又是一場笑話。

    他想要聶斐然長長久久地伏在他胸膛上，相信他，也聽他的話。但事實是，鮮花和鉆石都沒有用，聶斐然軟硬不吃，所謂婚姻好像也只是給這段關(guān)系披了一層合法的皮。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聶斐然被逼急了，也會變得狠心，會不想見他，甚至遠離他，而他要是堅持不回家，自己除了忍耐和等待，別無他法。

    他忍不住惶恐，擔心自己有一天要拿捏不住這份精致卻脆弱的愛。

    他實在厭惡極了被拋下的感覺。

    獨自待在空蕩房子里，進出只有傭人的日子，讓他夢回十幾歲時異國的日日夜夜。

    他記起某年圣誕節(jié)給父親打的一通電話。

    萬家燈火總是催生寂寞。那晚他坐在電話機旁，手執(zhí)話筒，反復撥號，反復聽著無盡的忙音，可還是不放棄，像溺水的人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最后大概是不耐煩了，另邊一電話終于接起，講話的卻是他同父異母的meimei。

    ＂別做夢了，我打賭，爸爸不會去接你的。＂meimei聲音稚嫩，但語氣篤定。

    聽筒里傳來聚會的熱鬧聲，有小提琴演奏，有刀叉碰撞，有笑聲。只要閉上眼，就可以想象那是怎么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而他的孤獨算什么？

    卑微、落魄，格格不入。

    好像在橋上看著游船里的熱鬧，可游船卻不對外售票。

    所有人可以跟他劃清界限，而他只能做看風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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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到家時，聶斐然眼睛還腫得厲害，陸郡沒走正門，從車庫一路摟著他進了私人電梯，之后摁了對講讓廚房做些小食和糖水送到樓上。

    換下被眼淚和擁抱揉得皺巴巴的衣服，兩個人泡了個熱水澡，出來面對面坐著吃了東西，聶斐然看到門柜上放著一只新的禮物盒，和那天書房里那只一模一樣。

    陸郡留意到他的眼神，起身去拿過來，不自然地低咳一聲，溫柔地推去他面前，＂Hellen又買了一盒，嘗嘗？＂

    聶斐然默了默，手指扯開緞帶，沒有驚喜，沒有期待，覺得像游戲game　over后的重啟，感到一種荒誕的時空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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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床后聶斐然一直蜷在陸郡懷里，沒有再說話，仍然有些低落的樣子。

    ＂別想了，好好睡一覺。＂陸郡把燈光調(diào)暗，黏黏糊糊地親了他一口。

    好歹哄了回來，一切又重新歸位，他只能說服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他摟聶斐然在胸口，想著只要聶斐然還能在他面前哭，還愿意發(fā)泄，那就說明事情還沒那么糟，還有挽回的余地，

    那時他還沒意識到，再親密的關(guān)系也有不能逾越的紅線，他說服自己把這當做婚姻生活中的一次平凡爭吵，畢竟哪對情侶不吵架呢？

    成長中的事情，很多時候的確是痛痛快快哭一場發(fā)泄出來就好了，可是感情里好像有一點點不同。

    每這么哭一次，雙方心里對婚姻的自信就坍塌一點點，哪怕修補得看不出痕跡，但痕跡就是痕跡，不會消失。

    所以不管他們有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雙方都變得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好像在一個原本狹窄的房間求生存，明明已經(jīng)快抵到墻面，為了給對方多留一些呼吸的空間，兩個人還是在不停往后退，彼此都越來越難以承受，但還是固執(zhí)地貼著冰涼霉?jié)竦膲Ρ谶^活。

    墻總有倒掉的一天。

    也是從那時開始，很多事情都朝著不可挽回的危險地帶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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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周后，懷洋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公示，依然維持原定名次，甚至連內(nèi)部的評分表原件都被掃描后展示出來。

    仇燁明自然看到了，先前的傲氣消融瓦解，也許到這一刻才是真正的無地自容。

    因為那些評分表就像公開處刑，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更多細節(jié)被披露，除了A組排第一，之后整張A4紙都沒有出現(xiàn)過B組的名字，直到第三頁的中段——

    第十七名。

    甚至懷洋百貨的廣告部專員還特意挑明了最后選定聶斐然組的理由，褒賞了內(nèi)容的互動感和趣味性，也間接肯定了他們在文本上花的功夫。

    也就是說，綜合所有，就算聶斐然有問題，新組也遠遠輪不到你仇燁明。

    他這么一鬧，兩邊不討好，就算個人能力再強也無力回天。原本DL人事商討時還有意單獨留他在新組，事情一出，誰都怕這種越級告狀的事兒精，連之前待得好好的策劃組都有了退貨的想法，互相踢皮球，最終把他發(fā)配去了一個邊緣崗位。

    之后聶斐然順理成章地去了新組，因為公司原意是試水，業(yè)務(wù)面暫時不打算完全鋪開，所以人事構(gòu)成沒搞得太復雜，市場部管理層討論后，按照項目的實際貢獻，暫時委任聶斐然作為組長。

    工作的第二年，聶斐然不僅小小地升了職，手底下竟然還分了幾個實習生過來。

    商務(wù)拓展本身工作性質(zhì)不同，當下根據(jù)公司定位，主要是拉企業(yè)找名人合作，活動贊助也有，目的是盡快把品牌知名度提起來，外出都是拜訪職級高一些的客戶，也不用再熬夜跑線下。

    另一方面，雖然應(yīng)酬多，但因為還掛靠在市場部下面，頻率尚且控制在陸郡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

    聶斐然也陪陸郡出席了幾次大型酒會，之后媒體發(fā)了幾張照片模糊的通稿，陸郡授意秘書聯(lián)系他，他自己讀了郵箱里的鏈接文章，沒有亂寫，他也就沒有特意要求刪除。

    久而久之，接觸的客戶多少知道他的身份，跟安陸有交情的自然賣陸郡一個面子，不熟的也會惦記著以后萬一有合作對他客客氣氣。

    聶斐然從沒想過要利用私人的身份為工作謀便利，一直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而通常情況下，對方知會后也不會特意討好或為難，所以一段時間內(nèi)一直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看上去一切都在變好。

    可陸郡卻感到聶斐然對他越來越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