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窺視
二十年來林岱第一次離開A市,去往自己不熟悉的地方,除了許安陪著自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許安領(lǐng)著他去市中心租了一套房子,和A市不同的是那里的房價極其低,幾乎一個月才兩千來塊,還是繁華的市中心。 估計在A市連個廁所都租不到,林岱初來乍到,這邊的生活習俗他都不大適應(yīng),最主要的是環(huán)境,西北地帶干旱,天氣燥熱。 一間一廳兩室的房子成了他的所有,林岱來的時候?qū)⒋婵疃挤旁谝粡埧ㄉ?,自己上學那一會用的少,勤工儉學也掙的差不多了。 加上A市林寒延贈送給自己的那一套房子,他可以說是小富小貴,林岱不缺錢,也沒有什么未完成的夢想。 整理好自己的出租屋,許安帶著林岱去了周邊購買日常用品,這天已經(jīng)是下午。 林岱能看見粉紅的夕陽掛在天邊,當他伸出手的時候仿佛能觸碰的到,這種自由近在咫尺的感覺是他最安穩(wěn)的。 這一刻他是無比自由無比開懷的,遠離了喧鬧的人,開始一段重新的生活。 許安走在他的前面,別過頭說:“小岱,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吧,在這里只有我有你,一切都是新的,所以你要開心,好好養(yǎng)病。” 林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張開雙臂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般墊著腳轉(zhuǎn)圈,隨后說道:“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xiàn)在,一直都有你陪伴在我的身邊,可能在我的人生當中你就是救世主吧?!?/br> 許安抓著他的手,隨著林岱一起轉(zhuǎn)圈,“所以呢小岱,快好起來吧,說好了還要帶你一起去玩呢?!?/br> “我想我會的,給我一些時間?!?/br> 林岱來之前換了手機換了號碼,該備份的東西都轉(zhuǎn)到新手機上面了,所以舊的號碼手機全鎖在行李箱里面,他想至此以后再也不用打開這個箱子了吧? 以后的日子是他一個人,不會再有欺負自己,不會再有追著自己叫哥哥的林谷慈。 連這個名字都不會聽到,心里是不是有些失落,但他不想承認,自己做的選擇再痛苦也要承受。 到底是解脫,還是兩個人一起相思? 想念的人都活在回憶里面,留下的唯獨手機里面的照片。 在夜深的時光,林岱也許會拿出手機翻看之前的種種,那一張林谷慈沾滿泥巴的照片,那一張林谷慈彎著身子對他笑的照片。 難過的時候他會看窗外的月亮,月亮越圓,思念越深,一齊吹著風,傳遞著遠在天邊的想念。 林岱如愿了,他當上了一位小學語文教師,一邊教書一邊做著心里咨詢。 如教授之前告訴他的,Z市環(huán)境惡劣,經(jīng)濟發(fā)展不起來,同樣教育資源太差,一位老師經(jīng)常教幾門學科,林岱來到這里只會吃苦,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吃苦。 林岱值得更好的選擇,不過他自己有了選擇,楊教授也不便多強人所難,交代好了之后,林岱順利進了一所當?shù)囟小?/br> 不過工資微薄,按在當?shù)厥杖胍呀?jīng)算高的了,林岱必須邊教師邊考教師資格證,這樣他才會有更好的學校選擇。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工作,令他開心的是孩子們挺聽話,最多說起的是,“老師,你長的真秀氣?!?/br> “語文老師,你知道一位新生的歌手嗎?你和他長得有點像的?!?/br> “是啊,林老師長的像明星一樣,是我們學校最帥的男老師?!?/br> 林岱不懂,但對于學生們的推薦他有認真的記,認真的理解。 林岱聽隨他們的意見下載了微博,隨機上面便顯示了推薦某人,原來學生們口中很像的人,他是林谷慈啊。 一個血液相連的人怎么能不像呢? 林岱小心翼翼點進去,一條一條窺視他的動態(tài),這才發(fā)現(xiàn)林谷慈用了也沒多久,大概是從高考結(jié)束之后。 那時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算起現(xiàn)在有了兩三個月,兩三個月中林谷慈所發(fā)的動態(tài)也不多,每次都是自己唱歌視頻。 林岱看著他的播放量和評論數(shù)千數(shù)萬,那個曾經(jīng)被埋沒的少年現(xiàn)在在人群中熠熠發(fā)光,拿著他最愛的吉他輕聲哼唱。 林岱看見手機中的照片,看到他又瘦了,這時他居然鬼迷心竅的點起了旁邊的私信,手中打了一條接著一條的長文。 最后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他遲鈍了。 無數(shù)想說的話,無數(shù)思念轉(zhuǎn)化成了八個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這是一個女號,他的粉絲那么多,一句不起眼的關(guān)懷肯定被埋沒,林岱只想默默看著他,看著他就夠了。 隔天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林谷慈回復了他,【謝謝,你也是?!?/br> 這是離開的第三個月,合計九十天,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一天都變得如此煎熬,曾經(jīng)那個最討厭最害怕的人,如今成了他的心病。 是的,林岱想他了。 短暫一段話,暖了他一整年。 林谷慈:【我有一個朋友,你說話的語氣很像他,但他是個男孩,無可救藥我想他到瘋了?!?/br> 后來啊,林谷慈關(guān)注了他,但這時候林岱又害怕了,他注銷了賬號,從此再也沒有聯(lián)系。 可能是察覺到了什么,林谷慈的粉絲越多,關(guān)注位置只有那一個注銷的賬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這個秘密只有兩個人清楚。 按耐不住,林岱還是會偷偷看他。 過了年,林谷慈動態(tài)有一桌子好菜,附言道:“新年快樂,祝大家,祝最愛我的人,一定要開心?!?/br> 林岱一個字一個字解讀,當然這些不是重點,林谷慈的懷里還有一只貓,林岱將手中的照片放大放大看,是自己的橘貓。 那天林岱要走的時候,橘貓卻沒影了,林岱甚至找了很久很久,迫不得已他只能離開,時隔半年如今在手機里面看著林谷慈抱著他的貓。 照片中的林谷慈異常瘦,而貓咪養(yǎng)的過胖,林岱喃喃低語道:“說好了不要喂胖,貓會病的,怎么不聽呢?” 那夜他失眠了,在某處的另一個人是否也在失眠。 第二年的時候,林岱賺了點錢,出門逛街的時候偶然聽見路邊播放的歌曲,熟悉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畔。 “聽,風的呼喚叮嚀…看,迷人的笑眸…你是屬于我的禮物…我想你了?!?/br> 林岱心頭驟痛,無論自己跑的多遠,依然還能聽到這聲音,即使相隔千里,牽動的心依舊跳動。 他想也許林谷慈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歌聲里面的真情已經(jīng)被重要的人聽到。 時隔一年,林岱再次打開微博,再次看到林谷慈,這次他變了,整個人大變樣。 一頭銀白色的短發(fā),兩鬢斑白,抿著唇在笑,整個給人清冷的感覺。 林岱一條一條的翻看,一段彈琴唱歌的視頻,林岱發(fā)現(xiàn)他的無名指有一枚戒指,純銀毫無任何修飾,林谷慈下臺的時候總會捏著戒指。 他似乎在說:“看到了嗎?林岱,你在看嗎?” 除了這個之外,每次三月初一他都發(fā)了一個蠟燭的圖片,他知道這寓意著什么。 分開的兩年林谷慈的日常,無時無刻存在著林岱,即使在不起眼的情況下,無人知道他的身份。 還沒有正式出道,他的緋聞女友已經(jīng)一大堆,大家猜測最多的依舊是林谷慈的關(guān)注位置,他關(guān)注位置始終只有那一個注銷微博。 傳的越多,讓人起疑的是林谷慈的女朋友已經(jīng)去世了,有一說一,正主永遠不回復。 但林岱看到這些無法言語,鼻子一酸,從包里拿出紙巾擦拭干凈,說好了不想呢? 說好了重新開始,自己又是在干什么呢? 不是恨嗎?為什么現(xiàn)在看到他還會難過呢? 林谷慈的評論區(qū)正反分化,愛他的一直為他說話,作為他的黑粉則是無止息的謾罵。 每一句都惡毒至極,可是作為一個歌手,他不能正面回復,長大了也不能由著他的性子為所欲為,或許這真的是他改變的時候。 罵成一片的評論區(qū),林谷慈直接插上一句:“唱歌也好,談戀愛也罷,這些屬于我的個人私事,你們怎么說不算,事態(tài)鬧大我不建議撕破臉。” “我能接受大家對我的喜愛支持,但過激言論一概視為犯罪,你們可以罵我,但我的家人你們沒資格討論?!?/br> 林岱只是看了又看,那個煩人的孩子,如今是長大了。 林岱待在Z市的第三年,這一年破天慌的下起了下雪,原來在干燥的地方也會下雪啊。 這一天他是最開心的,林岱丟下傘跑到雪堆里面,他張開雙臂擁抱雪花,當雪花落在他的眉心一點一滴化為烏有,染濕了他的發(fā)絲。 林岱拿起手機拍了一張,開心的比了一個手勢,他閉上眼睛,慢慢的被雪覆蓋。 于此同時遠在A市的街頭也下起了雪,行人紛紛撐起傘,通行人群中,只有一位帶著口罩的白發(fā)少年,他的發(fā)色與雪融合。 拋下傘的那一刻,他也沉浸在其中。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無比懷念的感覺涌上心頭,誰也不知為何。 Z市的第四年,林岱送畢業(yè)了一批學生,其中他的學生都吵著和自己合照,林岱作為他們的任課老師自然不好拒絕。 站在一群小學生當中,他居然輕松混為一談,不得不說小學生口中的好看帥氣是真實的。 算起來林谷慈大學也畢業(yè)了,他畢業(yè)會何去何從的,林岱走后,林寒延現(xiàn)在也只有那么一個大兒子了,給他的選擇肯定都是極其好的。 林谷慈大學畢業(yè)之后加入了一家公司,與他們相互簽訂了三年合同,三年以內(nèi)他可以創(chuàng)作發(fā)行自己所有原創(chuàng)歌曲。 林寒延砸了那么多錢,得到的結(jié)果注定該贏。 從那天開始,林岱發(fā)現(xiàn)林谷慈的作息越來越不規(guī)律,時常熬夜到三四點,但都是為了追尋靈感。 但他也只能隔著屏幕遠觀,無數(shù)的話語塞進嘴里說不出來,二十三歲的林谷慈是什么樣的? 林谷慈他長大了嗎? 分別了那么久,他過的好嗎? 這些疑問一直困擾在林岱的心頭,可能是一時,也可能是這輩子都無法解答。 本就是一場禁忌之戀,他們的關(guān)系如同蛛網(wǎng)一般破洞百出,永遠填補不了缺失的那一部分。 …… 林谷慈穿著黑金西裝,白色頭發(fā)上面撒滿亮片,手腕搭配了一塊鉑金表,手指依舊是那一枚戒指。 自加入公司這兩年以來,陪著他最多的依舊是這枚戒指,他是林谷慈定制的,原本就是一對,有關(guān)自己的那一枚已經(jīng)丟失了。 他覺得也是不重要吧。 林岱為什么躲他這么多年? 別人家的歌手都會有經(jīng)紀人助理,但林谷慈不需要,他的身邊依舊兩個保安,他討厭任何人靠近自己,因為這一舉動公司也沒管他。 平日里隨便由他胡來,作為一個歌手沒有負面新聞也就可以了。 林谷慈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面,手中拿著手機,姍姍說道:“還是沒有他的消息嗎?” 他的手中躺著橘貓,身上濃重的香水味,嚇得橘貓從他的手中跳到桌子上面,林谷慈站起身來。 他脫下西裝,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西裝放在椅子上面走向貓咪,溫言道:“大橘乖,過來,不喜歡這個味道的話,衣服我丟了?!?/br> 貓咪被安撫之后情緒變得好了起來,伸著脖子舔舐了他的袖子,林谷慈被逗樂了,抓著它的手給橘貓拍了一張。 和往常一樣,林谷慈點開自己的微博,上面的留言很多,但沒一條是他在意的。 發(fā)完自己的貓咪,林谷慈悠閑的刷起了幾條視頻,全是一些娛樂的新聞八卦,這些東西不堪入他的眼。 一條接著一條視頻,當他劃走一張照片,忽然覺得有所熟悉,林谷慈盯著一張畢業(yè)照吞下了唾沫。 他將上面的人放大一遍一遍的查看,手中的手機都掉落在地,林谷慈的眼眶早就濕了,對著照片上面的人紅了眼睛。 畢業(yè)照片的下面一行標注了他們的名字,左中第二排,恰好那兩個最痛的字:林岱。 林谷慈喃喃自語道:“我怎么沒想到呢,林岱,他不就是想要當一位人民教師嗎?我哥哥原來一直背著我教書育人啊…哈哈哈哈哈…” “哥,第五年了,總該原諒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