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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喜當(dāng)?shù)诰€閱讀 - 三十九 囚籠

三十九 囚籠

    Asclepius大廈,專用加護病房,拼接式病床。

    晏翾翻過一紙文件,冷艷美人的矜傲表情足以驅(qū)退任何一只企圖登門索命的鬼。

    如果此時辜三川醒著,就會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晏翾心情其實非常好的人。

    睡眠是機體修復(fù)的重要途徑,是情緒低落的典型表現(xiàn)。

    過去一周,辜三川清醒時間不多,晏翾空閑時候更少。

    五天前,辜三川脫離危險。晏翾的alpha表嫂,歐陸聯(lián)邦外務(wù)大臣安虞比原計劃提早半個月向新獨立州政府正式致函,就BO平等權(quán)和非人道執(zhí)法等問題提出七點質(zhì)疑。

    四天前,恢復(fù)意識的靳遠主動投案,向中央軍部、國安局和警務(wù)署招認。他受顧尋壑指使,使用國際聯(lián)盟禁用武器,意圖謀害警備處少校顧問野。

    被害人顧問野在接受問詢過程中,提供了足以“驚動”經(jīng)偵部門入駐羲和集團調(diào)查的證據(jù)。

    三天前,晏翾同意meimei們重啟股權(quán)收購。而迫使顧家同意聯(lián)姻的種種好處也瞬間變成致命陷阱。

    除前期投入建設(shè)的醫(yī)院和兒童福利機構(gòu)暫無變動,Herodotus以違反事先約定,即“乙方當(dāng)遵守法律,不得損害甲方利益”為由,撤出人員資金,向羲和集團提出天價違約賠償,要求立刻解除其他待履行合同。

    因此,近些天新獨立州時政新聞熱點幾乎被顧家包攬,再無人提及“過氣的”外籍a(chǎn)lpha偽造身份和Ascleppius大廈襲擊事件。

    可在外人眼中,晏翾和顧問野的“深厚感情”絲毫未受影響。

    據(jù)知情人透露,顧問野已將名下公司股權(quán)、產(chǎn)業(yè)和豪宅全部轉(zhuǎn)讓、出售、捐贈,又單獨為他的愛人設(shè)立了一只信托基金。

    八名保鏢開道護送,晏翾獨自站在他們的婚房門口,婉拒記者采訪:

    “我要帶走我未婚夫的寵物,請讓開。”

    晏翾行程緊張。三十分鐘后,他還要在病房隔壁臨時會議室聽十五位駐外高管作季度報告。

    晏翾讓Hera去抓滿屋逃竄的年糕,自己坐在婚床上,點開病房監(jiān)控畫面看辜三川睡覺,以此緩解疲勞:

    “Hera,別把那條笨狗玩死了。小狼就喜歡這種田園犬,看不上我們挑中的薩摩耶。”

    “顧問野,解開手銬?!标搪Q啟動骨鋸,“否則我砍了你的手喂狗?!?/br>
    籃球館廢墟外,辜三川的血順著簡易醫(yī)療床往下淌,數(shù)道血流在焦黑地面上積成灘。

    被四五位醫(yī)護、救援人員固定在擔(dān)架上的顧問野似乎忘了孩子的事,他掙扎著抓住晏翾衣襟:“…用我的…我和…他是……”

    正和關(guān)鋮給辜三川做急救的晏翾被顧問野拽的一個趔趄。晏翾左眼一閃,Hera甩了顧問野一記尾鞭:“少廢話。”

    關(guān)鋮竭力幫辜三川按壓止血,可收效甚微:“晏翾,別犯病。”

    晏翾直起腰,袖口浸透辜三川的血:

    “血型一致,器官配型也一致。顧問野,你不會還以為你體內(nèi)的肝臟,真是顧尋壑捐給你的吧?!?/br>
    Hera頭頂托舉幾袋已經(jīng)見底的血漿,焦躁到尾巴打結(jié)。記仇的晏翾冷漠地觀察著瀕死的顧問野:“有些債,也該輪到你們償還了?!?/br>
    “小狼不要,是他盡了和你的最后一點情分。但我忍不了?!?/br>
    顧問野伸出手臂,萬般情緒都隨著大量失血離他而去。目之所及皆是晏家的黑蛇標(biāo)志,意識到孟朗在晏翾心中的地位,不能更崩潰的顧問野平靜道:“隨便,需要什么拿什么。”

    “雖然沒有意義,但我只剩這點用處了?!?/br>
    顧問野忽然笑了笑:“哦,不止。晏翾,你想找…溫故和顧襄筠的麻煩嗎?”

    “我知道你有備而來,但我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鳖檰栆翱粗岷诘囊箍?,“殺人誅心。讓他們培植的希望變成他們最大的絕望,怎么樣?何況我現(xiàn)在是易感期綜合征患者,發(fā)病時行兇傷人,是可以減輕法律責(zé)任的?!?/br>
    alpha的提議令關(guān)鋮不寒而栗。

    然而,更讓他感到恐懼的則是晏翾的回應(yīng)。

    找到冤大頭兼替死鬼的晏翾拆開采血針包裝,教唆顧問野弒親:“生你養(yǎng)你的人先放放。從顧尋壑開始練手?!?/br>
    “好建議。錯了就是錯了,我管他是誰。既然小朗還活著,我得確保他平安快樂。”顧問野點頭。他偏過臉,看著孟朗毫無血色的臉,對著聲紋手銬接收裝置,代替孟朗說出那句解放他身他心的誓言,“顧問野,孟朗愛你?!?/br>
    輸血管流通變紅,手銬應(yīng)聲落地。顧問野長嘆一口氣:“晏翾,你能告訴我,小朗是什么時候懷孕的嗎?”

    alpha臉色慘白,幾乎像一只俊美的吸血鬼。顧問野神情溫柔:“我想知道我們寶寶的…生日?!?/br>
    晏翾審?fù)杲袢辗菸募?,給辜三川嘴唇蘸了點水,便開始整理孟朗父母的遺物。

    孟朗的父親孟霆在邊境監(jiān)獄去世,和孟朗的母親林靄同葬于監(jiān)獄附近的流放地。

    顧問野超額承擔(dān)巡夜工作,一周五次,交接班結(jié)束后,他再跑回流放地。

    雖然受了不少處分,但面積廣袤的荒漠硬生生被體力優(yōu)越的alpha鍥而不舍地翻了個遍。

    他捎帶著,抓過偷越國境的武裝分子和越獄犯,挨過槍子和刀子,最后終于在一棵索諾蘭鐵木下發(fā)現(xiàn)了孟朗父母的骨灰和兩件遺物:一張鑲嵌鏡框的四維超聲波彩照和一對內(nèi)圈鐫刻姓名首字母的婚戒。

    木質(zhì)鏡框邊角被alpha粗糙的大手摸得光滑。顧問野用一根紅繩把兩枚戒指串在一起,和一封信一同裝進信封。

    寫信人筆跡工整大方,端莊遒美:

    爸爸mama,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小朗。

    若有來世,愿他成為他想成為的模樣。

    別再遇見我這個人,被我拖累了。

    爸爸mama,對不起。

    假如可以選擇,我真希望我是你們的親生孩子。

    據(jù)說,人與父母只有一世親緣。我懇求神能把我變成一條流浪小狗。用我為人的生生世世,換小朗和你們重逢,一家團聚。

    ps.爸爸mama,小朗非常喜歡小狗。

    你們的新家需要小狗嗎?很好養(yǎng)的那種。

    晏翾想起顧問野簡歷中密密麻麻的學(xué)術(shù)獎項,再看一遍這又瘋又傻荒謬至極的信,竟略微窺見,前國立大學(xué)兵器科學(xué)與武裝運用工程專業(yè)首席,碩博連讀生顧問野殘存的人樣。

    晏翾收起戒指和信,思索許久,才將它們輕輕塞進辜三川枕下。

    晏翾又拿起孟朗在人間的第一張照片。

    五官清晰可見,鼻梁高,眼線和腿都長。還睡在mama肚子里,就是一副沉浸美夢的笑模樣。兩只小手張開,像要給你擁抱。

    即便是擁有驚人美貌以致對臉無感的晏翾,不偏不倚地站在人類醫(yī)學(xué)研究角度,也不得不承認小狼崽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健康寶寶。

    長大后就成了個英氣十足,眸炯精朗的男人。

    Hera盤在床頭,專心致志觀察辜三川的各項生命體征,晏翾的視線一遍遍描畫著小狼崽。

    ———如果那個孩子能夠降生,是不是會更像…孟朗。

    直到新一輪輸液結(jié)束,沉浸在另一場舊夢的晏翾才拔掉自己手背的針,準(zhǔn)備取出照片復(fù)制幾百份,貼在佛洛拉城堡布置好的嬰兒房里。

    晏翾移走鏡框底板,就看見照片背面寫著一句話。運筆鸞跂鴻驚,剛勁字體勾勒出一位喜怒參半的準(zhǔn)爸爸形象:又是一個臭小子!

    晏翾微微皺眉??蓻]等他下床出門派人重新調(diào)查孟家的情況,辜三川搭在晏翾腹部的手指動了動。

    撲通一聲,七天里第四回,Hera動作熟練地掉進血氧監(jiān)測儀和病床間的縫隙。冷靜的晏翾握住辜三川的小拇指:“…小狼?”

    辜三川眼皮顫了顫,在晏翾屏住呼吸的第五秒,他看見了他。

    緊接著,晏翾幾乎以為自己重新回到失去左眼那天。

    辜三川眼角滑出一滴水,只有一滴。

    這水又硬又熱,一晃便了無痕跡,像顆生命力頑強的種子,扎進晏翾心里,結(jié)出無數(shù)苦澀的流動的眼睛。

    “晏翾…對不起?!?/br>
    自初回清醒后,撫摸到自己包裹紗布,完全恢復(fù)平坦的小腹,發(fā)了一會兒呆,辜三川就再未提起他期待已久的孩子,只反復(fù)同晏翾道歉,“…不在了…是我錯了…我還沒…”

    我知道你還沒聽過他的心跳。

    可我也從未看過你的眼淚。

    那滴眼淚去哪了?往后只有我在你身邊,這肯定是你今生最后一滴眼淚。

    怎么可以錯過。

    晏翾低頭,同辜三川額貼額。鉆石鏡鏈和各色醫(yī)療管線交錯,吻串珠似的落下,晏翾試圖追逐,品嘗其中滋味。

    “嗯,是你的錯。但我會原諒你?!?/br>
    “寶寶的情況本來就不太好。而且一個和你有許多珍貴回憶的alpha,當(dāng)然比你自己,比我?!?/br>
    晏翾善解人意,為辜三川舍命救人的選擇找到許多借口。他認真數(shù)辜三川的睫毛,那些嫉恨的壞心思又蠢蠢欲動,“比四肢五官都沒發(fā)育完全的孩子更重要。”

    “小狼,記住這個教訓(xùn)。不許再讓自己難過,讓他碰你,再讓我…浪費時間陪你了?!?/br>
    辜三川閉上眼,點了點頭。

    是我錯了。

    我以為你會是我冒險旅程的終點,原來你不過是轉(zhuǎn)折點,或者說,重新出發(fā)的起點。

    當(dāng)然,出發(fā)要在摸夠了你的七寸,吸飽了你的毒液之后。

    七小時后,晏翾帶著Hera再次離開病房,外出會見幾位政府官員。他俯身吻了吻辜三川額頭,將戎雪留在他枕邊:“睡一會兒…嗯,知道了…不喝酒…好,我早點回來。”

    又過了十五分鐘。

    辜三川睜開眼,看到自己送上門的關(guān)鋮正站在病床前調(diào)試儀器。

    見他醒了,關(guān)鋮輕聲打招呼:“三川,感覺怎么樣?”

    辜三川眨眨眼:“我很好。關(guān)醫(yī)生,您辛苦了?!?/br>
    關(guān)鋮不敢回憶,告知辜三川“壞消息”時,辜三川看著他,臉上仿佛至終老才能釋懷的表情。

    關(guān)鋮心中愧疚萬分,甚至冒著等晏翾回來,讓Hera勒死他的風(fēng)險,去拿床頭柜上的水杯:“不辛苦,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三川,你渴不渴?我喂你———”

    “關(guān)醫(yī)生,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放松身體,擋住監(jiān)控探頭?!?/br>
    辜三川的聲音一改十五分鐘前的虛弱無力。

    “有兩件事,第一,麻煩您幫我拍一份萃文公學(xué)爆炸案調(diào)查報告,重點是爆炸物種類?!?/br>
    辜三川找準(zhǔn)角度,纏滿綁帶的左手抬起戎雪,刀鞘末端點了點關(guān)鋮純白醫(yī)師袍胸前的雙頭蛇權(quán)杖,“第二,我受人之托,給您帶句話?!?/br>
    “本來不想說,但沒辦法,我和您一樣,也是講朋友義氣的人?!?/br>
    “我的前任雇主,無法地帶的老板林傾非常想念您?!?/br>
    rou眼可見,關(guān)鋮打了個寒噤,僵成一座冰雕。

    辜三川笑容燦爛。晏翾答應(yīng)他會早點回來,時間緊迫,他語速又快又穩(wěn):

    “飛艇,郵輪,驅(qū)逐艦,躍海火車,二十七座島嶼,這其中,他最喜歡動物園,就是你們說的斗獸場。我也喜歡。那座島不缺籠子鞭子項圈,需要教小朋友們的老師,優(yōu)秀的醫(yī)生?!?/br>
    “好久沒回去了…早知道,我當(dāng)初就不跟著晏翾離開那里了?!?/br>
    關(guān)鋮驚訝地睜大眼睛:“你…”

    辜三川食指豎在唇中,鞘中刀紋絲不動,他眼神戲謔地轉(zhuǎn)移話題:

    “您考慮一下。是自己收拾行李,我聯(lián)系林傾讓他來接您。還是您告訴我,我的指戰(zhàn)員目前住在Herodotus旗下哪所醫(yī)院。晏翾都背著我做過什么好事和壞事?!?/br>
    “我想知道,在我肚子里待了41天的寶寶,是哪來的?!毙嘛L(fēng)系統(tǒng)24小時不間斷運轉(zhuǎn),腺體短暫恢復(fù)健康的辜三川依舊能聞到空氣中漂浮熟悉的鐵銹味,“我最近一次發(fā)情期是怎么度過的?!?/br>
    “謝謝您?!?/br>
    都弄清楚。

    我好給那條美麗的蛇開辟一間自由的牢籠,再配一條對我忠心耿耿的看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