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點，結(jié)束加班工作的晏翾準時從位于首府中心區(qū)的Asclepius大廈離開。

    十二點過五分，這輛號稱城市裝甲的重型越野停在首府近郊景安道一幢三層花園洋房大門外。

    副駕駛的辜三川同已經(jīng)配合半年的司機大哥道謝說晚安，下車繞到后排，開門取行李。他脫掉那只薄薄的，黑色高復(fù)合金屬絲防割手套，左臂擋著頂框，朝摟著Hera的晏翾伸出右手：“走吧，帶你參觀一下你們的…婚房?！?/br>
    多災(zāi)多難訂婚日過后的一周，中央軍部新任警備處副處長顧問野因“舊疾復(fù)發(fā)”入院治療，辜三川因“受信息素影響導(dǎo)致身體不適”被晏翾帶回莊園“親自治療”?；谏鲜龇N種狀況，他們?nèi)胱』榉康娜掌谕七t至今。

    晏翾和辜三川的行李不多。辜三川一手牽著晏翾，一手推著行李車，Hera從圍欄底下鉆進雜草叢生，玫瑰與桔梗盡數(shù)枯萎的花園。

    車尾燈遠去，門禁系統(tǒng)提示行至監(jiān)控范圍內(nèi)的兩人錄入指紋。

    考慮到保密需求，和辜三川一樣，不會提供指紋的晏翾請安助理去顧家索要房子的全套備用鑰匙和識別卡。

    嘀。門開。

    【孟朗　顧問野　歡迎回家】

    晏翾聽著柔和的電子音，盯著那行閃爍嬰藍色字體，心里只想連夜把負責(zé)搬家相關(guān)事宜的助理們都調(diào)到歐陸聯(lián)邦在建的第五座山區(qū)醫(yī)療中心施工現(xiàn)場吃土。

    “唔，這歡迎語還沒改…”辜三川肩抵著門，他握住晏翾的手腕磨了磨，把他的通訊器揣回自己的西裝口袋里，“好了，你要折騰就折騰我，我明早想辦法拆掉這個音響和顯示器?！?/br>
    Hera沾滿草葉的尾巴緊緊纏住辜三川恢復(fù)健康的左腿。晏翾把辜三川頂在壁紙泛黃的玄關(guān)墻上，音控?zé)糇詣恿疗?，他抬手掀掉他的面具：“不好，我不開心。我只會花錢買你，買這間房子的使用權(quán)，不會花錢受委屈。”

    “長官?！惫既ň従彿畔伦蠹绫车陌锩嬗幸话褬屢槐痰兑慌_平板一本。他扯開止咬器，雙臂圈住晏翾的脖子，腹貼著晏翾的胯，“我還以為，之前被安撫信息素弄到發(fā)情的我，能讓你多開心幾天?！?/br>
    高匹配度頂級alpha安撫信息素的熏染，令辜三川容光煥發(fā)。

    二十七歲的人，俊帥姿整的五官幾乎沒怎么變過，英氣十足，還帶著點會令人感慨青春時光的幼態(tài)。眼神清明，笑容爽朗，生命力旺盛，無論是告白還是求歡，無論是殺戮還是孕育，都大方坦率。經(jīng)常使壞，總是莽撞。對身邊人友好，對“枕邊人”熱情，好像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從未發(fā)生，每一天對他而言都是新的一天。

    坐享其成的晏翾低頭咬了咬辜三川的臉，一雙撩人的鳳眼盯著酒窩上方圓圓的齒痕，他語氣冷淡：“臉皮這么薄，怎么好意思講出這種話。我有點擔(dān)心寶寶以后的教育問題。”

    辜三川笑了笑：“放心，我會是寶寶的反面教材，還會時刻提醒他做一個像晏叔叔一樣正直矜持的——”

    糟。

    “晏叔叔？”晏翾掐著辜三川的臉，“我是他的晏叔叔？”

    目前只在心里偷偷把晏翾當(dāng)作“父親”介紹給聽覺神經(jīng)沒發(fā)育完全的寶寶，辜三川像條臉頰鼓嘴巴小的金魚：“不然…是什么…人koujiao易所的賣身契終身制…他以后懂事了…我如果還沒逃…沒被你轉(zhuǎn)手的話…寶寶也根本不需要知道我是他的什么人…你是…唔！”

    泄憤的晏翾停了三秒才松口，他唇間帶血，五官美艷近妖：“有進步。比你二月十六號那次偷偷吃避孕藥時找的理由好多了。上次你說不想給我這個有強jian前科的人生孩子。這次又說怕寶寶知道你的過去，知道我和你的關(guān)系，那你…干脆不要生！”

    瞬間變成傻爸爸的辜三川頭上歪歪地卡著面具，像動畫電影中的祭典妖怪。他一手擦掉嘴角的血，一手捂著肚子：“他都在這兒了，怎么能不生？你小點聲。好了，是我說錯話了。你餓不餓，我給你煮碗消暑清熱的綠豆湯，阿姨給我?guī)Я艘话檎婵盏摹?/br>
    突然，一陣急促的狗叫打斷了辜三川每天第七八次的“求和好”。不知什么時候游竄進客廳的Hera卷著嚇傻的年糕，高高舉起，正準備丟進一樓的盥洗室馬桶。

    辜三川一愣。然后強忍笑意的他上前幾步，一手攬住Hera的身體，撫摸細密的頸麟，一手托著年糕的屁股把撲騰四爪的它解救出來。

    好想你啊。

    晏翾扶著行李車站在樓梯口。

    他的大腦告訴他，你正在言語失當(dāng)。可晏翾沒控制住。游走各處察看婚房里擺設(shè)布置的Hera，它的眼睛告訴他：這棟房子的時間永遠停留在孟朗離開的那天。

    主臥床頭擺著他們穿校服的合影。抽屜里有許多性愛玩具，沒有避孕套。書房每一本書都包了防水膜和玫瑰花紋封皮。廚房櫥柜中只有兩套餐具，一個印著小狗爪一個印著骨頭，他們甚至不在婚房招待外客。浴室早已干涸的沐浴露香型是柑橘類———呵，我給他用的都是專門調(diào)配的，最接近葡萄柚信息素的味道。

    拜占有欲極強的顧問野所賜，晏翾知道辜三川愛一個人的模樣。但他今天第一次親眼看到辜三川愿意同人組建家庭的模樣。

    不夠，不夠，他沒有像那般對我。

    光有一個掛在寨桑雪山懸空佛寺，三十三重塔上的平安符不夠。

    我要他的性命，要他的眼睛、腺體、生殖腔，也要他的余生。

    “辜三川。如果我說寶寶以后會繼承晏家，你…你愿意，忘記一些我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嗎？”

    比如什么呢。

    很多。又說錯話的晏翾最先想到的是。

    三年前的強jian，后續(xù)的sao擾和設(shè)計。

    還有一年前，晏翾使用各種手段逼迫走投無路的辜三川進入人koujiao易所。

    其實辜三川早都忘了。

    雖然他的心很大，但也要用來裝一些他認為值得的事。

    他傷害過晏翾，更受益于晏翾。他感謝他。

    可晏翾提出的“遺忘條件”…

    “因為你，我愿意。因為他，我不愿意?！惫既ㄕf，“你把我的孩子當(dāng)成什么？是你想用這個孩子控制我？還是你覺得我會把這個孩子當(dāng)成改變命運的契機。晏翾，一碼歸一碼，我愿意為了你為了這個孩子犧牲一切。你愿意給我自由嗎？”

    “你當(dāng)然不愿意，那就算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你我的恩怨和他扯上關(guān)系。我負責(zé)把寶寶帶到這世界上，給他我全部的愛，保護他直到我生命最后一刻。其余的，他的人生，無論他是alpha，beta還是omega，他應(yīng)當(dāng)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br>
    Hera怯怯地勾住辜三川的手臂。晏翾語氣僵硬：“他…或許可以有。但你就不要做夢了?！?/br>
    “是啊，沒辦法，我自己能豁出去，當(dāng)然可以一走了之。主人，你困不住我的?！?/br>
    “我十二歲的時候，顧將軍讓我給出車禍的顧問野輸血、捐肝。十八歲入伍，四年后放棄屬于慕野的全部。結(jié)婚，出軌，假死，帶著我的朋友們遠離故土，去無法地帶打工賺錢?！惫既偪裉蛩值男」奉^，輕輕摘下年糕脖子上的舊項圈，“我都可以拒絕，或者作出別的選擇，但我沒有。我真的不后悔，我體驗了不同的人生，愛過，沒恨過。很爽很刺激，也很有趣。只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過得比我更、更…嗯，更安穩(wěn)一點吧?！?/br>
    “至少別學(xué)各種殺人方法或者學(xué)完幾門外語就用來竊取他國情報了?！惫既冻鰻N爛又稍顯羞赧的笑，“不過他比我強多了。他已經(jīng)有了我，和…”

    辜三川踮起腳，含了含晏翾的耳釘，又貼著他的耳朵。

    “爸爸?！?/br>
    Hera大搖大擺地把嗚嗚哼叫的年糕拖走。

    被辜三川搞到心情復(fù)雜的晏翾沉默片刻，彎腰橫抱起辜三川。他冤枉與他目前在戶籍上確屬撫養(yǎng)關(guān)系的辜三川：“你是不是早就想這么叫了？”

    辜三川把年糕的鈴鐺項圈妥帖地塞進褲兜里：“我沒有這種癖好，但我可以配合你?！?/br>
    “我后悔了。”晏翾抱著辜三川往樓上走，他想起顧問野當(dāng)初故意讓自己撞見他們在花園里親熱的場面。沒喝到綠豆湯的晏翾火氣很重，“該早一點把你抓回來，早一點讓你懷上我的孩子?！?/br>
    世界上最美貌最大膽最肆無忌憚的劫匪說：

    “還好，現(xiàn)在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