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為了防止被氣死,最好帶著治心臟病的藥看
早上一醒來夏清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昨天情緒是有點激動,他不該說那么多話。 不過往好處想,他也能看清楚如果醫(yī)院出動全部人手,能把他困到什么地步。 他迅速坐起來穿衣服,以散步的名義四處逛醫(yī)院。 昨天醫(yī)生也來問過他的情況,他再次向醫(yī)院確認預產(chǎn)期,還有兩個星期。 秋天將至,他踩著落葉吱吱嘎嘎作響,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歇一歇。 昨天之后,他再也沒見過艾利斯。 但是抬頭看看他房間的窗戶,他知道他的眼睛無處不在。不管是家族的命令,還是他自己的,要逃出去難如登天。 X過了三天,再次聯(lián)系上了他。 “是我。” “嗯?!?/br> “你現(xiàn)在去倒水?!?/br> 夏清本來正在病房內(nèi)吃飯,聞言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朝外面天空看。外面空空如也,連病人都寥寥無幾。他走到窗邊,假裝倒水,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飛蟲樣子的東西在他的杯底。 “看見了。” “它不怕水。你直接倒水。你旁邊現(xiàn)在有四個攝像頭,別讓它們懷疑你。” “好。” “它浮上來之后,你把它拿下去,藏在手表表盤里。這個就是cao縱手環(huán)。” “這么?。俊?/br> “啟動它就會直接使用。你先別用。” “這么快就已經(jīng)拿到了么?” “不是。我從前在A-16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抓過一個蟲族首領,從它們飛行器上掉下來的。蟲族一直在偷我們的核心科技,仿造我們的東西。這個嚴格意義上也不算手環(huán),是手環(huán)仿造品?!?/br> “我用這個試過很多次。只有一個問題,它一次只能傳送一個人,而且受到磁場波動,空間會撕裂,傳輸過程非常痛苦。考慮到你也沒有修復液幫你減輕空間折疊的痛苦,這個過程會更加難熬。”X似乎在趕時間,“如果到時候我去監(jiān)獄沒有說服那個罪犯。只能用這個。如果我說服了他,那這個你也必須留著,到時候我把密碼發(fā)給你,你直接在你的產(chǎn)房穿進空間,不需要用其他危險的方法?!?/br> “也就是說我的孩子不能帶走。” “對。” 夏清沒有回答他。 “我已經(jīng)收買了一些獄警,五天后,我只有十分鐘時間說服他。沒有多余時間留給你考慮?!?/br> 然后是忙音,他把電話給掛掉了。 夏清收起了那個小飛蟲一樣的次品,塞進表盤,喝水。 護士進來,面帶微笑,問他情況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沒有。夏清機械地說完后坐回床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 電視上的新聞無非是那些事情,反而沒人再提及艾利斯和路易斯的事情。這件事鬧得這么大,網(wǎng)絡上半點水花都沒有,一旦私自討論就會被封,已經(jīng)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甚至連艾利斯這幾個字都不能提。 對于這件事夏清問過X,X只說還有兩個月時間開庭。 有些好八卦的人私底下悄悄談論這件事,無不好奇兩人是如何反目成仇的,畢竟路易斯還是艾利斯的大舅子。 窗外暮色無邊,他發(fā)了一會兒呆,心里空空如也。 除了用折疊空間,他還能怎么把孩子送出去? 整座醫(yī)院有將近一千個攝像頭。 醫(yī)院確實十分堅固,墻壁堅硬無比,四周圍著電網(wǎng),而這里沒有一個他認識的人。他不可能和艾利斯說什么,而且自從他離開后,夏清和傭人說他想見艾利斯一面,都被拒絕了。 他誰都見不到,每天只能和X用通訊器簡單說幾句話。 奇怪的是,四天后,他沒有再聽見周銳的聲音了。X好像情緒也不高,似乎有什么想告訴他,每次又欲言又止。 他問他,“周銳呢?” X有一會兒沒說話。 夏清又問了一遍,X沉著聲音說,“兩天前我和他吵了一架?!?/br> “所以?” “你知道我為什么被阿瑞爾家通緝么?”X說,“我前一個雇主是艾利斯。他叫我偷偷去查阿瑞爾和奧拉維爾去年用軍用折疊空間走私E-90飛行器的事。給了我很多錢,我無法拒絕。但是這件事越查越深,已經(jīng)收不了手,我被路易斯的人發(fā)現(xiàn),肩膀中了一槍。這才躲在周銳這里。” 夏清手指絞在一起,腦子有幾秒鐘的空白。 “現(xiàn)在這個檔口,我一旦露面就是死?!盭停頓片刻,“周銳不想叫我出去,一定要自己去一趟監(jiān)獄?!?/br> 夏清好像聽不清X的聲音,有些恍惚。 X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但我已經(jīng)兩天聯(lián)系不上他了?!?/br> “他出事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監(jiān)獄屏蔽一切信號,而且距離上層區(qū)非常遠。 X沒有再回答他。他只是說:“如果他回不來你就用那個仿品逃跑。他既然把你托付給我,我會幫你到底。” “可是...” “艾利斯不該在這個時候挑釁路易斯。就算能勝訴,他也徹底惹怒了阿瑞爾。你要逃跑更難了。不僅艾利斯的人看著你,你信不信,連阿瑞爾家都等著抓住你和你的孩子,到時候去威脅琉金家?” “所以艾利斯才加了那么多攝像頭?” 怪不得他昨天說要放他走艾利斯那么生氣。夏清要是剛逃被阿瑞爾逮個正著,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對,所以艾利斯這段時間加強醫(yī)院防護,某種程度上也是怕你被阿瑞爾家抓走。上回尤伊·阿瑞爾闖進來之后,你不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么?他被琉金家關起來了。在和路易斯這件事解決之前,他不會被放出來?!?/br> 夏清心里很不安。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周銳再怎么說也是艾利斯的手下,監(jiān)獄的人還沒那個膽子把他怎么樣。 可是阿瑞爾家已經(jīng)出手,在他們眼里,只有貴族和不是貴族的人。周銳在艾利斯和路易斯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上去監(jiān)獄探監(jiān),探的還不是一般人,這個重刑犯當初是路易斯的叔叔審的,罪也是他定的,難免不讓人多想。 X再也沒有打電話來。夏清甚至也打不通他的通訊器。 三天以來,無論他怎么試圖去聯(lián)系他們,得到的都是一串相同的忙音。 夏清日日夜夜睡不著覺,在預產(chǎn)期的前一個星期夜里忽然一陣心悸,他夢到了周銳回來的路上突然被人撞下了公路,血rou模糊。他抱著頭高聲尖叫,猛然睜開了眼睛,嚇出一身冷汗。 他臉色蒼白地要命,好像透過玻璃窗看見鬼魂來找他索命。 屋內(nèi)漆黑一片,他嘴中喃喃低語,他說他要逃出去,去找周銳,可是剛一下床就踩了空,人往地上重重一摔。他下腹立即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燈很快被打開了,一群和他無關的人擁上來,手忙腳亂,嘰嘰喳喳,夏清在一瞬間虛弱到無法睜開眼睛,只感覺到無窮無盡的疼痛和撕裂。 他徹底昏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窗外仍是他昏過去之前的黑暗,好像到了深夜。手上吊著點滴,一滴滴往下慢慢落。 坐在他床邊的黑發(fā)女人正在吹粥。另一旁有個小小的嬰兒床。 張醫(yī)生是心理醫(yī)生,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但她還是出現(xiàn)了,她說:“艾利斯現(xiàn)在抽不開身,叫我來看看。這是你的孩子。” 孩子生下來了。早產(chǎn),幸好是個健康漂亮的女孩,alpha。 孩子是張醫(yī)生遞給他的。 “她很快就不是了。”夏清只是靜靜的聽她說,沒有插話,也沒有露出什么異樣的表情。 張醫(yī)生很坦誠,“這個孩子只能今天陪著你一天,明天就會被琉金家的人接走。他們讓我來看住你,不準你跑。你也知道,我是心理醫(yī)生,他們怕你產(chǎn)后抑郁,認為我可以來開導你?!?/br> “那我呢?”夏清淡淡地問,“是不是還要被他們關起來?!?/br> “不會。上將大人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希望你等他回來?!?/br> 夏清閉了閉眼,感覺自己像在發(fā)燒,喉嚨很干。 “當然,這是上將大人的想法。你要不要遵守是你的選擇。我不會管你?!?/br> 夏清只問,“周銳呢?你認識他么?” 張醫(yī)生將粥遞給他,“你身體比較虛,生孩子的時候出了很多血。必須靜養(yǎng)。” “周銳出事了?” 張醫(yī)生無奈地看著他,嘆口氣,“我也不知道。有人幫他報了失蹤,我在新聞上看見了,可是沒有人去查。” 夏清緊緊抿著嘴。張醫(yī)生把粥放下了。 張醫(yī)生看他這個樣子,就說,“你看看你的女兒吧?!?/br> 夏清別過臉,一眼都不肯停留在他女兒身上。盡管他女兒哭得很厲害。夏清感覺眼睛干澀,卻摸到了自己臉邊的淚水。 “你現(xiàn)在就不想和我說話了,半個小時后怎么辦?你知不知道馬上路易斯要來看你?” 夏清帶著諷刺的笑,“他來看我?” “這是他愿意原諒艾利斯并且既往不咎的條件。他說要和你談一談。” 夏清沒有力氣說話,冷冷地看著天花板,張醫(yī)生依然輕聲慢語,“路易斯不敢對你做什么。至于你,如果你想離開,我不是沒有辦法。” “你為什么要幫我?” “你不愿說話,就睡一覺吧。”張醫(yī)生沒有和他解釋,抱著他的孩子離開了。 夏清雖然沒力氣,他還是掙扎著坐起了身體,將手表里X交給他的仿制品放在表盤中央的凹槽,撥通他的電話。 這一次他終于撥通了。 對面只有獵獵風聲作響,夏清問了很多聲,X好像才緩過神,問他,“你的孩子是不是出生了?” “是。” “現(xiàn)在走么?” “周銳去哪兒了?” 他聽見X說,“死了。” 這個消息和他夢境里無數(shù)次驚心的場面完美重合,以至于這么告訴他,他失去了反應的能力,除了發(fā)怔之外發(fā)不出任何有含義的聲音。 “你騙我。” “回來的路上被一輛車撞下了山崖,尸體被摔成碎骨。DNA也驗過了,我親眼去醫(yī)院看的資料,就是他。” X的語氣仿佛在陳述一件和他無關的事。 夏清說:“他死了你不會是這種反應?!?/br> “你走不走?”X的聲音像在這一刻變得很蒼老,“走的話,按照你收到的消息,輸入進去,折疊空間就能打開?!?/br> 夏清聽著忙音,無意識的攥著他的衣服,越抓越緊,低垂著頭,可是一點都哭不出來,心臟像缺了一塊。 有人敲門。 他聽見張醫(yī)生的聲音,“...阿瑞爾先生,你只有十分鐘時間。最好不要做令你后悔的事。” “哼,我敢么?” 張醫(yī)生也敲門,“中將,我進來了?!?/br> 夏清喉嚨里的聲音十分沙啞,“進來吧?!?/br> 看見夏清居然坐了起來,張醫(yī)生叫他躺回去,夏清沒聽,眼睛直勾勾盯著路易斯。 他剛從外面進來,身上帶著秋天的涼氣,夏清手腳冰冷。 路易斯和他記憶中的長相沒有區(qū)別。只是眼睛上多圍了一條繃帶。 “你想和我說什么?”夏清單刀直入。 路易斯坐在之前張醫(yī)生坐過的椅子上,翹著腿,依然是那副用眼白看人、傲慢的樣子,“今天早上,我撤訴了?!?/br> “和我有關嗎?” “你覺得你贏了,是不是?”路易斯的目光落在嬰兒床上,淡淡的笑,帶著不經(jīng)意的寒冷。 “我的對手從來不是你,沒有輸贏的說法?!?/br> “也是。本來我們也沒什么交集?!甭芬姿拐f,“我小時候視力很好,跟著艾利斯爺爺學狙擊。也上過戰(zhàn)場,不過后來家里缺人主持大局,我就去從了商。艾利斯一個月之前打傷的正是我瞄槍的右眼。和你的腿相比怎么樣?” 夏清忽然笑了起來,刺耳的笑讓路易斯原本揚起的嘴角漸漸落了下去。他邊笑邊說,笑得心臟都泛疼,“你去找艾利斯啊,你撤訴干什么?你不應該也把他弄個殘疾么?” “很遺憾,我的父母不允許我這么做?!?/br> “所以你現(xiàn)在來干什么?” “你知道周銳的事情了吧?” 夏清猛然一抬頭,死死盯住他。 路易斯笑了笑:“他居然膽子大到去偷cao縱手環(huán)。你說,我派人去撞死他,是不是替司法部提前行刑了?” 路易斯有個事實沒說,周銳去聯(lián)系的那位囚犯手里的,正是阿瑞爾家私自研發(fā)的cao縱手環(huán)。 無盡的憤怒充斥著他的腦海,夏清胸口劇烈地起伏,他掙扎著撲向路易斯,打著點滴的手迅速脫離針頭,下一刻雙手就同時掐住了路易斯的脖子。他的指甲刺進了路易斯的血rou,空氣中突然爆發(fā)出濃郁強勢的alpha信息素,夏清掐住他脖子的手還沒用力就開始瑟瑟發(fā)抖,駭人的恐懼填滿了他全身每一處神經(jīng),像有無數(shù)的鋼針刺穿他的胸口,夏清痛苦地嘶吼著,只能被路易斯的信息素壓制得動彈不得。 “你不用擔心我會再上一次星際法庭。沒有證據(jù)證明是我動的手。撞死他的人供認不諱。很快就結(jié)案了?!?/br> 極端的憤怒之下路易斯只震懾住了夏清幾秒,夏清很快再次襲來,他扣住路易斯的肩膀狠狠撞到墻上,路易斯悶哼一聲,剛要打過去,夏清的腳已經(jīng)踢起了路易斯身側(cè)的小刀,他的刀對準了路易斯的心臟。 “你真沒用。你恨你眼睛沒了又不敢殺了艾利斯,只知道來殺我的朋友!”夏清的小刀前端刺進了他的衣服,在皮膚上劃開了一道血口。明明才生產(chǎn)完,夏清的力氣卻大的可怕。 “我沒用,你以為艾利斯有用?不是我父母阻攔,我早就殺了他了!” 路易斯情緒升到了頂點,刀往前刺了一點,他也渾然不在意,“你以為艾利斯真會因為你做些什么?他難道不知道周銳是我動的手,他能把我怎么樣?我到現(xiàn)在還是好好的,他什么都沒告訴你吧? 他和我一樣,只要在琉金家一天,他永遠都不會背叛他的家族!” 夏清的臉上本來就沒有血色,現(xiàn)在更是慘青至極。像孤魂野鬼。 路易斯放聲大笑:“你試試,你現(xiàn)在把我一刀捅死了,你的家人是什么下場!你看看艾利斯會不會為了你一個omega阻止阿瑞爾的人替我報仇!” 夏清的刀停滯在他的心臟邊緣,手不停發(fā)著抖,他用盡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殺意,他想到他的孩子還在隔壁,他的父母還遠在下層區(qū)。 路易斯一把推開了他,夏清摔倒在地上痛得抽氣。 他說:“艾利斯五天前向尤伊提交了離婚申請?!彼湫χ骸八€想著把你娶回去呢。有妻有女,聽起來倒是挺美滿的,我怎么會讓他如愿?” 夏清跪在床邊,連臉上的笑都很蒼白,“你是不是嫉妒他? “你說的沒錯。我嫉妒他。我見不得他好過。”路易斯對著夏清說道,“艾利斯權(quán)力那么大,他會查不到是我的人撞周銳?不,你知道嗎,他查到了,他選擇和我的家族一起隱瞞。” 夏清低低地笑出聲來,聽起來毛骨悚然。 “他不是喜歡你嗎?可是以后你看見他,就會想起他為了保全我這種人,保全我們的家族不去揭發(fā)這一切,讓你的好友死在深郊野嶺?!?/br> “我要周銳這根刺,永遠扎在你心里?!?/br> 夏清抱著頭,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 “你以為你憤怒,你不滿,你就能改變你的命運?你以為你是中將,立過功,這些貴族就能高看你一眼,把你當人看? 你不該怪我,要怪就怪你生在這個地方,生在這個時代,人人都這么虛偽、冷漠和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