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霽走出校門的時候，看到站馬路牙子上的謝昀霄，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陌生的感覺，心酸嗎，或者愧疚，不知道，這些情感他并不常有。

    他又想起陳棗早上告訴他的，前天下午有人看到蔣裕城帶了一波人要在廁所里強jian謝昀霄。是的，強jian，謝雨霽這天每次回想起這個詞時，腦子里那根保障正常運轉(zhuǎn)的保險絲就要炸掉一次。

    而另外一種傳言是他們倆單純在廁所里聚眾zuoai。聽上去簡直不能更傻逼了。

    當(dāng)然按照周池的說法，應(yīng)該是謝昀霄意外出現(xiàn)替他擋下了，這就說明蔣裕城和謝昀霄之前大概沒有任何瓜葛，第二種傳聞不攻自破。

    那么，只剩下第一種，謝昀霄被強jian了？可是那天放學(xué)時的謝昀霄，除了皮rou傷，似乎也沒太大不對勁，回去路上可以說是健步如飛……

    雖然那家伙心虛的樣子，絕對是隱瞞了什么事。

    是和蔣裕城有關(guān)？猥褻？強jian？腦子里亂七八糟，以至于今天聽到的，看到的，想到的，都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一直生活在小地方的人，通常會有一種錯覺——生活就應(yīng)該是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偶有偏離了日常的事情發(fā)生，那也不過是激起水花的小石子，掀不起什么波瀾。

    今天大概是隕石撞擊，波瀾還沒來得及壯闊，就直接蒸發(fā)了。

    謝雨霽覺得好像很久沒看到謝昀霄了，昨夜那個病懨懨的脆弱模樣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從腦子里冒出來，眼睛里有點刺痛，匆忙眨掉。

    謝昀霄壓了壓帽檐，徑直朝他走過來，瞧了一會兒，察覺到謝雨霽情緒低落，忙找起話題說道：“靖姐說讓我們?nèi)ニ浅燥?，咱們好久沒見了?！?/br>
    “好啊，我先回去做好飯?！敝x雨霽故作平靜地答應(yīng)著，他還沒想好怎么和謝昀霄確認那件事，而謝昀霄似乎也沒有告訴他的打算，不論哪一邊都讓他有些郁悶。

    兩人一路無話，并肩往家走著，謝昀霄偷偷瞟著身邊的人，看不清神色，不小心肩膀碰到一起，又被稍微躲開，一種沒來由的尷尬氣氛開始升騰。

    謝昀霄本就怕他已經(jīng)聽到了什么，此刻一絲細節(jié)都能被敏感察覺、放大，心中逐漸有些抓狂，內(nèi)心壓抑許久的陌生沖動又冒出頭來：既然謝雨霽躲著他，那就把他——

    忽然謝雨霽的胳膊被一把拽住，力氣下了十成十，突如其來的疼痛把謝雨霽嚇了一跳，他一臉疑惑地望著謝昀霄，動了動胳膊，想要掙脫禁錮。

    謝昀霄也被自己驚到了，沒意料到自己下意識就動手了，然而反應(yīng)過來也只是稍微卸了力氣，并不松開，嘴上倒是著急給自己找補：

    “等下我就在巷子口等你，我這個……”，謝昀霄往謝雨霽靠近了一步，又不知道看哪里才好，于是視線像小鉤子似的干脆盯住那對鎖骨不放，補充道：“我今天都沒在家，我怕被發(fā)現(xiàn)。”

    “什么被發(fā)現(xiàn)？”謝雨霽被他搞得有些神經(jīng)過敏，“強jian”兩個字突突地撞擊他的心房。

    謝昀霄摳了摳臉，坦白道：“我白天在靖姐那兒待了一天?！?/br>
    謝雨霽回過神，眼色晦暗不明地嘆了口氣，不想繞彎子了：“謝昀霄，我們一起生活這么多年，你什么事我不知道，你不說我怎么幫你。”

    謝雨霽說完輕輕一掙，胳膊上的力量就徹底松了，又看了一眼謝昀霄，徑直轉(zhuǎn)身走了。

    是啊，我什么事你都知道。

    從謝雨霽上小學(xué)開始，父母就離開安川出去工作了，后來又聽說父母離了婚，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兩只手數(shù)來都有多余。一直以來都是兩個小孩子和老人一起生活的，兩個人同一個屋檐，同一個房間，小時候也常常擠在同一張床上。

    我們彼此，天生就是最親密的關(guān)系，最了解對方的人。

    謝昀霄憑空握了握還留有謝雨霽余溫的手，低著頭發(fā)呆，手心里的觸感正在慢慢消失。

    只是，我那齷齪的欲望，你也知道么？

    ……

    謝昀霄是受害者，這一點謝雨霽心里清楚。但如果這次不逼他一把，謝雨霽擔(dān)心在被觸及到原則底線甚至生命安全時，謝昀霄會繼續(xù)隱忍退縮。

    他哥比自己大兩歲，但是從小跳脫張狂，小時候又老是被欺負，所以名義上是哥哥，實際上是被照顧保護的那一方，理直氣壯地很習(xí)慣黏著謝雨霽。

    直到初中還有人叫他哥“謝公主”，謝雨霽才有意拉開些距離。有時候謝昀霄和別人打了架，他也多是負責(zé)擦藥或是打報告而已，并不做在他看來多余的事。

    謝雨霽在前面走著，聽到后面跟上來的腳步聲，不由自主地安了心。

    謝雨霽進了屋先跟姥爺說了晚飯的事，姥爺聽罷便把刀一拍，夾著煙趕忙嘬了一口：“那不做了不做了，正好你們出去吃，我去找你二爺喝酒去。”，說完笑瞇瞇地做了個灌酒的手勢，麻利地跑了。

    謝雨霽無語，轉(zhuǎn)頭跟梁靖打電話約好了時間，拿了些水果又去院子里捆了些青菜，準備著一起帶過去。剛出院門就見謝昀霄縮在墻角躲躲藏藏的。

    不用猜，躲家里那位老人家呢。

    “別藏了，他忙著去喝酒，沒空搭理你。”

    謝昀霄聞聲別扭地直起身子，傻笑著自覺要接過謝雨霽手里的東西，“不知道靖姐做什么好吃的呢?！?/br>
    謝雨霽卻故意避開手，只盯著他，謝昀霄手連人一塊愣了一秒。

    暮色已經(jīng)四合，周圍有些朦朦朧朧的，連帶著面前的人也好像遠了些。謝昀霄心中一股焦急倏地炸開，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開始無法忍受謝雨霽可能在“遠離”自己這件事。

    那種迫切的、卑劣的控制欲突然膨脹起來。

    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比如謝雨霽跟自己發(fā)脾氣不理人的時候，那時候年紀小，謝昀霄只知道著急忙慌地巴結(jié)討好。

    而就在剛才，他已經(jīng)沒能按捺住那種欲望，朝謝雨霽動了手了，這令他惶恐又莫名的雀躍。

    “吃完飯回家我就全部告訴你?！敝x昀霄輕輕拉住謝雨霽提東西那只手，強行把東西接過來，小指幾不可查地在對方手心里撩了下，惹得謝雨霽心中一顫。

    “走吧！”謝昀霄推著謝雨霽的背往前走著，默默下定了決心。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通通剖開給你看。

    那骯臟的泥濘里，凋零破碎的薔薇花瓣如火焰一般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