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最終順利取出來了一顆，交給沃爾什的時候他們兩人面色都有些陰沉。安秋穿著路易斯的外套，衣領(lǐng)拉得很高，完全遮住了脖子。

    沃爾什不在意這種細節(jié)，對他來說，那枚海獸卵就是全世界。

    “你們可以離開了，有結(jié)果我會通知你的?！蔽譅柺舱f完，就把安秋和路易斯關(guān)在了辦公室門外。

    路易斯轉(zhuǎn)向身邊的安秋，一時不知怎么開口：“我……”

    “先回家吧?！卑睬镎f，“仔細洗個澡。”

    他的喉嚨還沒恢復(fù)，嘶啞中透出了冷淡的感覺，讓路易斯有些不安。但此時他們都沒工夫照顧彼此的情緒，沒有逃開已經(jīng)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夜晚的校道上偶爾有成雙成對的行人經(jīng)過，安秋望著夜燈下的飛蛾，大約再過兩個月，它們就會凍死在冬日的寒風(fēng)里，夜里的燈光從此孤寂。

    路易斯幾次想牽他的手，又無奈地離開。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了陰影，他明白了安秋害怕自己的那種感受。

    無法掌控的未知是可怖的，而現(xiàn)在路易斯也沉入了深深的不可知里。他不知自己的愛會不會毀了安秋，他不知道下一次插入安秋身體時，自己會不會真的掐死他。

    柔嫩脖頸的觸感現(xiàn)在還保留在路易斯手間，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現(xiàn)在的他沒有膽量再去許諾安秋什么。

    他們在路口分別，路易斯沒有拿回他的外套，就像忘了一般。他望著安秋離開的背影，忽然站定，喊了一聲：“安秋！”

    安秋回頭，眼中滿是困倦。

    “我很抱歉……”路易斯說。

    安秋走了回來，站在他面前，認真地望著他。

    “路易斯，回家好好睡一覺?！卑睬镎f，“有一句話我必須要對你說。如果某天我有了戀人的話，我只希望那個人是你。

    “但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和我都無法負擔(dān)?！?/br>
    路易斯沉默了許久，喉嚨發(fā)哽：“我想幫你，安秋?！?/br>
    “很抱歉這么說，這對你來說有點殘忍。但是……”安秋低垂下眼睫，“你幫不了我?！?/br>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狠狠扎中路易斯的心臟。他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無力而難過，任何語言在此刻都是徒勞的，安秋陳述的是事實，他幫不上任何忙。

    他只好像安秋希望的那樣，做一個好朋友，保持一個清晰的界限。越界之前的路易斯總是溫柔而紳士，他愿意聽取安秋的想法，也愿意尊重他的意愿，恰如此刻。

    “好。”

    他們是七年的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

    ＊＊＊

    安秋體內(nèi)還有兩枚卵。

    他最初的計劃是在沃爾什的研究所里把它們?nèi)〕鰜?，但在第一顆Owen被取出之后，另外兩顆就陷入了安靜之中，安靜到安秋幾乎忘了它們，安靜到研究所的冷凍jingye樣本根本不起作用。

    在嘗試過許多方法之后，安秋終于想起了帕爾留給他維生的那些血。

    這些血對沃爾什來說肯定也是寶貝，但安秋不想讓人知道他還和海獸有聯(lián)系。他選擇自己在家時喝下這些血，為免發(fā)生什么意外，他提前準(zhǔn)備好了輕易能按到的緊急求救電話，還有完全空余的一整天。

    事實確如帕爾所說，他的Owen很安靜，在喝下血一個小時之后，安秋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他的嘴里還留有腥味。這些血在低溫環(huán)境下也沒有凝結(jié)，仍然保持液態(tài)，嘗起來像是把一只軟體動物榨成汁，很不美味。

    Owen沒有產(chǎn)生變化，安秋的身體也沒有變化。在安靜地等待了兩個小時之后，安秋甚至等得有些無聊了。他斜靠在沙發(fā)上，翻了一本書來看，當(dāng)他翻開書頁時，他發(fā)現(xiàn)被他觸摸的那一角出現(xiàn)了濕痕。

    是那種被水滴到之后洇開的感覺，奇怪的是安秋手上并沒有水，也沒有汗。

    當(dāng)他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時，一切忽然變得不可收拾起來。蒙蒙的水霧從他身邊蔓延開，布制沙發(fā)沒有表現(xiàn)出來，安秋觀察地面時才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是一踩一個腳印。

    水以一種細密溫柔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充斥了安秋所在的整個空間。

    安秋感覺到腹中有東西活躍起來，它們的動作很小，從孕腔中鉆了出來，慢慢地在他腸xue中上下律動，沒有突然的猛撞，也沒有懲罰一般的強制擴張。

    它們像在撒嬌，以此換取安秋的歡心。

    安秋對自己這個詭異的念頭感到意外，他居然能感知到兩枚卵的情緒。

    他把手搭在小腹上，兩枚卵就壓著幾層肌rou與器官組織，向他的方向靠近。它們輕蹭的動作從xue腔中傳來，安秋被撩撥得腰肢酸軟，這種溫和綿延的快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它們很乖、很聽話，它們只想讓安秋舒服。

    這兩枚Owen的營養(yǎng)都不是來自于安秋的身體，不像先前那個開辟孕腔打上標(biāo)記、當(dāng)自己是安秋身體主人的Owen，帕爾的這兩枚很懂事，它們甚至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討好安秋。

    安秋從不是狠心的人，事實上他很喜歡孩子，喜歡他們坐在畫板前，天真地描摹世界的樣子。

    對于同樣擁有智慧的海獸來說，他們的孩子會否也擁有需要呵護的童年呢？

    在拜蒙和帕爾的嘴里，他們稱呼自己為“海族”，而非“海獸”。在這樣一個暗含排斥的語境下，任何試圖求和的溝通都是徒勞的，人類從未把自己與帕爾的族群視為談判的兩方。

    安秋隱隱懂得，不做多想。

    如果。如果海族必須要以這種方式來繁衍的話，也算是一種上天的選擇，安秋只當(dāng)是踩中了神的腳趾印，接受一段短暫的、他必不可逃的命運。

    他可以保護這兩個Owen，安秋心想。

    只要帕爾不再強迫他做什么，并為它們提供營養(yǎng)，結(jié)局不一定要鬧到魚死網(wǎng)破。作為交換，安秋希望回歸到正常的生活里。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不希望卷入這些機密事件，不想對最親近的人也保密。

    在他心中，這枚名為“慈愛”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他并不知道這就是帕爾的Owen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像歐利昂的Owen能控制人身體一樣，帕爾的Owen能在足夠強大之前把自己偽裝得弱小無害，它們會蠱惑母體，以此獲得一種獨屬于人類的東西。

    愛。

    安秋輕撫著腹部，他的姿態(tài)就像任何一個慈愛的母親那樣，滿含難言的喜悅。他愛肚子里的Owen，就像愛自己的寶寶，他忘記了他的意識并不可信。

    安秋又一次成為懸絲下的傀儡，不同于以往的極端恐懼，這一次他是滿足而享受的，他完全是在自投羅網(wǎng)。

    安秋不知道，他沒有意識到滿屋的水汽是在劇烈沸騰之后汽化而出的，而那正在燃燒的、滾沸的，正是沉迷其中的他自己。

    兩枚Owen一上一下，摩擦著安秋的rouxue。它們時而頂在前列腺處輕按，時而向xue口鉆，像要提前出來探看一番安秋所在的世界。

    安秋用手接在臀邊，半透明的Owen把xue口撐成一個渾圓的形狀，內(nèi)里的腸rou一張一合，隨著安秋的呼吸律動。

    它終于滾了出來，帶著一股涌出的汁液，躺在安秋手心里。另一枚仍在安秋的前列腺邊輕震著，安秋舉起手心那枚Owen，輕柔地在它表面吻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這顆Owen的情緒，它很激動，又有些羞赧似的不知所措，更多的還是親近他時的歡喜。

    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孩子遇見心愛的人，十分稚拙，卻真誠又熱烈。

    這是他的寶寶，他的孩子。

    Owen像一個調(diào)皮的孩子，很快鬧著要回去，安秋敞開腿，動作溫柔地將rouxue扒開，向自己體內(nèi)塞進那枚卵。

    他的xue口上滿是晶瑩的水液，情動時不時有新的流出，呻吟聲沒有任何抑止，安秋把他貪于享樂的最本質(zhì)的一面暴露了出來，沉湎于他的孩子賦予他的快感中。

    他很快高潮了，jingye射了出來，被他用手接住。安秋一手托在xue邊，另一手蘸著他自己的jingye，一點點往自己的xue里灌。

    他像一個不知羞恥的精癮患者，而他這么做，實際上只是為了給他的寶寶提供一些養(yǎng)料。

    他是那么的愛它們。

    ＊＊＊

    在某一次例行檢查之后，沃爾什忽然失去了安秋的一切聯(lián)系。電話他不接，社交軟件不回，甚至去他的學(xué)院堵人時，得到的答復(fù)也是安秋不在這里。

    沃爾什很忙碌，他沒工夫跟個才分手情緒不佳的同性戀鬧脾氣。在多次聯(lián)絡(luò)無果之后，沃爾什主動聯(lián)絡(luò)了MSPO方面。

    因為他在技術(shù)上的高級權(quán)限，電話直接打到了MSPO總負責(zé)人維恩的辦公室里。鈴聲一直響了半分鐘才有人接起，一個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回答了他。

    “你好，MSPO總指揮中心，我是維恩?！?/br>
    “維恩先生，我這里有您一定感興趣的東西。”沃爾什說，“我有一個活體海獸卵?！?/br>
    維恩那邊很快傳來了轉(zhuǎn)接聲，過了大約一分鐘，那邊換好了電話線路和所在地點時，維恩的聲音再次傳來：“告訴我你的獲取途徑，還有條件?！?/br>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一個懷著海獸卵的男人自己找到我，要我?guī)退褨|西取出來?！蔽譅柺驳恼Z氣一如既往地冷淡，不過說到這話時，他表現(xiàn)出了一絲不解，“他似乎把海獸卵稱為Owen?！?/br>
    維恩沒有廢話，單刀直入：“給我他的聯(lián)系方式?！?/br>
    沃爾什一笑，扶了扶眼鏡：“維恩先生，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您總得給我一點好處吧？”

    “你說。”

    “我要海獸卵相關(guān)研究成果的第一署名。”沃爾什說。

    “可以?！?/br>
    “我還要相關(guān)產(chǎn)品的長期專利權(quán)?！蔽譅柺舱f。

    “你選一條產(chǎn)品線，只能一百年?！本S恩回答。

    “成交。”沃爾什激動地答應(yīng)。

    他離名垂青史只差臨門一腳了。等到這一切結(jié)束，他就要離開這里，去一個安靜沒人的地方開始新生活。

    至于安秋？他只能說一聲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