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指尖刮擦著內(nèi)壁，盡管已經(jīng)很小心，還是將xuerou磨出細(xì)微癢意。手指在紅艷艷的xue口小幅度抽送，像是又在行yin。沈行風(fēng)為他上著藥，面上卻一派淡然。沈追看著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沈行風(fēng)上好藥，才發(fā)現(xiàn)撫過頰邊的氣息停了。他撤出手指，抬眸望了沈追一眼。沈追憋得臉頰微熱，與他四目相對連忙喘了幾口氣。

    沈行風(fēng)往下瞥過他前襟，提醒道：“哥哥穿了我的衣服?！?/br>
    沈追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確是沈行風(fēng)常穿的里衣。他將衣帶勒緊，抱臂道：“別想我還給你?！?/br>
    沈行風(fēng)沒再說話，下床自去開了衣箱。沈追的目光追隨著他，卻見沈行風(fēng)黑發(fā)披散的后背血痕隱約。他撩起頭發(fā)穿衣，后頸皮膚上的道道傷痕清晰可見。干涸的血痕從后頸一路延至整個背部，肩頭還有半圈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咬痕。

    怎么沒咬死他，沈追暗暗可惜。眼看沈行風(fēng)快要穿戴好，他也頑強地翻身下床，去夠地上的外衫。

    沈行風(fēng)知他賊心不死，另尋了干凈衣物給他，“哥哥預(yù)備去哪里？”

    “我能去哪兒?！鄙蜃方舆^衣服，一邊穿一邊敷衍道，“就在劍宗內(nèi)隨便逛逛?！?/br>
    “既然這樣，我和兄長一起。”沈行風(fēng)淡淡重復(fù)道，“隨便逛逛?！?/br>
    沈追一愣，這混賬東西難道打定主意要盯著他？

    眼中薄光收盡，倏忽夢醒。只是一窺往事，便如過了半生。元鏡看完封存的記憶，浸透一夜冷雨的身體狠狠打了個哆嗦。夢境開始有多美，結(jié)局就有多殘酷。

    大師兄棄了無情道，與小師妹鶼鰈情深，做了幾年恩愛夫妻。就如他當(dāng)初忽然想通那樣，有一天，大師兄又憶起修無情道時的種種。

    多年情愛一朝勘破，大師兄陡然明白，過往一切只是他飛升前的歷練。天降雷劫，他境界已至馬上就要登天成神。

    然而雷劫中抱著孩子含淚迎風(fēng)的妻子卻絆住了他，這是他在塵世未了的因果，死死將他栓在凡人的界限中。

    大師兄手中玉簫吐出一段劍刃，他在那瞬間做了決斷。他知道只要打破眼前所見，便能得到他想要的。

    大火熊熊燃燒，曾經(jīng)相守的家化做一地灰燼。

    飛升的最后一刻，萬般無奈一起攻上心頭。他閉上眼不去看鐘離姝眼中血淚，縱然有再多曲折，他也無法向她提起，不如就此忘記。

    秘境破碎大夢初醒，元鏡搖搖晃晃地?fù)纹鹕恚浇钦戳诵┭獫n。他伸手胡亂地抹去，卻覺那粘膩感揮之不去，擦著擦著無聲嗤笑起來。

    做了那個決定，他并不后悔。只是苦了鐘離姝，她捧出來的那顆心今生是接不住了。誤她那么多年，恐怕會生出新的因果，他咽著血腥味恍惚地想。

    不過不要緊，他可以還回去。鐘離姝已經(jīng)有了新的寄托，還回去就他們就兩清了。

    是時候該返程了。

    沒有了頻繁登門尋鐘離姝的人，在外頭侍立的妙音門弟子也落得清靜。兩個小弟子偷偷跑神，眼神亂轉(zhuǎn)，驀地在道路盡頭看到熟悉身影。

    兩人渾身一凜，連忙站好，生怕遭到責(zé)問。卻見平素里衣衫嚴(yán)整的掌門，看上去很不對勁。

    元鏡御風(fēng)許久衣襟微亂，鬢發(fā)落出來幾縷。他縛帶下的臉毫無血色，腳步也有些不穩(wěn)。

    他絲毫沒有留意兩個弟子，游魂般從門邊幽幽穿過，徑直往鐘離姝的住處走去。

    天氣晴朗，鐘離姝在院子里擺了張小桌，晾曬一些陳舊畫稿。若榴一邊幫她鋪開，一邊看紙上風(fēng)物。兩人偶爾交談幾句，頗有幾分怡然自得。

    元鏡在門外站了片刻，聽著門內(nèi)輕聲細(xì)語陷入怔忡。在秘境編織的幻夢里，與鐘離姝這樣近的人是他。憶及往事，掙扎的痛苦與無能怨憤又掀起驚濤駭浪。他心口一痛，忽然有些了解當(dāng)初自己為什么要這么決絕。

    從踏上這條路起，他就沒有回頭的可能?；蛘哒f，他從來沒有別的選擇。

    他沒有敲門，突兀闖入驚破了院中氣氛。

    鐘離姝從鋪滿畫紙的桌面抬眸，看著這位不速之客道：“師兄有何貴干？”元鏡定是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又來找她的麻煩了。鐘離姝一手托腮，一手輕點桌面，等著元鏡拿所謂門規(guī)訓(xùn)她。

    她沒等來金科玉律，倒等來另一句話。元鏡心口疼痛緩解了一些，藏在袖中的手掐住指節(jié)。他已經(jīng)從封存的記憶中知曉一切，奇怪自己明明情絲已斷，身向大道，卻仍然能品出其中苦辣。

    他嗓音嘶啞，“當(dāng)年是我虧欠你，你想要什么彌補我都可以……”

    鐘離姝閑適的神情淡去，她凝眸望著元鏡，從無聲的對峙中得到了答案。元鏡想起來了。

    十年前被他輕易舍去的記憶，又被如此輕易地?fù)炝嘶貋怼?/br>
    是他薄情寡幸，不給她一點余地，現(xiàn)在想起來又有何用。她道：“當(dāng)年讓我不必當(dāng)真的是你，現(xiàn)在要彌補我的也是你。師兄這是何苦？”

    “可你問得太晚了，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br>
    元鏡渾身一顫，強行站定，“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當(dāng)年欠下你因果會阻我道途，我只求往后順?biāo)臁！?/br>
    好一個往后順?biāo)?，這么多年過去元鏡依舊是元鏡，分毫未改。

    “好啊?！辩婋x姝冷冷一笑，忽生一股憤懣。她起身繞著石桌走了一圈，回身道：“那我要補天之石研做墨，燭龍之毫捻做筆。再不濟這漫天星斗中要有一顆做我的燈，為我夜間作畫照明?！?/br>
    她所提要求，前兩者流傳于九洲上古傳說中，千百年來未曾有人得見。而登天摘星，并非空有修為的凡人之軀可為。

    每一樣都是刁難，每一樣都明擺著不想他好過。鐘離姝知道自己蠻不講理，卻毫無悔意，她心潮起伏，已經(jīng)淡去的怨恨開始滋長。

    憑什么只有她那么痛苦，元鏡卻心安理得地過著那十年。沒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了。

    空氣冷了下來，氣氛僵直。元鏡張了張口，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有些許茫然，許久才道：“我做不到?！?/br>
    “你做不到，那又何談彌補？”鐘離姝只是冷笑，手指緊緊攥著。元鏡舊事重提，無疑是將她已經(jīng)沉淀的痛翻出來，讓一切再起波瀾。

    她盯著元鏡，恨意似一把錐心利劍?？衫碇歉嬖V她，她不能真的毀了元鏡。

    鐘離姝眼眶微紅，就在情緒瀕臨破滅的一刻，一只手輕輕覆住了她的手。若榴擔(dān)憂道：“姝jiejie？”

    若榴從兩人話中聽出隱情，一直收斂聲息不做打擾。此時見鐘離姝神情不對勁，立刻出言安撫。

    鐘離姝一驚，漸漸醒過神來。明明已經(jīng)決定忘記了，這才多久又故態(tài)復(fù)萌。她勉強平復(fù)下心緒，“我說的都是玩笑話，師兄不必介懷。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已經(jīng)決定放下，不會對師兄有任何妨礙。彌補就算了吧?！?/br>
    她的拒絕之意擺在臉上，元鏡知道時機不對。他沒再說什么，沉默著步出院門。

    “你堂堂一宗之主，就沒有別的事干嗎？”直到御劍出了縹緲峰，沈追仍不死心地發(fā)問。

    沖霄劍不太服氣，從沈追踏上去就開始左右顛簸。沈行風(fēng)站在前面，穩(wěn)下時不時的震蕩回道：“沒有。”

    自從沈追回來，沈行風(fēng)清閑更甚往日。門中長老各領(lǐng)要務(wù)，沈墨也在學(xué)著接替他的事務(wù)，除了不得不要他決斷之事，幾乎成了甩手掌柜。

    沈行風(fēng)一反常態(tài)，對權(quán)欲毫不熱衷，令沈追深感疑惑。他身上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沈追千頭萬緒，理不清思路。

    沖霄劍適時一晃，沈追猛然向前撲去，情急中抱住了沈行風(fēng)的腰。他不會御劍，對蹈空而行尚有危機感，抓著沈行風(fēng)的衣服不滿道：“你連自己的劍都御不好嗎？”

    沈行風(fēng)瞥了一眼腰間被他捏出的細(xì)碎衣褶，又低頭看配劍，眸色微深，誠懇認(rèn)錯，“我學(xué)藝不精，兄長受累。”

    “知道就好。”

    后半程偶有不順，沈追抱著他不撒手，兩人一路有驚無險到了武道會會場。

    前幾日陪著鐘離姝游玩，劍宗上下已經(jīng)走便。沈追對熱鬧興趣不大，為了敷衍沈行風(fēng)，不得不同他到這邊逛逛。

    他沒再走老路，一來便直奔劍宗的觀戰(zhàn)席，沈行風(fēng)走在他身側(cè)一步不落。

    與劍宗毗鄰的皆是修真界世家大族，盡管見過世面，也忍不住將目光頻頻投注于他們身上。

    沈行風(fēng)深居簡出，除去這樣的盛會，外人沒多少機會見到他。而沈追是個眾所周知的瘋子，一天到晚行蹤不定，眾人極少見到兩兄弟同時露面。

    可巧今日兩人一同出現(xiàn)，還穿了相似的衣服。當(dāng)先一人唇角微勾，眸光明亮，眼神輕移時慵懶散漫。另一人光華內(nèi)斂，周身似環(huán)繞無形劍意，冰冷又鋒利。

    只憑氣質(zhì)，誰也無法將他們認(rèn)錯。

    沈行風(fēng)有極好的相貌，孿生子面如鏡像，他哥哥沈追本應(yīng)不差，只可惜右臉大半胎跡毀去英俊容貌。兼之品行不端，瘋癲狂妄，在傳言中更加顯得面目可憎。

    但若仔細(xì)看他們的臉，兩人輪廓如出一轍，憑沈追光潔的半臉，誰也無法將他們分辨清楚。

    本就是一樣的長相，緣何會一人盡善盡美，另一人丑陋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