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還真沒聽出來是誰，他從剛剛的酥麻勁兒里緩過來，禮貌的問了句：“你好，你剛剛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兒嗎？”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他隱約聽到了呼氣的像是吐了口煙的聲音。

    “顧云，這才隔一天就認不出人了？”男人語氣帶笑，打著趣兒。

    墨簡？

    說起來這算是他倆的失誤，面對面在辦公室里對著一本策劃“討論”了一兩個點，最后各回各家時也沒想起來要交換個電話、加個微信。

    因為他們聘請那位研究員，昨天晚上臨時告訴他，今天剛好能騰出時間來，墨簡就拍案把高層的小會議給定下來了，在公司高層群里發(fā)了公告。他想著十點半的會第二天早上再給小孩打電話也沒問題吧，就在每天晨跑完吃了早飯給小顧總撥了個電話，無人接聽。

    平時這種事情讓他來干不就是小題大做么，這次，墨總親自叫合作伙伴的代理人參會，多看重人家啊。

    看了眼腕表，九點半，小孩兒的睡眠真不錯。

    顧云腦子轉(zhuǎn)的很快，爽朗地笑著回復：“哪有啊哈哈哈，不過墨哥你這么早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兒嗎？”

    盡管隔著手機看不見人，墨簡也能想象出來小孩發(fā)出這樣開懷笑聲時那眼皮薄薄的丹鳳眼會瞇起來，他兩眼長著對臥蠶，眼尾有些上挑，平白給那張無辜的小俊臉添了分媚氣。

    “十點半有個高層會議，你準備準備來參加吧。”

    研究所辦公樓其實還挺偏的，家住市里的員工早晚坐通勤車過去，領(lǐng)導們一般都自己開車上下班。

    所以墨簡在隔壁車位看見從一輛三十來萬馬路上一抓一大把的不起眼小奧迪上下來的顧云時，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按照他對二代三代們的認識，只要不是體制內(nèi)的，自然是坐騎越高調(diào)越好了，恨不得一周七天，每天不重樣地來。

    顧云先是對旁邊那輛黑色大G多看了兩眼，接著有些sao包的對著自己車窗抓了把頭發(fā)簾，和上面下來的男人視線相撞時，他想，大G配硬漢，很可以。

    男人都愛車么，B市那些公子哥開著豪車載著美人兒，還有組車隊的，不要命似的去山路上賽車的，愛聽那跑車引擎的轟鳴，陣陣聲浪讓血液都沸騰起來。沒當總經(jīng)理以前顧云也是那群不要命的二世祖里的一員，后來想想，他怕死，還是蝸居著乖乖活著等哪天老死吧。

    開不起眼的車、住不起眼的房、做不起眼的人，這就是顧云現(xiàn)在的打算。

    兩人乘電梯上去，坐在會議室最前面，面對面的位置，聽那位高價聘請來的研究員給大家報告最近的研究成果。什么基因編碼啦、α螺旋肌苷腺苷啦，RNA編輯啦干細胞什么的，顧云不學生物太久了，他本科專業(yè)也不是這方面的，自己又是學渣一個么，屁都聽不懂。

    聽著聽著，顧云悄悄開起小差來，偶爾將眼神從側(cè)前方的投影上移到對面。他了解到墨簡和自己大哥都是F大的生物系的，不過顧城選擇留校讀研，而這位本科畢業(yè)就出國深造去了，說起來墨簡還算是顧云的學長……此時男人上身靠在椅背上，桌面上擺了個深灰色的裸機iPad，拿著電容筆在上邊勾勾畫畫，這應該是上學時培養(yǎng)的好習慣吧。頭頭都聽報告聽得仔細認真，底下的人也不敢什么都不做，都拿了筆和本，跟著記筆記。

    顧云于是更裝模作樣的學著大家的模樣“認真”起來，他閑得無聊，在本上草草起筆畫起速寫，而現(xiàn)成的模特就在對面坐著。

    顧云以前想，有文化和沒文化除了學歷和談吐還能有多大區(qū)別啊，今天這個會上他懂了，有文化就是墨簡那樣的，而空有一張文憑的草包就是他自己。高級研究員在投影上展示的對他來說堪比天書的枯燥報告結(jié)果，在墨簡那兒，就是不斷被消化吸收理解雜糅應用的對他們研究很有用的東西。

    男人兩手支在桌面上，左手腕的金屬色腕表和外套的袖扣相得益彰，他在認真聽講解時左手手指會下意識點著桌面，但不發(fā)出聲響來，寫字時便垂下眼睛，他的眉骨挺高，輪廓線條堅硬，睫毛給眼下留出一片陰影，顯得那漂亮雙眼皮下面的眼珠子顏色更濃。墨簡的下頜線清晰堅毅，往下的線條延伸進被一條寶藍色領(lǐng)帶規(guī)規(guī)矩矩約束著的襯衫領(lǐng)口里，再也窺探不見。

    果然，認真的男人最帥了這句話實在是說的太對了！

    這人的胸肌還真是大……顧云猛地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偷偷盯了許久的人此刻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他，一邊眉毛挑起來一點，用眼神問他在看什么。

    看你長得真爺們兒。

    顧云有種偷窺人家被現(xiàn)場抓包的赧然，胳膊往前伸了伸用小臂把筆記本上的東西擋住了，臉上掛著純良的笑容。

    一副小孩兒干了壞事企圖靠裝萌賣傻將此事揭過的模樣。

    會后，墨簡安排人帶著研究員去營養(yǎng)部吃飯，他本人則準備回趟公司。小孩模樣乖順的叫住他，說“哥咱倆加個微信吧，平時我有什么不太懂的就麻煩你多教教我。”

    他小謊話說的一套一套的，最終如愿以償加了男人的微信，揮手開溜了。

    這個男人的頭像是只皮毛油光發(fā)亮的立耳杜賓，眼神堅定，昂首挺胸看著品相相當端正，昵稱倒是沒有繼續(xù)中二的叫什么國王的，寫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英文單詞“Hale”。

    男人的朋友圈也就發(fā)了十幾條，沒設什么幾天可見，抱著好奇的想法，顧云都翻看了一遍，要么是在犬場拍的狗，要么是絢麗的夕陽或者星空，還有一張是個一個女孩兒的合照，日期是兩年前，女孩的發(fā)型是很乖的meimei頭，長得很漂亮，兩人的眉眼有些神似，一個咧嘴開懷大笑，一個內(nèi)斂的彎起嘴角，下巴頦的線條也在此刻柔和下來，滿眼都是含著溫柔如水的暖意。

    顧云留在這兒也無所事事，下樓開了車往回走，今天沒有酒局，挺好，他在中午的車流里慢慢挪著，往自己那小區(q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