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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穿到古代做總攻在線閱讀 - 49 冷情殺手成長史/凡是過往,皆為序章/上

49 冷情殺手成長史/凡是過往,皆為序章/上

   連支離拿在手里,還沒來得及下口的雞腿也沒有被放過,畢竟小個子的支離在他們眼中簡直是最好捏的那顆軟柿子,一個小胖子沖上來,二話不說就去搶雞腿。

    支離當然不肯相讓,但對方的胳膊有他的兩倍粗,力氣也比他大得多,瘦弱的支離壓根不是小胖子的對手,很快就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手中的食物被硬生生奪走。

    強盜得意洋洋,連走遠些都懶得,站在原地就迫不及待開始享用他的戰(zhàn)利品。支離爬起來,神色似有些茫然,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發(fā)了會兒呆。

    “還給我?!?/br>
    他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對小胖子說。聲音很輕,不像發(fā)怒,小胖子理所當然地沒有理他,撕咬得更加起勁,誰會在意一個剛被自己搶了東西的手下敗將呢?

    “還給我!”

    支離的音量猛地拔高,顯得有些尖利,沉沉的暗光再次吞沒了那雙星子般璨亮的黑眼睛,稚嫩的小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狼崽子一樣的,冷戾狠絕讓成年人都生畏的神情。

    他像一支離弦的箭般沖了上去,抓著小胖子拿雞腿的那只手往外扯,沒扯動,反而讓對方回過神來開始推搡他,支離的眼淬霜般冷,低頭一口咬住了對方的手腕!

    “啊啊啊啊啊——?。?!”

    小胖子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可無論他怎么甩手掙扎甚至踢打支離,手上咬合的力量都紋絲不動,支離整個身子都掛了上去,死命地用力,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這根本不是拉扯或者扭打,是捕獵,是小狼用它還未長成的利齒在撕咬它選中的獵物,一旦選中目標,除非他死,否則必要從獵物身上咬下一塊rou來!

    “救命??!救救我!??!啊啊啊你這個瘋子!……滾開!給我松口!滾啊??!”

    哀嚎聲從中氣十足到逐漸衰弱:

    “放開我……放開啊……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嗚嗚……饒了我吧,求你了……”

    大量鮮血噴濺而出,灌入支離的口腔,星點濺在臉上。呼吸間盡是令人作嘔的血味,支離卻恍若未覺,仿佛陷入了一場癡然的夢魘,神智抽離,只剩下機械咬合的獸類本能。

    小胖子從憤怒地唾罵到痛哭流涕地求饒,軟化說盡以期求得惡魔的憐憫。他真的害怕了,后悔了,自己為什么要招惹這個魔鬼!

    那根身為罪魁禍首的雞腿早已滾落在地粘滿灰塵,然而誰都沒有理睬。小胖子的哭嚎毫無疑問已將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喧雜的大廳漸漸靜下來,一雙雙充滿畏懼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流連。

    等小胖子終于兩眼翻白暈了過去,支離才慢慢從癡魘的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快沒有知覺的嘴巴總算遲鈍地嘗出了血味,他揉了揉麻木的下巴,又動作遲滯地往嘴上抹了一把。

    然而這一下非但沒能把嘴上的血擦凈,反而將之抹得更開,小半張臉都是駭人的血紅,配上他冷戾未散的神情和幽不見底的黑瞳,活像剛茹毛飲血完的野獸,分外可怖。

    支離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腦袋轉到哪,哪個方向的小孩就滿臉驚惶地后退,特別是剛剛搶了雞rou的,更是恨不得把身子塞進墻里去,哪怕支離其實沒在看他們。

    小孩子都欺軟怕硬,要震懾他們太容易了,更何況這回直接見了血。想必今后看上去“好欺負”的支離,將徹底成為他們心中不能招惹的頭號人物,或者說吃人的怪物。

    支離并不理睬其他人怎么看他,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像在做夢,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回憶起來腦袋空茫茫的,不害怕,不厭惡,但也沒有復仇的喜悅或者快感。

    他默默撿起地上被啃了一半的雞腿,坐回桌子邊,毫不在意地對著沾了灰的食物一口咬了下去,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

    支離一戰(zhàn)成名。

    他滿臉是血的樣子留給那群小孩子的印象太深刻了,個頭最小,身形最瘦弱的支離在他們心中徹底成了可怕的怪物,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孩子就如躲避瘟疫般作鳥獸散。

    這意味著再也沒有人去欺負他了,到手的食物不會再被搶走,休息的去處不會被人擠占,這讓支離初到萬蠱坑的生活輕松了許多。

    但同時也意味著不會有人親近他,孩子們很快三三兩兩抱了團,唯獨支離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對象,他們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又在支離將視線投向他們時噤若寒蟬。

    支離并不是這些孩子的“頭兒”,盡管他們都怕他。他是被孤立在集體之外的獨行者,是孑然一身不被任何人接納的異類。

    這或許是好事,至少矛盾的火永遠燒不到他頭上;又或許不是,比如在他受傷的時候,連個愿意幫他后背上藥的人都找不出。

    萬蠱坑是一個大熔爐,一群正處在天真爛漫年紀的小孩子,柔軟的心腸很快被淬煉得冰冷麻木。當初哭得最大聲的孩子,已經(jīng)能眼都不眨對活物手起刀落了。

    當然也有死活不肯下手的,那只能被殘酷的環(huán)境優(yōu)勝劣汰。不動手,就餓著,萬蠱坑中的人命不如塵草,教官們對死亡司空見慣。

    當?shù)谝粋€孩子冰冷的身體被拖出去后,剩下幾個或膽小或心軟總之遲遲不敢下手的孩子,猶猶豫豫著陸續(xù)都舉起了刀。

    度過最初的適應期,這批孩子就算過了第一道坎,被帶去和比他們早一些進入萬蠱坑的孩子們一起訓練。

    “吃人”事件讓支離兇名在外,但早批次的訓練者和其他教官沒見過他狼一樣咬著人不放的一幕,起初并不將支離放在眼里。

    萬蠱坑每個月都有新人來,過了初篩能活下來的從幾人到十幾人不等,同一年或同兩年進來的孩子算為一屆,一起經(jīng)受訓練。

    而一屆上百人里,最終能活著走出萬蠱坑,成為止殺的殺手的,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只要進入萬蠱坑,這些孩子便不再擁有他們之前的姓名,因為他們大多早晚會變成黃土一抔,姓名不配被記住。他們只有編號。

    同一屆訓練者,按入營早晚,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加上從一到十依次往后排,就是一百人。天干用完了就加上地支,很敷衍的計數(shù)方式,像對待一群牲畜。

    支離的初始編號是癸九,就是九十九——他是最后一個,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來充數(shù)的分母,是給其他人練手的血包經(jīng)驗瓶,連教官給他的編號,都是最容易被抹除的尾巴。

    憐香惜玉的說法在萬蠱坑里不管用,在活下去優(yōu)先于一切,人人為了生存拼盡全力的大環(huán)境下,這里的每一顆心都硬得像鐵。

    面對清洗干凈之后,好看得像個精致可愛的雪娃娃般的小支離,非但沒人因此而生出保護欲,反而更被認作弱小,讓人愈加輕視這個群體里唯一的雙兒。

    沒人相信一個雙兒能在萬蠱坑殘酷艱苦的訓練中堅持下來,畢竟這里可不是情報部那種舒服地方,培養(yǎng)殺手不像調教性奴,挨鞭子都痛里帶爽。

    ——但很快,這些人就不得不承認,他們看走眼了。

    預備殺手的訓練非常殘酷。

    不說別的,每天高強度的練體就夠這些半大孩子們受的了。練完體術學內功,十八般武器暗器都得會用,訓練從早排到晚,毒蠱奇門機關一類的理論課程都算休息了。

    再加上教官們一個個兇神惡煞,練得不好要挨罰,進度慢了要挨罰,偷懶更要挨罰,鉚足勁揠苗助長。罰法五花八門,一遭受下來幾乎能讓人掉下一層皮,還沒有傷假。

    體質稍弱些的,頭兩個月就頂不住了。被對待垃圾一般地清理出去,草席都沒有一張。但支離還好,他看著瘦,但由于常年風餐露宿的流浪生活,身體素質其實相當不錯。

    不過體質不是重點,支離在訓練中展現(xiàn)出的狠勁兒才是?!肮锞攀莻€小瘋子”——所有人都這么覺得。

    再也沒有第二個孩子能像他一樣,訓練完頂著一身的傷,還能在一地七扭八歪累癱的人里面搖搖晃晃站起來,面不改色地將一整桶冰水從頭淋到腳,去沖洗傷口。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累,再殘酷的折磨都壓不垮他的脊梁。狼是意志最堅定的獵食者,皮rou之苦就像淬刀的火,火勢愈旺,鋒成之日的刃光便會愈加雪亮。

    曾經(jīng)那個會分出來之不易的食物,喂養(yǎng)流浪動物的小孩子終究死在了那間破屋,鮮活溫熱的心臟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被一重疊一重的傷疤,一潑又一潑的鮮血徹底霜封。

    在萬蠱坑里,心不夠狠不夠冷,那就只能等死,支離不想死,所以他要逼自己將血rou之軀磨成利刃,柔軟心腸化作寒冰。幼小的身軀,已隱現(xiàn)人形兵器的雛形。

    訓練者的編號并非固定不變。一方面,號碼靠前的有人死去,后面人的編號便會依次前移補上空缺。

    另一方面,從這群孩子集體訓練的第二年開始,每個月都會進行對戰(zhàn)考核,戰(zhàn)勝號數(shù)比自己靠前的人,兩人的編號就會交換。

    考核的對手遵循自由約戰(zhàn)優(yōu)先于教官指定的原則,只允許低位約戰(zhàn)高位,且被挑戰(zhàn)者沒有權利拒絕。

    這一制度在短時間內將所有人的編號進行了天翻地覆的洗牌,原本僅用于替代名字的號碼迅速成為了實力排位和待遇區(qū)分的象征。有人含恨瞑眼,有人一步登天。

    一年后,踩著在萬蠱坑度過的第二年的尾巴,那個曾被所有人認為會早早出局的雙兒,癸九,穩(wěn)穩(wěn)當當站在了甲一的位置。

    這個編號在他成為“支離”之前,將一直陪伴他往后在訓練營中的年月。

    沒人再敢輕看他,哪怕他在一群被訓練磨礪得黑壯粗糙的男孩子里格格不入,仍然纖細白皙得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人皆慕強,訓練營中更甚。

    身為甲一的支離在群體中有著足夠的威嚴,他的眼刀有時比教官的鞭子更令人害怕。那些最初瞧不上他的同屆,現(xiàn)在會帶著討好與諂媚,主動將最好的食物和休息處讓給他。

    但比起崇拜強者,人們更樂此不疲的,是想盡辦法將強者拉下神壇。

    那些畢恭畢敬喊他“哥”“頭兒”“老大”的孩子里,真心臣服他尊敬他的人少,畏懼他厭惡他的人多。多的是人想打敗他甚至殺死他,取代他的位置,將他踩在腳下。

    號碼越高,考核中允許被挑戰(zhàn)的次數(shù)就越多。明面上是一對一單挑,實際則是針對擂主的車輪戰(zhàn)。支離身處高位,樹大招風,每次考核都是個香餑餑,被一群綠眼睛的餓狼虎視眈眈。

    考核向來以其中一方主動認輸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來判定輸贏,生死不論。因此對支離而言,每場考核都是血戰(zhàn)。

    多的是人不怕死,總幻想自己會是終結神話的贏家,蝗蟲般前赴后繼,等著抓他體力不支露出破綻的瞬間。

    他從沒讓他們成功過。盡管這時候的支離,也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但這不是故事的結束。若僅此而已,或許支離會威風凜凜地風光一陣子,運氣好則順利畢業(yè)成為止殺的優(yōu)秀殺手,運氣不好,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更加優(yōu)秀的后浪取而代之。

    這時候的支離,或者說甲一,充其量還只是一個比較出色的殺手預備役,而不會成為后來那個銀發(fā)如雪,百毒不侵的人形兵器。

    老乞丐之死,進入萬蠱坑是支離命運的第一處折點,而第二個更加銳利的折點,發(fā)生在他來到萬蠱坑的第三年。

    ……

    宰殺活雞活鴨“練膽”只是訓練的開始。之后,這些孩子被逼著把刀刃對準個頭更大一些的牛,羊,馬,甚至是……人。

    許多殺手都會記著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情景,并將此看做人生路上巨大的沖擊和轉折。但對支離而言,那段記憶卻早已模糊了。印象中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止殺對生命的肆無忌憚遠超普通人的想象。他們不僅從各處搜羅小孩子培養(yǎng),還會將活人送進訓練營來當“教具”。

    這些人有的是流浪漢或奴隸,有的是被止殺接了單要他們“消失”的“商品”。后來止殺有了城主府這座靠山,牢中的死囚也成了這些“陪練”的來源之一。

    支離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殺的第一個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畢竟籠子里那個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像牲畜一樣被捆著的東西,實在很難讓人意識到這其實是個和他們一樣的活人。

    教官以身示范,像對待沒有生命的木樁一樣在“教具”身上劃下一刀,然后就輪到了他們這些孩子動手。

    “教具”沒有被堵住嘴,痛得慘叫連連,極盡卑微可憐地求饒。教官是有意這樣做的,就是要逼這群孩子認清楚面前是人不是禽畜,卻也如禽畜一般由他們主宰生死。

    而次數(shù)多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這群孩子眼中便也與那些雞鴨豬羊沒什么分別了。

    活物與活人自然還是不同的,對同類舉起屠刀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遠非殺雞宰羊能比,但教官只是讓傷人而不是殺人,這給了他們并非劊子手的僥幸,抗拒的底線無形之中便降低了。

    而且這群孩子的心態(tài)早已在多日訓練中變得麻木,自身尚且難保,更沒有心力去憐憫一個陌生人,于是在一陣沉默與猶豫之后,有人率先刺出了那一刀。

    那個人不是支離。當時已經(jīng)成為無可撼動的甲一,在訓練中拼命得出了名的小瘋子一反常態(tài)站在最后,看著大家一個個上前,“教具”身上多出一道道新傷。

    絕望的淚珠從“教具”眼角沁出,支離隔著人群與他對視,對方的眼珠灰敗渾濁,支離覺得自己看到了兩顆枯萎皸裂的玻璃珠。

    輪到了支離動手,他沒有猶豫地抓住刀柄。支離當然不會看對方可憐而去向教官求情,在萬蠱坑這么久了,他不是傻子,也不再是圣母。

    刀光劃起銀弧,利刃切開血rou。伴隨著人群的驚呼,“教具”斷裂的喉管涌出大股大股刺目的猩紅,他的臉朝向支離,蒙塵玻璃珠似的眼底,久違亮起了一星解脫的微光。

    支離的手沒有顫抖,卻覺得潑在手上的血好燙,讓他很不舒服。他無法解釋自己突來的沖動。必然不能是因為同情,這是不被允許出現(xiàn)在他們身上的東西。

    而且自己對那個人確實也沒有多少心疼與不忍,只是看對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卻求死不能,感到很沒必要。

    只是沒必要,而已。

    不虐殺目標,這大概是支離這顆良知泯滅的心中最后一點兒可憐的底線了。從最開始的那只雞到未來命隕第一殺手刀下的無數(shù)亡靈,支離從來堅持一刀致命,干脆利落送對方上路。

    “他一直叫,好吵。”

    事后,面對責問他為什么違背命令,直接取人性命的教官,支離的回答輕描淡寫。

    旁人窺不破支離下刀的瞬間在想什么,他們只知道在自己還只敢傷人不敢殺人的時候,是支離率先跨出了這一步,因為嫌吵便取人性命,其冷漠心狠,殘忍無情可見一斑。

    對于訓練者們來說,這樣的支離令人膽寒。殺人與殺雞不同,那干脆利落割喉的一刀和執(zhí)刀之人自此成為了許多人的夢魘,為支離將來順利執(zhí)掌殺手部提前奠定了局面。

    但對教官們而言,這副對人命的漠視姿態(tài),卻是他們樂見的。他們對支離很滿意。

    滿意歸滿意,另一方面,支離下死手也違背了教官一開始只讓“傷人”的命令,該有的懲罰不能少。服從訓練某種程度上比殺人訓練還要重要,止殺不能養(yǎng)一把不聽話的刀。

    于是功過一中和,支離被關進了小黑屋,斷食斷水。教官們也不想罰太重,過早折了這根好苗子,只要支離主動認錯,態(tài)度溫順一些,他們就把人放出來。

    只是誰也沒想到,當天夜里,支離逃走了。

    ……

    為了便于控制,每個小孩子在來到萬蠱坑的第一天就被喂了毒,因為定期發(fā)放解藥所以平時沒什么感覺,可一旦解藥斷了,不出三天,毒藥發(fā)作,必將承受萬蠱噬心之苦。

    因此訓練營的看守很松散,沒誰會想不開往外逃。即使拿到解藥,萬蠱坑四周萬丈懸崖平滑如鏡,陡峭得猿猴難攀,出又出不去,半大孩子在遍地毒物的山谷里,只有死路一條。

    誰料還真有個不怕死的。

    教官們沒有派人抓捕支離。一個小孩子,沒有物資,孤身闖入毒物遍布的山林,身上還帶著隨時會發(fā)作的毒,哪里有存活的可能?他們才不想費心去找一具尸體。

    這一屆的甲一很出色,但并非不可取代,更何況還是個雙兒。從支離逃走的那刻起,他已然成為棄子,拿他的下場來殺雞儆猴,是他最后的價值。

    面對支離的隕落,有人惋惜,有人漠然,有人竊喜,有人難以置信。可這些情緒都是短暫的,萬蠱坑里有太多天才曇花一現(xiàn),他們存在過的痕跡終究會被時光抹去。

    然而在一個月后——支離活著回來了。

    沒人能想象這一個月里,在這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子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支離踏入營地就暈了過去,訓練營的醫(yī)師為他診脈,越診越是心驚。

    支離逃跑得匆忙,沒有食物,沒有水,要活下去,他只能吃山谷里的東西。

    吃蛇蟲,吃生rou,吃花吃草吃漿果。喝溪水,喝雨水,喝樹皮里榨出來的汁液。只要能果腹,他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但在萬蠱坑里,連清澈的溪水都是有毒的,支離第一天就因為亂吃東西中了毒,還好不致命,但也讓他頭昏惡心,腹痛難忍。

    支離不想死,他好不容易離開那個鬼地方,怎么能不明不白殞命在這林子里?人在求生時的意志是可怕的,是,他沒有解藥,但這座毒谷里,處處是他的解藥。

    之前上過的理論課程里,也包括了毒物圖鑒,其中絕大部分都能在萬蠱坑里見到。在這里,蛇鼠蟲蟻,花葉草木,一物降一物,一毒克一毒。都是毒藥,也都是解藥。

    支離開始以毒攻毒,先找毒物解身體里的毒,再用更烈的毒克制解毒的毒物……這很冒險,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豁出這一條命。

    過程簡直生不如死。支離幾度七竅流血,高燒昏迷,毒不是外傷,但鉆心蝕骨的折磨比被鞭子打得半死還要痛苦百倍。

    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要死了,但每一次卻又在漫長的混沌之后,再度重現(xiàn)清明。

    不知該說支離天賦異稟,還是命不該絕,不知多少個日夜過去,那些在他體內相互沖撞的,五花八門的毒,竟然達成了一個奇異的共存平衡,讓他活了下來。

    而支離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他沒有別的去處,若不想不明不白地埋骨荒野,就只能回到那座讓他在過去三年里受盡折磨的訓練營。

    但愿他們還愿意救他。

    止殺的人一開始當然是不想救的。逃跑在訓練營是最重的罪,被抓回來和自己回來都是死,否則怎么震懾那群小崽子?

    但支離的身體狀況太特殊了,百毒于體內共存,人還能活著,數(shù)百年也難得一見。教官們不敢拿主意,只能上報首領。

    凌狩也很驚訝。在見到支離的情況后,這位止殺的首領腦海中冒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要打造一批體質超越常人,沒有情感,不畏刀劍毒蠱,毫無弱點,只為殺戮而生的人形兵器,為己所用。這個想法很瘋狂,但支離的存在讓他看到了希望。

    凌狩為之取名為——“萬蠱計劃”。

    ……

    說來有些可笑,支撐著支離在萬蠱坑中堅持下來的原因,竟然是那位曾與他萍水患難,卻最終載著他的信任一去不返的小少爺。

    若支離年紀再大一些,思維再成熟一些,其實就會發(fā)現(xiàn)除了背叛,還有許多種理由能解釋對方的一去不返。

    比如對方并沒有逃回去,半路就被止殺的人抓了回來;再比如逃出去但迷了路,沒能回家而是在半路出了意外;又或者對方的家人并不愿意花精力去救一個小乞丐……

    總之,想切斷兩個小孩子之間的聯(lián)系,營造出對方成功逃走,且沒有回來找支離的表象,對止殺的人來說太過容易。眼見不一定為實,那個賭支離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

    但當年的支離畢竟也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對他來說自己就是被朋友拋棄了。心中最后一絲光明的殘念也被來自世界的惡意吞沒,善惡一線翻轉,反噬來勢洶洶。

    恨意的幼芽從原本萬念俱灰的心田中探頭,使進入萬蠱坑后的支離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不能死在這里,他們越是不在意他,越是想要他的命,他就越偏要活下去!

    他得活著,活到有朝一日離開這個鬼地方。他要找到那個人,找對方問個清楚,當初為什么要背叛他,為什么不回來救他!

    最初支離確實是這么想的,但隨著時光流逝,年歲增長,那股要出去找到對方的執(zhí)著也慢慢散去了,他很少再想起對方,甚至連那個孩子的名字與相貌都逐漸記不清。

    但這是后來的事了。在最初最痛苦的那段時日里,對背叛者的恨意確實是唯一能撐著支離走下去的動力。

    畢竟他舉目無親,外面的世界也沒什么值得他期盼,若不為自己找個念想,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活下去了。

    其實連支離自己都分不清,他恨的究竟是具體的那個人,還是一次次被拋棄背叛所帶來的痛苦的累積。

    但這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股信念讓自己不松掉那口氣。前路昏暗無光,將活生生的人折磨成一具行尸走rou,僅剩一根由仇恨凝成的弦撐著才沒有閉上雙眼。

    憑借這股頑強的求生信念,支離在萬蠱坑里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熬過了一場場永無止境般殘酷艱苦的訓練,又挺過后來被選入萬蠱計劃,每天百毒噬心生不如死的歲月。

    凌狩寬恕了支離逃走的罪過,留了其一條性命。他集合了五屆訓練者中的甲子輩,包括支離在內,五屆甲一到甲十共五十人,都是訓練營里的拔尖者。

    這些人除了平時日常訓練,還要接受所謂“人形兵器”的特殊的身體改造。也就是百毒侵身,是從支離身上得來的靈感。

    萬蠱坑里最不缺的就是毒物。藥浴,口服,外傷滲入,各種各樣的毒被施加在這群孩子身上,在他們體內相生相克,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一毒攻一毒。

    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百毒在人體內達成巧妙平衡,不僅不傷人性命,還能讓人從此百毒不侵,萬蠱無懼。

    但都說了是理想,實際和理想差得十萬八千里。毒藥劑量難以把控,差一毫一厘結果便謬以千里,孩子們本身的體質也有參差。

    很多人連前三天都沒撐過去,還有些人咬著牙挺了好幾輪,再也熬不住,身體被糟蹋得徹底崩潰,死狀極為可怖。

    折騰到最后,狀態(tài)最好的,最接近凌狩對“人形兵器”的設想的,居然還是支離,那個逃跑后又回來,帶著一身劇毒奇跡般撐了一個月的雙兒。

    于是整個訓練營都開始小心翼翼供著這個寶貝。

    這個“供”并非錦衣玉食精心呵護,“能者多勞”,支離需要接受的訓練之嚴苛殘酷是其余人的數(shù)倍。而是指資源的傾斜。

    止殺的藏書,秘籍,神兵名器庫盡數(shù)對支離敞開,各種珍稀藥物毒物不要錢一樣用在支離身上,衣食住行都有人盯著。

    也正因此,支離在止殺藏庫里意外尋到了與自己契合無比的,對他將來成為第一殺手起決定性作用的內功秘籍——。

    這本秘籍堪稱止殺的鎮(zhèn)派之寶,但從來沒有人練成過。就連凌狩,也只能修習與之相配的兩套外功,與。

    但仿佛為支離量身打造的一般,支離練起來如魚得水,進步一日千里,短短時日連破數(shù)境,內力增長到一個可怖的境界。

    而自從修習,原本沉積在支離體內,為支離續(xù)命也折磨著他的那些毒,被這具身體一點點消化吸收——這竟然是一套以毒為根基,化傷利己的邪門內功!

    這套功法最奇詭之處,在于非陰陽相合之體不可修習。此前沒人知道。世上本就沒幾個雙兒習武,加上百毒纏身的苛刻前置條件,也難怪會吃灰到現(xiàn)在。

    誤打誤撞,支離遇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功法。他天賦本就過人,又肯吃苦,很快就變成讓萬蠱坑里的訓練者人人自危的大魔頭。

    定期考核變成了支離單方面的屠殺——挑戰(zhàn)者前赴后繼又怎么樣?還不夠他虐菜的。

    同屆沒人敢上了,支離只能“跳級”,和上一屆,上上屆,以及更前面的訓練者一起考核,以至于到后來,訓練營甚至因為他,把每一屆甲一的編號都空了出來。

    支離成了唯一的甲一。

    沒有訓練者敢靠近他,甚至支離多看誰一眼,誰都要擔心人頭落地。長年累月缺乏社交,加上所修功法的緣故,支離性情變得愈發(fā)冷漠封閉,愈發(fā)像一件沒有感情的“兵器”。

    預備殺手們的訓練在逐漸加碼,不再僅僅鍛煉對生命的漠視和見血殺生的膽氣。他們要殺死的活物從最初被困在籠子里無力反抗,到被放生在寬闊的場地。

    教官命令這群稚齡的孩子自己去追逐,狩獵,捕捉,搏斗,再殺死獵物。這增加了難度,也增加了危險。沒有人能預料獵物在求生時會爆發(fā)怎樣的潛能,會不會反殺獵食者。

    獵物從利角的羚羊,揚蹄的野馬,到兇殘的豺狼虎豹。最后變成了人。那些死囚被畫了活下去就能離開的餅,不會管對手只是孩子或者半大少年,廝殺得紅了眼。

    他們這些訓練者有武器,有尚稚嫩的武功,但架不住獵物在絕望中爆發(fā)的意志。有人被對手扭斷了脖子,有人被破肚掏心,然后被教官眼都不眨地叫人抬出去。

    教官并不在乎訓練者的損耗。萬蠱坑向來吹捧弱rou強食的叢林法則,優(yōu)勝劣汰,他們只要挑選出最優(yōu)秀的蠱蟲,廢物沒有價值,早早淘汰還省的浪費糧食。

    唯獨支離,無論面對的是人是獸,都好像對待一塊會移動的生rou。他仿佛沒有作為人的情感,被他烏沉烏沉的黑眼珠盯住的人,無不感到脊背發(fā)涼,兩股戰(zhàn)戰(zhàn)。

    他比那些拼死一搏的“陪練”意志更頑強,下手更狠辣,對求饒熟視無睹,對哭嚎充耳不聞,無論獵物逃到哪里,最終的結局都只有被身后如影隨形的人追上一刀斃命。

    他不像個稚嫩的少年,像修羅,像死神,像存在只為取人性命的致命刀鋒,他不畏傷,不畏死,狼崽子的獠牙日漸鋒利,被他盯上的獵物,就只有被拆吃入腹的唯一結局。

    支離不記得自己在“斗獸場”里殺過多少人,更不知道這些亡魂是惡人還是無辜者,能挺過這一階段的訓練者,人命對他們而言早成了麻木的數(shù)字。

    很多殺手在取人性命后,會在心中默默向對方說一聲對不起,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心中好過一點,顯得自己不那么壞,成為殺手是命運所迫身不由己。支離對此嗤之以鼻。

    成王敗寇,他從不向亡魂道歉。他從不會因自己刀下的冤魂愧疚難安,弱者才會夢魘,若哪個不長眼的敢入他的夢,那就在夢里再殺一回,用其魂飛魄散來換他好眠。

    撫養(yǎng)支離長大的老乞丐苦心培植的愛與善,終究還是敗給了命運無常。千錘萬鑿的折磨下,人形兵器漠然無情的靈魂從皮囊中覺醒,刀鋒破開累累血rou,在地獄里向死而生。

    從斬殺活雞的那天開始,昔日善者,便注定成魔。好人在這個吃人的世界活不下去,不想做黃土一抔,就必須踩著他人的骨血往上爬,把自己變成最心狠手毒的那一個。

    支離有時會想,或許自己不是因為止殺才變成后來這副冷血模樣,而是他本性就如此涼薄。止殺不過是為他注定要走的路加了速,他是天生的惡人,天生的怪物。

    初次殺人那日,溫熱鮮血潑在手上,心中一瞬的異樣,如今再想,竟不知究竟是良知未泯的惻隱,還是取人性命的興奮。

    不過糾結這個沒有意義。他這輩子注定是止殺的一把刀,無來處,無歸途,永與黑夜相伴。待到未來某一日刀碎弓藏,再孑然去到孤寂無人的地獄里燃盡魂魄。

    夜路行久了,光明便成了妄想。他這樣的人,難道還奢望會見到太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