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寵物之家

    那蠢狗可樂，率先銜了那球。傭人放下香檳、咖啡與純水，退至門口站著，門推拉式，則開著。平安不動，望望周凈，后者懶洋洋坐在草坪外氣墊皮椅。那嘟嘟銜回球，周凈招了招手，一傻子一蠢狗雙雙過來了。

    空間不算大，感覺本該是臥室?guī)组g卻特設而成。周凈手肘撐著膝蓋，手掌垂在膝前，看著蠢狗咬球，口水都快滴下來了，沒接球，指了遠處，說：“放那邊?！?/br>
    沒想傻子正隨著蠢狗過去，周凈下意識叫了聲：“平安?！贝桨不厣?，站在他跟前，露出那種狗般的眼神——去看看狗眼就知道，柔軟又殷切，純凈又無助。周凈幾乎抬腳，心毛躁躁，盯傻子眼睛，不輕不重叫了聲：“傻逼?！?/br>
    傻子還是那樣的眼神，兼有些迷茫，沒聽懂游戲規(guī)則，再說多一點，他就知道怎么做了。傻逼辱罵都聽不懂，都沒人這么叫過他，周凈了然，好玩試上一試，又語氣親昵，低聲說了句。傻子果然識不破，偏偏頭，想更近一點，就能明白一樣，還不好意思笑起來，像是隨著周凈笑起來。

    周凈看著他反應，又有些不快，明明沒人在，倒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他也真起身要走，側身錯開傻子，絲毫不碰觸，拋了蠢狗傻子，借口休息，隨著傭人來到房間。傭人留下他，合上門出去了。周凈擰開床邊臺子擺著的水，百無聊賴喝著，環(huán)顧四周，小小臥室一應俱全，邊喝著水，順手拿起遙控器，聽到門外狗叫聲。

    還有一連串人聲：“平安，周先生在休息?！薄捌桨?，要不要睡覺？還是去找mama？”

    周凈倒在床鋪，斜躺著，鞋也沒脫，閉上眼睛。門外窸窸窣窣，先是一種狗爪子撓木頭的聲音，再是門把手旋轉聲，最后倒聲音倏地小了?？上底拥墓纺_步聲暴露了，它們果然進來。

    傭人站門口，不便打擾，也不能撒手，旋開嘟嘟拍打的門把手，頗有一副沒騙平安、他是在睡覺的模樣。周凈屏息以待合門聲，以為他們看了就走，半天一絲動靜也無。他知道都沒出去，他也有那個性子，耐著一動也不動。

    一分鐘還好，十分鐘還是多久，周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呼吸有一種淺淺的熏香，都忘了是在高空，他睡得不久，堪堪十八分鐘。中途傭人給平安喂水，老管家，也就是周凈第一眼見到的溥家人隨之而來。

    周凈才睜眼，就看到床側邊的位置上，倆狗靜靜地看著他，不發(fā)出一點聲音。他稍一動，兩狗稍反應瞬兒，驚喜貼上來。平安說：“阿凈！”另一只狗叫。

    管家敲了敲敞開的門，進來開口說道：“周先生，有任何需要和我們當中的人說?！边@才笑著說：“平安等了你半個小時。在家的時候，平安早上醒得早了，他母親要是沒醒來，他和嘟嘟也是這樣安靜看著等著?！?/br>
    毫無責備之意，但周凈知道接下來些個小時，必須陪傻子過家家了。心里稍有冷笑，動作上隨平安與傭人，看起乏味的電影，庫存無一不是動畫片。傻子挺高興，一手摸著嘟嘟，看呆了自己，傭人喂什么吞什么。

    周凈坐身側位置，中間隔了條窄道，中途來了空乘給他上餐與酒，細細介紹配菜。周凈瞥過身側，耳旁略過幾大洲幾個國之名，微微點了點頭，心卻在想，此時哪怕給傻逼喂狗吃的，也照吞不誤的。

    這截時間傻子嘴巴就沒合上過，一波接著一波的動畫，應接不暇得他忘了，他曾經(jīng)看過。傭人跟管傻子管狗樣，同時一人帶著平安去衛(wèi)生間，一人帶著狗離開。周凈看著傭人忘暫停電影了，也不去幫傻子摁住。傻子回來直接看，坐立難安，心里一直牽掛著離去那幕，小雞仔和雞mama，現(xiàn)在小雞仔在飛機上，雞mama呢？

    看的個法國動漫，周凈瞧著他先是看看傭人，又看看銀幕，再看看他，忽然站起身，跪抱著嘟嘟，徑直要離開。周凈才開口，讓傭人調(diào)回前五分鐘。平安回身望著周凈，發(fā)出模糊嗯唔聲，再望屏幕，竟是雞仔與雞mama了。要不是傭人扶他起來，想必傻子一直用手撐著地毯，扭著脖子看，和蠢狗一樣！

    周凈稍有痛快，直至落地都扮演著陪同角色。平安從動畫中醒過來，慢慢亢奮起來，下舷梯回頭扯周凈，說幾次才順暢：“平安的家！”周凈微笑。溥母詫異孩子幾個小時沒休息，也不見困懶。平常他休息頻率，可是和嘟嘟差不離。

    一行車從他們視線離去，原來溥父坐的前邊那架飛機。平安溥母一輛車，管家周凈一輛車。周凈上了車，可沒想過不過十幾分鐘就抵達溥家大門，黑漆鏤空雕花長門。原是溥家自己的機場，管家路上一一介紹，溥宅分宅，也就是溥家這只小家所住之地。

    通過一道門，左側帶槍的許可，身后一座單棟安保房，再經(jīng)過方中帶圓的花園，通過一道門，沒來得及看大概外觀，下車進入眼前溥宅。不止十米的天花板高度，天頂繪有母與子的中世紀壁畫，三步一雕塑，五步一花壇，十步一座席，深紅色絲絨座椅，或紫黑木頭雕花木凳，鋪設明黃刺繡坐墊，坐席對面巨幅油畫。

    鮮花門，濃香濃色，雕塑詭得很，黑漆漆斑駁馬頭人身，握著矛，似動物似人，更像神話片里守衛(wèi)地獄王的門將。管家瞧著周凈視線，順口介紹來自公元前多少年，是何物，他人贈與溥父。大的小的，有頭的沒身的，乳白的漆黑的，好幾顆銅黑動物頭，管家一筆帶過。

    長長走廊地板棱形格，也許是考慮透光，一側經(jīng)過皆是落地窗，窗戶倒是中式木雕鏤空窗，走廊一眼望去簾門復簾門，層層不見尾，眼前這層無門之簾，門廊敷著日式古畫。

    再一抬頭，頂上吊著繁復水晶燈，燈上次次落落插著乳白粗蠟燭，仔細一看，那蠟燭火焰泡紋絲不動，火苗尖完美變色。竟是玻璃所制，管家介紹這些燈來自瑞典老師傅，溥母在他過世前，把剩余十余盞手工燈買來存著。

    東東西西，非古非今，生機死氣交雜，可見國內(nèi)那處屋子不知誰找來的，迎著溥家喜好的臨時駐所。只是那屋子顯然簡陋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