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狐貍
翌日下午他們去了城市邊緣的山林中,朱桓坐在副駕駛,將窗戶大開,頂著車子的強風灌入車內,呼嘯著的風聲在耳邊刮過。 朱桓將手肘抵在扶手上手中拿著劇本,念念有詞的同時分出了份心思,“我們?yōu)槭裁匆ド嚼???/br> “已經開拍了,你的戲份就在那里完成,今天他們先過去搭景,正好去試下戲?!鄙驓w鶴打著方向盤,“就在前面,到了。 車停在了酒店門口,迎賓員將他們引下了車。 朱桓先下了車,站在一邊等沈歸鶴,而他等著的那個人在和行李員對完行李后,繞過車身就看到朱桓捧著本子嘟嘟噥噥地背著臺詞,他眼里含笑面上卻不露分毫,沈歸鶴拉住朱桓,“別擔心,我已經和老鄧講好了,這部劇我來和他學習,所以有什么問題來問我就行了?!?/br> 朱桓擰著眉,疑問未出口,就有另一道聲音飄了進來。 “呆站在門口干什么?快進去快進去?!币粋€初現(xiàn)富態(tài)的中年人走來,插入了他們的對話。 進了大門沈歸鶴松了朱桓的手,“去我們的房間,先坐著,我去辦入住?!?/br> 朱桓瞥了他一眼,嘖了聲,“我們?” “我們是已經訂婚了的,當然是住一起,如果分開來不就相當于把‘我們是假的’這件事昭告天下了嗎?”他與朱桓站的極近,沈歸鶴微微彎腰矮了身子,貼著他的耳面。 “好了,稍等我一下?!鄙驓w鶴又驀然起身,朝柜臺走去。 —————— 進了房間沈歸鶴先是領朱桓進了臥房,然后自己和鄧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不打算當演員了?” “看情況,短期內應該不會了?!?/br> “不覺得可惜嗎?”鄧華問。 沈歸鶴眼底的寒冰似乎出現(xiàn)了零碎的劃痕,他看著前方不遠緊閉的房門,“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阿桓,他回來了也就沒有什么可惜的。” 鄧華不懂,他當年是個岌岌無名的小導演,之前拍的劇都撲街了,他自暴自棄地去了燒烤攤,碰到一個頹喪的男人雖然看不清臉,但鄧華覺得男人的氣質和面貌不會差,他的自來熟讓他坐在男人旁邊,和男人一搭沒一搭的訴苦,他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當年沈歸鶴的模樣:最上面的頭發(fā)一綹綹的結在了一起,胡渣泛著青覆蓋住了下半張臉,看向鄧華的眼是空洞的、絕望的、無光的,握著酒瓶的手原本該是漂亮而又充滿了力量,但現(xiàn)在上面卻布滿了紅紫色的凍瘡。 這是最糟糕、最落魄的沈歸鶴,后來網劇播完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鄧華把他約出來喝慶酒,沈歸鶴喝醉了,他說,那段時日是他人生里的至暗時刻,除去父母的去世,這是第二次。 “我愛阿桓,他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的唯一?!?/br> 鄧華不知道為什么沈歸鶴會這么死心塌地地愛著朱桓,他也說了出來。 坐在一旁的陷入了沉默,長久的寂靜讓鄧華不自在,他剛想開口跳過這個話題,沈歸鶴終于說道:“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在他堅硬的外殼下是柔軟卻充滿了防備的內里,那里藏著一只狡黠的小狐貍,它會無措的對待陌生人的示好,小狐貍害羞又粘人,天真而又殘忍,它會對你露出皓白溫暖的腹部,亦會把你咬的鮮血淋漓?!?/br> 說到這兒沈歸鶴笑了,“很不幸我曾是與他最親密的人,但也被他咬的血流不止?!?/br> “你真是的……”鄧華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因為朱桓出來了。 “鄧導?!敝旎赣行┚兄?。 之前的劇都是經紀人一手cao辦,要不然是瑪麗蘇的助攻,要不然是苦情男二,只要像一個提線木偶就行了,那時朱桓對自己這么說,而如今沈歸鶴大手筆的安排了他一個戲份不少的悲情角色,還是圈內大導的片子,朱桓突然就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不要緊張,昨天那樣就好?!鄙驓w鶴對他做了個手勢。 朱桓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待再睜眼時已經帶著角色所有的狠戾和悲戚,“和尚,你曉得嗎,我十三歲被我那好爹爹綁來嫁到官家來成冥婚,我的丈夫是個渾身都爬滿了蛆蟲的死人,當刀刃劃過我的手,恐懼已經遠遠蓋過了疼痛,我就看哪,那血……一滴、一滴、一滴的淌到酒中。 你曉得那酒嗎,腥臭、骯臟、反胃,而我卻被灌了下去,哈哈……灌了下去 ……” 凄慘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于是我放過燒了整個榮府!榮府下上百十口人在睡夢中全部養(yǎng)神火海!他們活該!?!?/br> 朱桓眼神流轉,迸發(fā)出的哀怒刺傷了沈歸鶴,他疾步上前抱住朱桓。 “好了寶貝,試鏡結束了?!鄙驓w鶴擁住懷里的人微微顫抖的背部。 “結束了,阿桓,試鏡結束了,沒有畜生。” 在對上鄧華擔憂的神情后,沈歸鶴使了個眼神,等鄧華離開,沈歸鶴便捧起朱桓的臉,輕啄著他的唇。 “我在呢,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