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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是遠著他走,生怕把世子碰碎了;如今卻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離他遠點,生怕世子一個不高興,就叫范揚來把他們拍碎了。 搞得聞衡越來越不愛出門,一天到晚窩在王府里看各種武功秘籍。他雖不能練,卻過目不忘,舉一反三,還能指點別人,似乎有把自己變成王府的總教頭的打算。慶王妃柳氏攤上這么個兒子,又喜又愁,只好變著花樣打發(fā)他外出,以免他在府里閑得長毛。 “世子?!?/br> 馬蹄聲漸緩,前方有人傳話:“保安寺到了。” 第3章灰棗 十五年前的保安寺只是個山野小廟,這些年來慶王府時常捐錢修繕,經(jīng)過多次擴建,保安寺已然是今非昔比。聞衡來得不多,下車先入禪房與慧通方丈見禮,道:“佛門清靜之地,我等俗人貿(mào)然造訪,多有叨擾,萬望大師勿罪?!?/br> 慧通禪師答道:“我佛慈悲,普度萬方,何來叨擾。老衲已令僧人清掃禪院房舍,請世子安心暫住。” 聞衡謝過慧通禪師,由知客僧接引,與眾隨從同至客院。此處是保安寺單獨辟出的院落,專供外客留宿,分外幽靜。院中有棵極茂盛的棗樹,枝葉一直延伸到墻外,秋天已過,還有些未凋的枯葉留在枝頭。 聞衡一進院子便注意到了這棵樹,盯著看了許久,范揚見狀問:“世子一直看著這樹,可是有哪里不妥么?” 聞衡收回目光:“沒事。只是想到都快入冬了,樹上還有這么多棗子,不打下來似乎浪費。” 前方引路的知客僧聞言答道:“施主有所不知,冬日里鳥雀無處覓食,常常凍餓而死,因此住持說讓留些果子,鳥雀得食,或可捱過一冬。” 聞衡“哦”了一聲,點頭贊嘆道:“大和尚慈悲?!?/br> 保安寺里沒有什么好景致,客房亦陳設(shè)寥寥,除了幾部經(jīng)書,并無可消遣之物。侍衛(wèi)們出去拴馬,聞衡閑極無聊,只得拾起一部,翻了幾頁。 時近晌午,自有僧人收拾好齋飯送來。王府一行人在院中用過午飯,下午聞衡到慧通方丈處聽經(jīng),至晚方歸。世子殿下雖然聰明,但不愛琢磨這些枯燥的玩意兒,一下午都在方丈面前死忍著瞌睡。出得門來,范揚要替他披上斗篷,被他擺手避過:“不必,我吹會兒風(fēng),醒醒神?!?/br> 二人一路走來,見保安寺雖然修得莊嚴堂皇,但其中眾僧皆清素儉樸,每日早課晚課,苦修不輟,范揚感嘆道:“屬下常隨王爺王妃出行,眼見京中多少寺院道觀都已成了消遣游玩的去處,和尚道士個個不務(wù)正業(yè),倒是保安寺還像個正經(jīng)寺廟的樣子,這些年來也沒變過?!?/br> 聞衡道:“修行為下,修心為上,方丈是個明白人,難能可貴。” 說完自己先撇過頭去,笑道:“聽方丈講了兩個時辰,怎么我說話也是這個腔調(diào)了。你別招我,讓我緩一緩?!?/br> 范揚憋著笑跟在他身后,兩人走回客院,剛跨過一道門,忽然聽見一陣簌簌輕響。范揚還在左右張望,聞衡已朝著院中棗樹走過去。 范揚眼尖,看到樹杈中貓著一團灰影,心中警醒,單手握住刀柄,抬高聲音喝道:“誰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來!” 聞衡忙道:“別喊!” 然而制止已經(jīng)遲了,被他這么一嚇,樹上的人自亂陣腳,登時一腳踩空,“嗷”地一聲摔了下來。 他衣襟里兜著不少棗子,此時都如冰雹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下來。那棵棗樹有一丈多高,聞衡就站在樹下,眼見有人掉下來,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恰好迎面被砸了個正著。虧得那人是個沒長開的小孩子,又瘦又輕,這才沒給世子殿下砸出個好歹來。 饒是如此,聞衡還是被強大的沖勁撞得后退數(shù)步,險些跌倒,范揚連忙趕上來扶住他:“世子!” “沒事……” 聞衡話音未落,不知從何處發(fā)出一聲“咕”的長響,在三人的寂靜之中,顯得分外清晰響亮。 范揚低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遲疑問道:“世子……您餓了嗎?” 聞衡懶得理他,蹲下身,才小心地放開懷中人:“對不住,方才嚇著你了。” 那孩子看起來約莫十歲,瘦得雙頰凹陷,頭發(fā)蓬亂如草,穿著數(shù)不清有多少口子的破爛衣服,一離開聞衡的懷抱就跌坐在地,止不住地發(fā)抖,卻還是掙扎著爬過去撿地上的棗子,全然不顧上面滿是塵土,抓住了就要往嘴里送。 “哎,等等,”聞衡追過去按住他的手,“別吃這個?!?/br> 他都能感覺到那孩子的身體頓時僵住了,凍得干裂的嘴唇喃喃吐出一句含糊的“對不起,我馬上走,別打我?!?/br> “……” 聞衡握著他的手,讓他看手中的棗子,盡量緩慢清晰地解釋道:“不打你,別怕。這上面沾了泥巴,臟,吃了會得病。” 那孩子小聲囁嚅著堅持:“不臟。” “范揚?!甭労獾?,“擰個帕子過來,幫他擦擦。” 范揚應(yīng)道:“是。” 他正要進屋,那孩子怔愣了片刻,仿佛終于聽懂了二人在說什么,忽然“哇”地放聲大哭起來。 聞衡從沒看見過有人哭得這么委屈,一邊跪在地上嚎啕,一邊死抱著他的手不肯松開,眼淚不斷地流下來,很快將衣襟洇濕了一大片。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也許走投無路,也許慌亂害怕,但偷棗被人發(fā)現(xiàn)時沒哭,反而是一句溫聲相勸,就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