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前塵四,逛街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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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獄之外行走的魔修基本上都攏著寬大的黑袍,因為每一個修魔道的惡徒身上都有數(shù)不清的血債,無論是跟修道者還是跟其他魔修,沒有血獄里強大的禁令籠罩,普通魔修根本不敢輕易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外。唯有季長云大大方方露出一張俊郎得有些正派的臉蛋,一點也不介意那些人認出他是誰。 有魔修大膽地上前摸了摸青年的臉,捏著刻意變了聲的嗓子不懷好意地說:“我們的公用娼妓怎么又敢出來了,還沒被男人cao夠嗎?” 他們身旁的幾個修士也笑起來,季長云并沒有生氣,抬手捏住魔修伸過來的手腕,輕輕挑眉:“是啊,我肚子里剩的jingye不多了,閣下要來補充點嗎?” 他看著沒使什么力氣,但魔修掙了兩下卻紋絲不動。 好歹季長云也是個半步元嬰,調(diào)戲下可以,沒有上面那位的命令,他們這些小角色哪敢真的碰一下——平日里季長云可從來沒有這么計較過——魔修藏在斗篷下的臉色慘白,連忙能屈能伸地告饒:“小的錯了小的錯了,長云君大人有大量……” 這個昔日的敬稱帶著惡意滿滿的諷刺意味,但叫的人多了,就成了習慣。 季長云一只手捏著魔修的手腕,另一只手親密地搭上他的肩膀,壓迫著他往邊上走:“今天戒備這么森嚴,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吧?!?/br> “這……”冰冷的氣息讓他幾乎要跪下來,連忙道,“我也不清楚……聽,聽說有人闖進來偷什么東西!” 季長云根本沒打算從這種小蝦米那兒打聽到什么,順手摸走了他腰間的黑色令牌,賞了道魔氣,才面不改色地帶著道庭君走遠。那魔修吃癟了也不敢追,扭頭就跑,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少了什么東西。 道庭君一直目不斜視,他又套上了之前魔修的皮,腰間掛上了被季長云順手牽羊得來的腰牌,看起來真如同這里的其他魔修一樣冷漠和謹慎,甚至有些輕車熟路,季長云略帶好奇地問:“你是來過血獄嗎?” 道庭君之前的確是來過這,也正是為了找季長云,但他不可能給季長云這么說,只是默認著點點頭。 “你不肯告訴我你來血獄找什么,我?guī)愠鰜?,再回去可就沒這么容易了?!?/br> “……是么?!钡劳ゾ坪踔皇青哉Z。 道庭君既然不愿意多說,季長云也不糾結,他身上沒帶幾塊靈石,仗著這張頗有名氣的臉,抱了一堆“搶”來的玩意兒和零嘴,像包養(yǎng)了什么小白臉似的一股腦獻給身旁的劍修,半分都不顧忌對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季長云從前再怎么放肆,那也端著個大荒師兄的架子,如此厚顏無恥的行徑是萬萬干不出來的。 “小心意而已,怎么這么不給面子。” 道庭君只好把這堆毫無用處的東西收入納戒。 魔狼牙、三清靜水、御鬼符、嬰孩枯骨……相當有魔域特色,是些在人間還是修真界都找不到的東西。 他們逛了幾個時辰,人煙愈發(fā)稀少,季長云帶他避開了禁嚴的區(qū)域,只有零星幾個裹緊了袍子的人在巷道里穿行。從城墻上可以遠遠看見魔域邊界的大漠,軍隊在深處安營扎寨,圍守了許多殺人不眨眼的哨衛(wèi),尋常魔修大抵是很少到此處來。 不過總歸只是些低階魔修,道庭君雖然不說敵得過千軍萬馬,安然無恙地穿過其中還是沒有問題。 他轉(zhuǎn)頭去看季長云,季長云也在看他,身姿清癯的青年慢慢勾起了一個笑,那笑輕飄飄的,如同沾了風的柳絮,在水上點了幾圈漣漪。 魔域總是昏暗,臟污,隱蔽,紅色的月亮給街道籠上了一層血一樣的霧紗,他看起來格格不入。 “我說得舌頭都干了,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想同我敘舊,”季長云可憐兮兮地抱怨,“子曦,今日若別,那可真是再難相見了哦?!?/br> 他當然是在開玩笑,畢竟從前也多是他說著話,道庭君在一旁聽而已——季長云沒想到道庭君會忽然上前抱住自己。 季長云茫然地輕輕回籠住對方的背,柔順的長發(fā)從指縫間滑過,像散開的流沙。 “他在找你?!?/br> 道庭君感覺到懷中的人一點點僵硬,他被推開了。季長云后退了兩步,目光落在虛空中,仿佛在追尋什么畫面,他似乎沒聽清道庭君的話,又似乎只是沒回過神,半晌才道;“誰?” 道庭君面露悲憫——他應該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季長云卻硬生生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這么一層意思,他想抓住道庭君的衣襟,又生生止住,狀若無事地說:“我根本不想知道他的事情?!?/br> “他很久沒有出山了,直到前幾天才結束了閉關,說要將自己的小世界傳給師弟……似乎并沒有跨過那道坎,他在大乘足有八百年,已經(jīng)臨近界限,此番沒有突破,想必會遭受重創(chuàng)?!?/br> 青年的聲音冷硬了幾分:“別說了。” 道庭君沒有在意,自顧自說:“很多人都不清楚他還有幾年——除了那些隱居已久的老怪物。但大荒勢衰,這些老東西早就想暗中瓜分,所以季無妄更不會主動提起此事,也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心生忌憚,可畢竟瞞不了太……” 劍尖抵上了他的腰腹。 道庭君乖乖閉嘴。 “我還沒有殺他——”那劍似乎在顫抖,他聽見好友一字一頓地呢喃,“他憑什么死。” 道庭君并不清楚那些事情的原委:不知道季長云為何殘忍屠殺了他的師娘,不知道他為何墮入魔道,也不知道他為何數(shù)十年不曾露過面。季長云不說,他也就沒有再問過了。 他握住了季長云的手腕,對方的劍拿得并不穩(wěn),挽了個飛花一般刮破了一層衣料。 道庭君輕聲道:“我需要寒珠?!?/br> 他承認了自己就是入侵者,但青年臉上沒有絲毫驚訝,他安靜地看著劍修,如同褪去了色彩的雕像。 “你應該聽到了的。上面的任務沒完成不說,還要我當個共犯嗎?” “你不是說什么都能幫我嗎,”道庭君微微歪頭,用視線慢慢描摹青年清俊的面容,“取了寒珠,跟我一起回去?!?/br> 季長云眨了眨眼睛:“——好呀,我?guī)湍??!?/br> 道庭君并未注意到,他根本沒有答應后面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