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晗沒想到伊蓮娜來真的。

    十多張金卡給他刷，密碼一樣，0417，他不肯用，伊蓮娜就瘋狂網(wǎng)購，珠寶首飾漂亮衣服，各種限定款，流水一樣送給他。

    他沒有單純到相信伊蓮娜真的喜歡他，投其所好，必有所求，他直接發(fā)問：“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伊蓮娜眸光一閃，故作輕松道：“沒有啊，我就是喜歡你?。　?/br>
    “是嗎？”孔晗死死盯住她，眸光沉沉如一潭死水，帶著幾分威懾壓迫，她卻絲毫不懼，用玩味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沒穿衣服。

    這樣的目光太露骨，讓人招架不住。

    孔晗先避開了，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招呼道：“走，去嘗嘗我沏的中國茶。”

    哪怕大著肚子，孔晗的身形依然輪廓優(yōu)美，纖纖細指拂過紫砂茶壺，優(yōu)雅內(nèi)斂，伊蓮娜呆呆地看著他，癡迷道：“孔，我真的愛上你了?！?/br>
    “愛上我的多了，先排隊吧?！?/br>
    孔晗難得心情好，親自為伊蓮娜展示了一整套中式點茶，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不過身體容易疲乏，午后不到一點，他就忍不住回房午睡。

    伊蓮娜非要扶著他上樓梯，他隨口問她：“0417是什么日子？”

    她脫口而出：“我弟弟生日?！?/br>
    “文森特？”孔晗笑道：“上次見過他，你很疼愛他吧？”

    他本來只是客套一句，沒想到伊蓮娜臉上的笑容突然淡去，神情嚴肅，像是被噎住了，片刻后才答：“并沒有?！?/br>
    她那一瞬間難以自控的失態(tài)，急于否認的態(tài)度，都叫孔晗有些摸不透。

    她笑了笑，解釋道：“文森特是我們家族最懦弱的人，至今不敢拿槍也不擅長做生意，爸爸很鄙視他，常常說他遠不如我們姐妹倆?！?/br>
    孔晗了然。

    善良是可貴的品質(zhì)，但在血rou廝殺的黑幫家族中，就成了貶義詞。

    午后，秋日暖陽照進屋子，暖烘烘的，他愜意地躺著，半夢半醒間聽到一陣異響，瞬間清醒。

    他沒有睜眼，因為察覺到有人進屋了。

    那人腳步很輕很輕，隨后在他耳畔，響起了輕微的子彈上膛的聲音。

    在被子遮擋下，他的手慢慢移動，摸到了傅蘭斯特意放在他枕下的手槍。

    千鈞一發(fā)之際，門口響起了伊蓮娜的警告聲：“文森特！”

    文森特冷冷道：“別攔我，這次爸給的任務，我不能再失敗?！?/br>
    伊蓮娜走上前來，輕易就奪走了那把槍，小聲道：“你轉(zhuǎn)告爸爸，我需要這個孩子當把柄，要動手，至少等這個孩子出生以后?！?/br>
    “借口！”文森特質(zhì)疑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伊蓮娜坦然承認：“是，我就是喜歡他，我愛上了他?！?/br>
    孔晗微微睜眼，看著床邊對峙的兩人，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文森特十秒前還殺氣凜冽，此刻卻拽著伊蓮娜的手，撒嬌道：“不可能的，jiejie，你在騙我，是不是？”

    伊蓮娜撥開他的手：“沒騙你?！?/br>
    “爸是讓你取代他，不是愛上他！”

    文森特難掩怒意，伊蓮娜卻始終云淡風輕，嘲諷道：“哦？這種事有你做不就夠了？這夫夫倆，咱們姐弟倆一人占一個，不好嗎？”

    一聽這話，孔晗還沒生氣，文森特倒先急了。

    “不好，我要他死?！?/br>
    他憋紅了臉，抬手就朝孔晗開了一槍。

    伊蓮娜反應神速，撲倒了文森特，孔晗沒事，但那顆子彈瞬間貫穿了伊蓮娜的右手，鮮血噴涌。

    眼看保鏢全被驚動，伊蓮娜一把將文森特從后窗推下去。

    “滾！”

    文森特猝不及防，腿似乎摔斷了。

    再不甘心，也只能一瘸一拐逃竄進了森林。

    古堡里上上下下亂成一鍋粥，孔晗不好再裝睡，起身捧著伊蓮娜鮮血淋漓的手，安撫道：“我們馬上去醫(yī)院，你忍著點?！?/br>
    伊蓮娜卻甩甩手，反過來安撫他：“沒事，這點小傷用不著?！?/br>
    孔晗眼睜睜看著她，自己用醫(yī)用酒精消毒，包扎好傷口，嫻熟又冷靜，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他發(fā)問：“怎么回事？”

    “我爸派了個小嘍啰來殺你?！彼谷换貞骸拔疫@段時間粘著你，為的就是防這一手，你放心，我會拿命來保你?！?/br>
    孔晗頓時了然。

    不明白的是，她為什么要好心幫自己。

    真是喜歡自己？他不信。

    而她只字不提那是她弟弟，他也就繼續(xù)裝傻，和她演下去。

    轉(zhuǎn)眼入冬，孔晗已將近臨產(chǎn)期，史密斯醫(yī)生需要全天候陪護，實驗室的活兒暫且擱置。

    學生們閑得沒事，在附近游獵，雪覆荒原，林間時而一聲槍響，震落簌簌積雪，驚起一片鳥雀。打獵歸來，他們就在雪地上架起烤架，把rou烤得香噴噴，端給孔晗，又在夜里開起派對，倒讓這冬天不至于過于冷清。

    大概是于心有愧，伊蓮娜照顧他，比照顧自己還細致，生怕他磕著碰著，弄得好像這真是他倆的孩子一樣。

    他看不懂。

    圣誕節(jié)到來時，莊園里積雪已深。

    學生們都放假了，但他們走之前，特意為孔晗立起一棵圣誕樹，在大堂里，光彩奪目。

    借著這節(jié)日，孔晗有心感謝一下這些圍著自己轉(zhuǎn)的人，從女傭到保鏢再到護士，都拿到了一筆不菲的獎金，還有一份精心挑選的禮物，大家喜氣洋洋的，把平日里不常用的長餐桌搬出來，熱火朝天準備好佳肴，幾十個人圍坐著吃起燭光晚餐，節(jié)日氣氛拉滿。

    守夜的老頭調(diào)侃道：“先生，您和傅先生是怎么認識的呀？”

    “這個嘛……”

    孔晗尷尬一笑。

    這怎么說？說自己厚著臉皮捂冰塊，捂熱了，結(jié)果被這冰塊堵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肆意褻玩？

    他隨口胡編：“打架認識的，他打不過我?！?/br>
    “真的嗎？”伊蓮娜嚷嚷道：“怎么可能，我看是他讓著你呢！”

    眾人哄笑，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孔晗很想念傅蘭斯，下意識地一笑，問道：“是不是傅蘭斯回來了？”

    “一定是的！”

    女傭們嘰嘰喳喳去開門，卻迎上了一張陌生笑臉。

    文森特腿不瘸了，帶著十幾個保鏢，站在門外。

    伊蓮娜頓時斂去笑容，站起身擋在孔晗身前，問道：“你怎么來了？”

    見孔晗沒有要抓他的意思，文森特篤定上次的事沒有敗露，他笑嘻嘻道：“當然是來做客的，我有傅先生的邀請函?！?/br>
    燙金邀請函，上面有傅蘭斯的私人印章，還有一封信，說是給孔晗的。

    信上說，文森特是他的貴賓，讓孔晗好好招待。

    孔晗仔細看，確認是傅蘭斯的筆跡。

    這人半路出家學中文，筆跡極有個性，龍飛鳳舞的，在這異國他鄉(xiāng)，很難找到能快速模仿的人。

    傅蘭斯的親筆信。

    把文森特送來，難道傅蘭斯看不出這人用心險惡？

    不，孔晗不認為傅蘭斯那么蠢。

    他稍加思索，心里有了答案。

    “外面雪很大?！蔽纳刈詠硎斓刈哌M門，摘下帽子圍巾，笑道：“你們也瞞得太緊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您是蘭斯家里人，沒有早點來拜訪，真是失禮了。

    他遞給孔晗一個碩大的禮盒，又道：“我替父親來賠禮?！?/br>
    見孔晗猶疑，文森特挑眉：“蘭斯說，他剛好這段時間回不來，讓我陪你過圣誕節(jié)，我可是冒著風雪趕來的，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當然歡迎，榮幸之至。”

    孔晗將人引到桌前坐下，笑道：“陪你姐聊聊天，我去挑一瓶最好的酒招待你，等我?！?/br>
    他往古堡地下室走去，這里不僅是酒窖，還是儲備食材的地方，他將那封信掏出來，丟進了冰箱，然后開始挑紅酒，這一挑就是十多分鐘。

    果然如他所料，這封信有古怪。

    當年在學校時，傅蘭斯就給他寫過很多小紙條請教題目，他那時視為珍寶，悉心保存著。

    等到傅蘭斯囚禁他把他變成禁臠時，才演示給他看，那些紙條上滿滿都是葷口情話，用可擦筆寫的，火烤后消失，誰都看不到，放冰箱里凍上十來分鐘，才會恢復原狀。

    在那些函數(shù)、圓錐曲線題目里，他早被傅蘭斯意yin千百回。

    要不是有這一段，他真看不出這信中有信。

    還是救命的信。

    傅蘭斯的電話和消息都被監(jiān)控，只能寄希望于孔晗懂他，阿德里安極力想促成他和伊蓮娜，失敗后，便把自己懦弱的兒子文森特當孌童送去，仍然失敗，阿德里安突然提出，想讓文森特去古堡養(yǎng)病。

    以傅蘭斯的猜測，他們要采取極端手段了。

    把這人送去，無異于給孔晗送去一頭陰險狡詐又有紅眼病的狼，時時刻刻都可能扼住孔晗的脖子，何況文森特帶著的十幾個人，明面說是保鏢，其實個個都是ET組織里的精英，是好戰(zhàn)分子。

    眼下警方眼見就要收網(wǎng)，為了大局，他只能想辦法周旋。

    他在信上叮囑孔晗，假裝難產(chǎn)，靠救護車離開古堡。

    “親愛的，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成功，我們的寶寶會為我們做的事情感到驕傲的?！?/br>
    孔晗把這封信捧在心口，心旌神搖，信上殘留著傅蘭斯慣用的香水味，讓他懷戀著迷。

    他心里涌動起一股熱忱的情感激流，一想到那個人為了這個家，為了徹底恢復自由，在步步驚險地博弈，他心里就無比感動。

    他也是男人，絕不愿意拖后腿。

    燒掉這封信，他立馬去找史密斯。

    這地方不能待了！

    他靜悄悄路過回廊，突然聽到角落里有人低語，是伊蓮娜和文森特。

    伊蓮娜穿著一襲月光長裙，裹著貂皮，雍容華貴，她站在落地窗前，臉色比窗外的雪光還蒼白，呢喃道：“弟弟，不要毀掉我心愛的玩具，哪怕只是個仿制品，也比沒有要好，對吧？”

    “你可以擁有真品的，為什么不呢？”文森特神色痛苦，也沒有了進門時的翩翩風度。

    伊蓮娜璨然一笑：“你瘋了?！?/br>
    “是啊，我瘋了”文森特喟嘆：“小時候大家就笑我弱，槍都拿不動，跑也跑不快，jiejie們是女孩子都比我強，說我是個廢物，可我寧愿當個廢物，至少雙手不會沾上血腥”

    他神色懊悔，整個人像是脫了力，滑跪在地，抱住伊蓮娜的小腿，苦笑道：“可我沒想到，一旦我變得弱小，什么都會失去。”

    “你也要離開我了，是嗎？”

    “不要走……jiejie你忘了，我其實殺過人的。”

    他低頭親吻著伊蓮娜的鞋尖，虔誠而忘我。

    伊蓮娜順勢抬腳，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俯視著他，溫柔道：“我怎么會拋棄我親愛的弟弟呢？永遠不會。但弟弟要乖乖聽姐的話，孔先生是這世上最寶貴的珍寶，比我的命還重要，你不能動，明白嗎？”

    文森特被這表白刺痛，卻也只能無奈答應：“好?！?/br>
    看著他們姐弟倆的這副樣子，孔晗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也許這是扳回一局的珍貴機會。

    他隨手給傅蘭斯發(fā)了一條消息：我喜歡這里的雪，春節(jié)也不遠了，忙完了，來陪我過年。

    傅蘭斯深夜未眠，安排救護車就位，又做好了抹去孔晗行蹤的保護措施，收到這個消息，差點急瘋了，可偏偏手機被監(jiān)視，他只能故作鎮(zhèn)定，回復道：“寶貝，自己生不穩(wěn)妥，我聯(lián)系了市區(qū)最好的一家醫(yī)院，明早就來接你?！?/br>
    “不要，我討厭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