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鬧事

    日落西山，夕陽灑金。

    膳廳，侍從端著餐盤有條不紊魚貫而入，大廳中央的小圓桌很快布滿各色菜肴，佐以美酒。

    蕭衍坐在主位，雎星野在一旁陪席，他一身寬松紅衣，墨發(fā)松散挽著，金玉點綴，奢華艷麗。

    “這酒可不得了，是昔日漢宮中的九丹金液，百金難得，衍哥快嘗嘗?！宾滦且坝裱┝岘嚨男∧樕厦硷w色舞，最近小王爺冷落王妃，在府里的時候大都是他陪著。

    一旁侍膳的伏辰忙上前斟酒，酒色燦如黃金，香氣襲人。

    伏辰著一身鴉青色華貴錦袍，容顏明媚俊秀，膚白如玉。

    蕭衍多瞧了他一眼，問：“你今日怎么得空來伺候，楚崢人呢？”

    “大抵是即將迎娶大司馬千金，可以自立門戶，因此不愿再伺候人了。”雎星野搖晃手中酒杯，低頭飲一口，笑道，“好香?！?/br>
    這話太刻薄，伺候在側的賀蘭佑頗不贊同：“今日楚崢與定雪在南苑斗毆，現(xiàn)跪在書房外，等您發(fā)落?！?/br>
    蕭衍英俊的眉宇上揚：“斗毆？”

    王府規(guī)矩森嚴，南苑尤甚，他們敢在此地放肆，實在出乎意料。他再問：“誰先動的手。”

    賀蘭佑內心嘆氣，如實相告：“是楚崢?！?/br>
    蕭衍微微蹙眉，沒說話，夾了一筷子響油鱔絲放進口中。

    “這未來大司馬貴婿，果然脾氣不小，早些放他出去好了?！宾滦且耙桓笨磻蜃藨B(tài)嘲諷著，他親手為蕭衍盛了一碗人參雞湯。

    蕭衍接過湯吹氣，飲一口，淡淡道：“也好?！?/br>
    兩人閑話家常，說了說時政奇聞。

    美酒動人，雎星野多飲幾杯，卻不知九丹金液后勁最大，他喝的疾，很快眼神飄忽，已有醉態(tài)。

    他拿起蕭衍的手放在胸前的蜜蠟黃金串上，臉頰微紅，囂張又恣意：“這是爹爹從北域回來帶給我的，衍哥瞧瞧，好不好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手哪里是放在珠串上，分明是貼在了他胸口。

    蕭衍捏了捏他的臉蛋，手感很好，忍不住加重力道，嘴上調戲：“我瞧著不好看?！?/br>
    雎星野疼的皺起臉，乖乖蹭了蹭蕭衍手指，低頭掃一眼項圈，嘟囔：“你不喜歡??？那不戴了?！彼涡缘亟忾_項扣，隨手將價值萬金的項圈扔向一旁，真是醉得厲害。

    他的貼身侍從蘭亭忙跑過去撿起來，小心翼翼拿軟布包好。

    賀蘭佑也被小雎耍酒瘋的樣子逗樂了。

    “這就是典型的不知死活?！笔捬軗u搖頭，“酒量不好還亂喝?！彼銎鹆送嫘模瑢μm亭道：“你把項圈收起來，明日就說弄丟了，逗逗他?！?/br>
    賀蘭佑強忍住笑：“小主子，您也太孩子氣了。”

    雎星野癡纏著蕭衍，還要伸手取酒，蕭衍被他纏得沒法用膳，只好叫蘭亭送他回去，雎星野醉了，迷迷糊糊不斷囈語，蘭亭耳朵都紅了，將自家少爺抱了出去。

    正餐后廚房送上一碟點心，蓮花形狀，栩栩如生，酥脆松軟，蕭衍吃了兩只。

    夜幕四合，風送荷香，夏蟬鳴叫此起彼伏，荷塘蛙聲一片，偶爾撲通水聲

    飲著清茶，蕭衍這才命人將楚崢與定雪帶上來。

    檐下琉璃燈盞點亮夜色，幾只飛蛾撲騰翅膀撞擊燭火。

    楚崢與定雪跟著侍衛(wèi)踏步而入，屈膝跪地，此時二人毫無白日劍拔弩張之態(tài)，面有畏懼。尤其是楚崢，他面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

    “在南苑斗毆，你們要造反啊？”蕭衍端著茶盞飲一口，眼皮也懶得抬，輕描淡寫的話語，讓下面二人明顯顫抖。

    “屬下不敢。”二人惶恐叩首請罪。

    蕭衍沒搭理二人，目光望向賀蘭佑：“他們因何鬧事？”

    賀蘭佑斟酌著開口：“白日問話時，得知定雪恭喜楚崢迎娶美嬌娘，措辭有失穩(wěn)妥，二人起爭執(zhí)打了起來?！?/br>
    侍立在一旁的伏辰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定雪打小就與楚崢不睦，哪里又會真心恭喜他？更何況，娶司馬千金本非楚崢所愿，想來話說的也是非常難聽的。

    蕭衍抬靴踹了楚崢腦袋，譏諷：“人家恭喜你，倒還得罪你了？”

    楚崢內心委屈憋悶又畏懼，叩首悶聲回話：“屬下知錯，請主子責罰?！?/br>
    蕭衍隨手一指，下令：“掌嘴五十?！?/br>
    楚崢痛苦閉眼，順從放松力道，等待侍衛(wèi)施刑。

    耳邊是侍從的腳步聲，隨后噼噼啪啪清脆掌摑聲入耳，楚崢心下震驚，垂首一動不敢動。

    一侍衛(wèi)抓住定雪頭發(fā)后拽，定雪被迫跪直仰首，另一侍衛(wèi)取出掌嘴的皮拍狠狠抽打定雪俊朗的臉，打得又重又快，定雪頭顱隨之晃動，雙頰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賀蘭佑繃緊身子，挪開目光，不忍見此。

    “至于你——”蕭衍冷冷掃了楚錚一眼，面色沉下來，“一百藤條，給爺狠狠教訓他。”

    楚崢渾身顫抖，主子明顯偏心定雪，便是認定是他犯錯了。

    他好久未當眾受刑，有侍衛(wèi)上前扒他衣褲，他身體十分抗拒，可不敢阻止，只能任由侍衛(wèi)三五下將他扒光，赤身裸體趴在地上，他自擊鞠比賽后鮮少當眾挨打，羞憤交加，眼圈都紅了。

    可轉念又一想，他以后再也挨不到了，他的主人命他建將軍府迎親，他若真娶了大司馬千金，蕭衍可還會要他？

    他心底很明白答案是什么。

    蕭衍看出楚崢的抗拒，眸光更冷。

    侍衛(wèi)抬上刑凳，將楚崢粗暴推搡上去，粗糙麻繩捆上手腳，脖頸也與凳子捆在一起。刑凳為傾斜狀，趴在上頭低腰抬臀，方便責打。

    楚崢回想起年少時辦錯事，也被如此捆綁挨了八十杖刑，差點丟了一條命，渾身哆嗦一下，抿緊嘴唇。

    藤條為多股纏繞成一根，沉重而柔韌，破風用力而下，皮rou登時發(fā)白，鼓起紅腫楞子，好似刀割一般。侍衛(wèi)知世子生氣，不敢留情，全力下手，藤條咻咻而落，一下狠過一下抽打楚崢光裸寬廣的后背，一道道鮮紅得仿佛滲血的痕跡遍布后背，火辣辣的疼。

    一時間，大廳里掌摑與藤條抽打之聲交織，傳出門外，門口守衛(wèi)皮rou也繃緊不少。

    定雪的臉挨了三十多記板子，臉頰夸張的高高隆腫，血紅一片，口中發(fā)出隱忍呼痛。皮拍好似guntang的烙鐵，毫不留情扇打他臉頰，他覺得自己的臉被抽爛了，又疼又麻，兩腮牙齒松動，腦子混沌一片，開始不自主的掙扎起來，嘴里求饒：“主子……唔嗯……屬……屬下知錯……啊……您……您饒了……屬下……”

    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被更加狠戾的皮拍打斷，行刑侍衛(wèi)在主子跟前不敢放水，見他掙扎，狠狠拉扯他反扭的手臂，骨骼脫臼咯吱，定雪疼得發(fā)不出聲。

    伏辰用憐憫的眼光瞧著他，行刑的侍衛(wèi)打的并不重，都是用的巧勁兒，聽著聲音響，看著傷痕深，不過都是些皮外傷而已，可定雪叫的太慘，他忍不住沒風度的瞪了侍衛(wèi)一眼。

    定雪畢竟是將軍府的小公子，身嬌rou貴，可不像楚崢那么低賤。

    楚崢挨著藤條，嘴唇咬得血rou模糊，額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藤條破風而落，像一條火鞭，毫無間隙抽打他后背，被抽過之處一突突的鈍痛，身子疼得蜷縮，可手腳被麻繩捆住，他只能任人魚rou，偶爾喉中壓抑不住痛呼出聲。

    他后背是整齊鮮紅的鞭痕，未破皮，粗粗的楞子鼓起來，皮膚guntang，偶有幾處藤條疊加的，皮開rou綻，拉扯出一溜兒血珠。

    “沒吃飯麼？用力抽他！”蕭衍隱隱發(fā)怒。

    行刑之人一抖，掄圓胳膊手中藤條全力抽下，抽在尾椎，楚崢壓抑不住發(fā)出嘶啞慘叫，隨后，每一藤條都如此重，楚崢大腦被痛感吞噬，不可抑制的搖晃躲避，可他躲不開，緊致翹臀高撅，迎接一次次狠戾抽打。

    定雪受完了刑，顫抖著爬到蕭衍腳下叩首謝恩。

    “滾出去，以后少無事生非?！笔捬芾溧停恍家活?，他的眸光落在楚崢隨藤條不斷起伏的身軀上。

    定雪頭昏腦脹，不敢起身，匍匐在地爬了出去。

    伏辰對賀蘭佑使了個眼色，悄悄也退了出去。

    蕭衍早覺察到楚崢最近的異樣，可王府養(yǎng)了楚崢這么多年，不過讓他辦件事，他就敢不情不愿擺臉色，實在讓蕭衍很失望。

    粗重藤條簌簌而落，楚崢如一條渴水的魚大力掙扎起來，壓抑不住喉中慘叫，身后臀rou通紅高腫，色澤勻稱，如熟透的桃，仿佛下一藤條便皮開rou綻。行刑之人手法嫻熟，最知道如何責罰，抽得楚崢忍耐不住，他被疼痛吞噬，失去理智，嘴里哆哆嗦嗦求饒，身體隨著藤條篩子般顫抖。

    蕭衍看著楚崢生生挨滿了一百下藤條，侍從解開麻繩，楚崢脫力分開腿趴在刑凳上，晶瑩剔透的汗水順著他額前黑發(fā)流下，匯聚成一小灘，他大口大口喘息，后背臀腿烈火灼燒的疼痛，疼得他恨不得剜rou昏迷。

    “東西留著，你們退下?！笔捬苊?。

    侍衛(wèi)雙手奉上藤條，行禮后離開。楚崢努力睜開被汗水蟄得生疼的雙眼，眸光如單純小鹿眷戀又畏懼望著蕭衍。

    蕭衍起身走過來，容顏俊美端方，宛若神明。

    藤條抵住楚崢的下頜抬起，藤條末梢似乎要刺穿喉嚨。

    “主子?！背樞木w復雜，哽咽道，“您救救我，我不想離開王府?！?/br>
    此事他一直不敢對蕭衍講，如今心下一橫，豁了出去，他用盡力氣揚起脖頸，將最脆弱之處暴露在尖銳藤條之下，嘴唇哆嗦，漆黑墨瞳是絕望的希望，“屬下不愛司馬小姐，屬下不想娶她！”

    “啪！”

    狠狠一藤條抽在他臉上。

    楚崢瞪大了眼，眼前一陣黑，短暫失明，耳邊環(huán)繞嗡嗡之聲，半晌之后，眼前的黑逐漸消失，他模模糊糊能看到蕭衍衣擺上的刺繡。

    一道猙獰血痕橫亙他左臉與鼻梁。

    楚崢知曉蕭衍動怒了，心下畏懼，瀕死恐懼籠罩了他。

    他心中一閃而過畫面，他出王府建將軍府，娶司馬千金，從此與主人一刀兩斷，他心如刀絞，不可抑制的劇烈顫抖，渾身的疼痛似乎消失了，胸口最疼，疼的幾乎窒息。

    主子，你在騙我，你以前承諾的話都不作數(shù)了嗎？

    他一時情緒失控，如發(fā)怒的雄獅直直瞪著蕭衍，通紅的眼眶流出guntang淚水：“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結交司馬將軍是我最后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