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馴服厲鬼
“陶叔,我和你一樣,血海深仇未報,不論什么辦法,有辦法總比痛苦漫長的湊合一輩子強,你說是不是?”岳霆不生氣,收了青芒,起身。 陶西延渾身一抖,背轉過身,聲音更是沙啞軟和了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警察,只要想查,都能查到,你女兒陶菱真的很可愛?!?/br> “你……她……她還好嗎?”陶西延聲音像是要哭似的。 “在療養(yǎng)院里一切都好,虐待她的護工,我已經(jīng)把他們拘留了?!?/br> 陶西延猛地轉過臉,沖向岳霆,想抓住岳霆的衣襟卻撲了個空,漆黑空洞的眼睛一顆顆的掉血淚,咆哮:“你說什么?!虐待?!我……我整整花了八十萬……我和我妻子還有我父親!我全家的積蓄把她送到最好的療養(yǎng)院,他們?yōu)槭裁匆@么欺負我的女兒?!?。??到底是為什么?嗚啊……” 最后凄慘如困獸般嚎哭,搖搖擺擺倒在地上。 “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嗎?陶西延,你一家本來都是京城小有頭臉的書香門第,你的祖父是我國生物質(zhì)能科研開發(fā)界的中堅奠基石,但你祖父科研結果被竊取,抑郁病故后,你父親陶遜才高性傲,不通人情世故,嫉惡如仇,不容于高校機關,數(shù)次得罪他所任教的青大院長馮志吉而不自知,你與你父親一樣,才華橫溢卻被處處排擠,最后只任教于普通高中教物理,你女兒陶菱后來也考入青大,與馮志吉的孫女馮雅萍同系同寢室,你女兒多才多藝,美貌成績好,追求者眾多,競賽活動多,引起同寢室以馮雅萍為首的室友們嫉妒不滿,對你女兒飲食中數(shù)次下了重金屬物質(zhì)——銻,這種金屬物質(zhì)銀白色,較為軟質(zhì),易融,罕有劇毒。你女兒從眩暈腿痛,漸漸到呼吸道衰竭,肝功能衰竭,面部麻痹,皮膚發(fā)炎壞死,最后陷入重度昏迷。你和你太太四處求援,你女兒的同學也在國際上發(fā)布求助郵件,終于收到國外的回復,經(jīng)過漫長時間的治療,你女兒醒來,卻從頂級大學才女變成腦神經(jīng)殘疾,喪失視覺,肌體殘廢、不可逆的毀容——” “不要說了!啊啊啊啊————”陶西延嘶喊,痛哭流涕。 岳霆繼續(xù)道:“你妻子接受不了,精神失常了,你發(fā)布公開信請求京城西城分區(qū)公安局公開審理此案的全過程,卻遭到拒絕,你通過暗中調(diào)查知道了是馮雅萍投毒,你想報仇,卻因馮雅萍的曾祖父是開國元勛馮偉將軍、父親馮志吉高校教育部權柄掌人之一而處處受限。新仇舊恨,你瘋狂之下,選擇在這處香山街最為繁華的商業(yè)區(qū)放火自殺,希望能引起社會注意,讓公安部門重新審理。你自己自殺不算,你還要先去精神病院接回你妻子,把你妻子剁成了兩半兒,然后在三棟大廈的逃生門、出入口全部放了有毒化學易燃物,潑灑了汽油,堵住了上百人的生門,你看著他們慘死,你害的商業(yè)區(qū)法人負債累累,跳樓自殺,你自己也葬身火海?!?/br> 陶西延哭了好久。 岳霆冷笑:“你不惜自殺害人變成厲鬼,占據(jù)這三棟大樓,你復仇成功了嗎?公安部門受上面壓力根本不肯重審,也不肯公布案件提審過程。馮家人,尤其是馮雅萍在國外改名換姓,結婚生子,幸福快樂,包庇她的馮偉大將軍繼續(xù)庇佑著他的子女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家子雞犬絲毫不在乎你女兒的死活。你萎縮在這里制造出你的猛鬼樂園,渾噩的迷醉娛樂你自己這個惡靈,你女兒卻在療養(yǎng)院受苦,承受來自你殘害無辜的報應,她代父受過,你也好意思?!?/br> 陶西延緩緩抬臉,灰白的鬼臉全都是血淚,飄了過來:“如果我說,那24個人不是我嚇死的,你信我嗎?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圖謀不軌,當初放火時,我已經(jīng)后悔了,可我回不了頭了。如果你能照顧我女兒,我愿意隨你處置,只是這三棟鬼樓已經(jīng)形成了中陰界,如果它們被爆破拆除,那些被我無辜害死的人的亡靈也會消散不能投胎,還有我的妻子,她被我害的……嗚……只有半個靈魂,我罪孽深重,不論什么結果我都能接受,唯獨我妻子和這些人,還有我的女兒嗚……” 說著,陶西延已經(jīng)雙膝跪地磕頭,哽咽著不停的請求。 那哭聲如同老猿哀鳴,陰凄悲傷的整棟樓的空氣都凝成了哀傷的陰云。 岳霆單膝蹲下,俯視他,伸出手:“你女兒,你妻子,還有這數(shù)百條無辜魂靈,我都能幫你解決,只是代價是你無法想象的,陶叔,你敢不敢和我岳霆做交易?” 陶西延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抬頭漆黑的鬼眼還在不停的滾落血淚,顫栗的看著岳霆,仿佛被岳霆身上的寒氣凍傷了,有些畏懼的瑟縮,接著突然猛地挺直腰桿:“岳警官,我陶西延已經(jīng)墮入地獄了,此惡鬼之身,只要您有用得上的,隨您吩咐處置。” 岳霆彎唇,笑容冷淡,繼續(xù)伸著帶有青玉扳指的手:“當然,我得把你用到刀刃上,陶叔,起來。” 陶西延試探性的伸出慘白的涂抹著紅色指甲油的鬼手,握住岳霆的手。 它震驚的發(fā)現(xiàn),身為鬼體竟然能感知到? 接著下一秒,陶西延覺得魂靈都要撕裂般的疼痛,手像是被五雷燙過般燃燒起青色火焰。 “啊啊啊……”陶西延倒在地上打滾兒,接著又飄來撞去的,如同在煉獄里受刑。 “忍忍吧,我在你魂魄了烙締了主契,對不起,陶叔,你這樣的幾十年的厲害老惡鬼,我怕我道行太淺控制不住?!痹丽驹谒^邊兒,一臉光明正大的道。 “你小子……夠狠……”陶西延張著漆黑的大嘴哆嗦著吐寒氣,看著自己的手,只見手背多了青色紋身般的狼頭印記。 待陶西延緩好后,岳霆拽他起來,感覺像是拽一塊死沉死沉的寒石。 “你能不能帶我……看看我女兒?”陶西延猶豫著請求。 “沒問題,不過得看你表現(xiàn)?!?/br> “有事盡管來這里吩咐吧,我的鬼體……離不開這里,不是我不愿意配合,是走不了。” “我明白,我會讓你走得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快把我部下橘……那個叫橘子的小傻逼先放了?!痹丽獡狭藫项^,突然忘了人名。 陶西延鬼臉一黑:“你去三樓電梯口前等著吧,十分鐘后。” “有勞陶叔。”岳霆頷首。 陶西延肩膀瑟縮了下,呲著黑牙:“你真是個怪物。” “謝謝夸贊。”岳霆笑容天真爛漫。 陶西延:“……” 三分鐘后,柳明瞪著眼珠,看著盤腿坐了二十分鐘,如同入定老僧般的岳霆猛地打了個激靈,人睜開眼。 “頭兒!你他媽嚇死我了!沒事吧????沒事吧?能不能走?我背您?快快咱們快撤!剛才那個女鬼跑了!”柳明撲過去,去扶岳霆,極的哭音都出來了,鼻音囔囔的。 四年前,岳霆還在春城C市做警察時,調(diào)查案件,也是和亡靈溝通,然后下陰,整整兩天兩夜,差點沒回來,柳明哭的聲嘶力竭,死活不讓人碰岳霆,他爺爺死的時候,他也沒哭那么慘。 岳霆站起,拍了拍褲子,看柳明淚汪汪的,好笑:“沒事,別哭,你去看看現(xiàn)在周圍是不是好多了?已經(jīng)安全了,去看看別的樓層?!?/br> 他這么一說,柳明才發(fā)現(xiàn)是啊,怎么紅光都不見了?詭異的濃黑色也不見了!大樓外面的燈光和月光也照射進來,整個樓層不那么陰瘆死寂了。 “頭兒!真好嘿嘿,咱們頭兒出馬,就沒有不成的!哈哈哈!我去看看頭兒你歇歇——”柳明蹦跶著跑去門口看樓層。 不一會兒回來,說:“頭兒,現(xiàn)在在第十八層?!?/br> “走,咱們?nèi)ト龢请娞菘?,那小子就在那兒?!?/br> “好!”柳明背起包,一馬當先的跑在前面開路,對岳霆深信不疑。 岳霆在他后面不緊不慢的下樓,趁著柳明不注意,他用紙巾擦了擦被冷汗?jié)裢傅暮蟊?,抖了抖T恤,對著手機一照,滿頭滿臉全都是大汗。 長長出一口氣,岳霆咬了咬舌尖兒,人精神了許多。 這次他是走了大運,幸好陶西延雖然是厲鬼也沒有喪失人性,有忌憚,有在意的人事,能溝通交易,并不是徹底的沒了人性的惡鬼。否則,這么厲害的能形成中陰結界、還能控制幾百個鬼的幾十年老惡靈,此時縱欲后非童子身的自己又暫時使不出五雷掌,如果沒有扳指,肯定兇多吉少,搞不好都會有生命危險。 鬼樓低下十八層中陰厲鬼結界中,所有的樓梯都是活動的,不停拼接轉位,樓梯上還有無數(shù)鬼魂游蕩,蘭橘累的呼哧帶喘在樓梯上蹦來跳去,跟受困的兔子似的,也找不到任何辦法,焦慮而害怕。 蘭橘小公子好不容易靠自身體質(zhì)硬是沖破結界,卻再一次被困在樓梯間,沖破樓梯間卻再一次的回到原來的辦公間結界,沖破又回到樓梯間,如此往復了九次,白嫩的臉龐急困的滿是汗水沾著不知從哪里弄上去的黑灰,復古西歐宮廷風的休閑真絲米白襯衫都被汗水打透了還壞了好幾個大口子,到處臟兮兮的,精致的卷毛小王子發(fā)型十分凌亂。 “轟隆——咚咚咚——”蘭橘聽見電梯的運作的聲音,背后寒毛倒豎。 這三棟大樓早就停水停電廢棄了,電梯是怎么運作的?! 他真是后悔了,以為他的體質(zhì)特殊,亡靈畏懼,又是陰陽眼,肯定能比岳霆強,還能暢通無阻圓滿解決這件鬼樓任務,卻沒想到受困遇危到這種無能地步。 “吱嘎———”活動的樓梯停了,而樓梯間的門打開了。 只聽大廈里的廣播喇叭突然“滋滋滋”的發(fā)出電流聲,接著陰惻惻的男音傳出:“兔崽子,看在你上司的面上,饒你小命,滾去坐電梯?!?/br> 蘭橘咬牙,想要說些什么,但還是忍住了,不想激怒這老惡鬼,悶頭跑到電梯前。 電梯門徐徐打開,蘭橘沖進去。 “叮咚——”電梯閃電般關閉,蘭橘這才發(fā)現(xiàn)整間電梯全都是亡魂?!有男有女,直直的死氣沉沉的緩緩轉過殘破灰白的鬼臉兒瞧著他。 “留下來吧……留下來吧……不要走……”魂靈們都擁過來,分別扒在蘭橘胸前背后,還抱住蘭橘的頭,纏住蘭橘的雙腿。 隨著電梯飛速下降。 “啊啊啊……我不要啊啊啊……唔唔……”蘭橘目呲欲裂,臉被無數(shù)只鬼手摸捏扒著,鬼手堵住嘴,身如墜入地獄,再也忍不住的恐懼慘叫。 “叮咚——”電梯門開了,蘭橘此時躺在地面上被眾鬼纏身滿臉絕望。 突然,一只胳膊伸進來,冰雕雪琢的修長大手直接拽住蘭橘的后脖領子,跟拎小雞子似的,把人拖出來了。 蘭橘仰視的角度,三魂五魄渾噩里,看見了岳霆放大的冰冷俊臉。 “蘭小公子,拜托您,要送死也要辭了職再送,我不想擔責,也不想再給你擦屁股?!?/br> 岳霆轉身離開撥給王永威。 柳明忙去扶蘭橘起來:“蘭橘!蘭橘快醒醒啊,嚇傻了?咋還睜著眼嚇暈了?” 蘭橘恍惚著臟污憔悴的小臉兒,呆呆的看著那離去的修長背影。 最后還是柳明把蘭橘背下來的,幸好是三樓,這小少爺也不很重。 車上,王永威瞪著牛眼,看著三人,頭兒和柳哥只是出汗了多點兒,只有蘭橘頭臉身上狼狽的像是去戰(zhàn)場打仗剛回來似的。 岳霆點燃一根煙,叼著吸,發(fā)動車子:“小王,你家地址哪兒?我送你回去?!?/br> “頭兒,您辛苦了,謝謝您,我家就在警局附近的禾嘉花園。” “正好兒,柳明也在那一帶,都順路?!?/br> 問都沒問蘭橘,蘭橘縮在后座,眼睛閃爍,心虛垂下。 柳明拿煙灰缸給岳霆彈煙,特小聲:“頭兒,蘭小少爺呢?” “一會兒把他丟警局,愛誰送誰送,另外,你給我起草一份人員退用案,北城分區(qū)公安局的特別辦事處要不起這么高貴的自由人?!痹丽鲁鰺熿F,語氣比冰渣子還冷。 “好的,頭兒?!绷髯焐洗饝?,偷偷轉過頭對蘭橘比劃著,口型‘道歉啊,跟頭兒認錯’。 “對不起,處長,我錯了……下次不會犯了。”蘭橘聲若蚊吶,臉憋紅了,慢慢開口:“頭兒,謝謝你救了我?!?/br> 岳霆譏笑,夾著煙:“不必,當不起?!?/br> 蘭橘臉色青紅白紫變幻,緊緊閉嘴,非常尷尬丟人,活了二十年,還沒人這么不給他面子過,這大冰塊兒白長了那么好看的外形,竟然這么不好說話。 回到警局停車區(qū),已經(jīng)晚上十二點半了。 蘭橘一瘸一拐的下車,警局新辦公大樓跑出幾個人,讓岳霆微驚的是,高副局和萬局還有刑偵大隊隊長何梟和掃黃大隊長王重全都來接蘭橘了。 “小蘭??!你可嚇死王叔了!沒事兒吧?” 萬局噓寒問暖,扶著蘭橘:“孩子,身體怎么樣?下次不能這么莽撞,一定要聽你們岳隊長的命令行事!你要是出了事,讓我怎么給你爺爺交代?” 駕駛座上的岳霆支頤冷冷瞥著他們,忍不住嗤一聲:“哈——” 同樣是高干子弟,怎么差距就這么大呢? 想起趙柏鶴的精明強干,雷厲風行,哪怕第一次遇到靈異事件,被白煞纏身也能冷靜協(xié)助自己,再對比蘭橘這副乳臭未干,盡給人添麻煩的,簡直沒眼看! 何梟并沒有多熱絡,反而是來到岳霆車窗前,悄聲關懷:“你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