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羽掉入地道之后，迅速昏死了過去。

    在經(jīng)過三天慘無人道的折磨之后，他終于清醒地活了過來。而他醒來后，他正被倒提著雙腿，被地牢的看守當(dāng)作死尸一樣拖到外面。他醒來了，看守還有些驚訝，用手指探了探他的呼吸，摸摸心跳，確認(rèn)他的確活著。

    “水……”祈羽干渴地張開了口，三天的昏迷和未進(jìn)水米，讓他體力幾乎枯竭。嘴唇干裂起皮，一張口，就滲出淡淡血跡。

    也許是驚訝他真的能活著，看守給他送來了一碗水。過去的三天，祈羽難以回憶自己的痛苦經(jīng)歷，仿佛地獄一般。在冥神的折磨中，他的肚子仿佛沒入了許多刀劍，不斷地捅穿他的腸肚。他不知如何渡過了這漫無邊際的三天，獻(xiàn)祭給他帶來的傷害才算停歇。祈羽牙齒打戰(zhàn)地握緊自己雙拳，可恨拳頭沒有一絲力氣，他恨！恨這可怕殘暴的邪神！殘害了他所有兄弟姐妹，而幾乎把他折磨至死。祈羽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他的確也在活著的地獄中間。他正在——地牢里。

    地牢陰暗，沒有一絲光線。祈羽在腐朽的柵欄間，看見一些不知是尸體、還是活人的形狀。只有在你走過時，轉(zhuǎn)動的眼睛才顯示出這里有一個活物。空氣中有一種腐爛、腥臭而又陰冷的味道?？词氐哪橗嬕诧@示出一種平靜和冷漠，仿佛已經(jīng)見過太多。

    “怎樣才能出去？”祈羽伏在地上，絕望地說。

    “尸體?！笨词刂钢竿ǖ馈＿@里有一條路，通往帶著光線的室外。但是地上滑膩，鋪著腐爛的草屑，還有因?yàn)槭w滑行，留下的油脂和血液形成的濕漉痕跡。

    “我還不能死！我、必須活著……”祈羽沒有忘記阿勒葉對他做過的事，這是對最下賤的奴隸的羞辱，勇士不屑于做這樣的事，只有邪魔、邪魔才會……祈羽心中充滿復(fù)仇的火焰，但他現(xiàn)在虛弱無比，而仇人高高在上，是水城的大祭司，他如何能替自己、還有族人報(bào)仇？

    看守看看他，又指了指另一條路：“從這里出去，打贏了，你也能走?！?/br>
    祈羽瞇著眼睛看那耀眼的室外，從耀目的光線中偶爾落進(jìn)來一些微塵。他看出了那些人群的狂歡和熱鬧，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坐席上的貴族或許是人，斗獸場里的奴隸卻是牛馬。從人與獸的血腥殺戮中獲取刺激和快樂，而只有勝者，才有資格成為至高神的貢品。

    獻(xiàn)祭即是榮耀。

    祈羽說：“我走那里?！?/br>
    看守看著他，也沒有多說話，他又拿來了一碗rou湯，里面漂浮著幾塊rou。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野獸的rou還是人的rou。斗獸場如絞碎一切的刀片一般，將卷進(jìn)來的人與獸都絞成血rou，終究塵歸塵、土歸土。

    ＊

    這場榮耀的比賽邀請了大祭司殿下以及許多貴族參加。貴族們坐在寬蕉葉下，大祭司殿下坐在臺前，兩個侍女跪在他腳下。身后有神官為祭司殿下扇風(fēng)。比賽是一種古老的傳統(tǒng)，為了紀(jì)念從冥府中歸來的雙胞胎神，勝者將有觸摸神靈腳踵的榮耀。

    阿勒葉雙腿叉開坐在石椅上，一手撐住石欄桿，有些閑適。他的表情淡然，對這種競賽已經(jīng)興趣不多，出席只是為了露臉。陽光落在他仿佛要發(fā)光的皮膚上，有一種細(xì)膩的鱗片般的質(zhì)感；垂下一縷頭發(fā)，也仿佛水波般粼粼。

    阿勒葉低頭看了一眼跪在他身下的侍女，因?yàn)槭_的遮擋，看不太清這里在做什么。侍女正努力地服侍著祭司大人沉睡的巨物?？上?，即使在沉睡中也尤顯可觀的祭司大人的rou根，未能因殷勤的服侍興奮起來。即使侍女把它含得濕漉漉的，吞進(jìn)去又吐出來，把rou根上下都如膜拜一般舔吸，祭司大人依舊性致缺缺，只略微有些興起，遠(yuǎn)不到全硬的程度。

    阿勒葉摸了一下侍女的黑發(fā)，說：“美麗的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去吧，不必服侍我。請為我取一些水果和清水來?！?/br>
    侍女有些羞愧地站了起來，即使她嘴巴發(fā)酸，口角含著吞不進(jìn)去的涎水，她依然未能讓祭司大人感到愉悅。未能取悅神族，是她的無能，而祭司大人并未責(zé)備她。

    這確實(shí)不是侍女的錯。要喚起神族的欲望是人類一件很困難的事。通常情況下，神族不會感到?jīng)_動。甚至在大部分生命時間里，神族不會勃起，就像性無能的男性人類一樣。

    阿勒葉看著比賽開始了。

    從場地一端，走進(jìn)來一個身材健壯、身上帶傷的奴隸男人。他年紀(jì)很輕，面龐卻蒙在灰塵之中，留下一雙熠熠如火的眼睛。奴隸是沒有衣服的，他們只允許在腰間圍一塊布，遮擋住羞恥處。大多數(shù)奴隸由戰(zhàn)俘轉(zhuǎn)化而來，而在最兇殘的斗獸中，最強(qiáng)壯的奴隸就會被消耗掉。

    另一端放出來了一只饑腸轆轆的黃金豹。豹子瘦骨嶙峋，已經(jīng)為血腥的氣息勾引得涎水直流。豹子是吃過人的，所以它們放出來的時候，就意味著到了喂食的時候。

    奴隸手里沒有武器，只有一把綁在木棍上的黑曜石，一端是尖的。聊勝于無。奴隸伏下身子，即使身體因恐懼而顫抖，也做好了迎接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沒有人想懦弱死去！豹子卻是見慣了那些為它撕裂的老弱病殘，沒有迂回曲折，后腿用力，直沖沖地奔了過來！

    “啊——！”

    豹子優(yōu)美的跳躍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祈羽因此向后倒去，幾乎倒下來，躲過了豹子的致命一擊。他幾乎聽到自己膝蓋碎裂的聲音。豹子一擊不成，跳到了石壁上，轉(zhuǎn)頭又向祈羽撲了過來。祈羽無法和野獸比敏捷度，只能拼命地跑著，繞著斗獸場畫圈。場內(nèi)為了防止奴隸躲避，放置了許多拒木，給豹子做跳躍的工具，又成了防止奴隸躲避的利器。

    “啊啊——”祈羽感覺到身體的血rou在急劇消耗著，剛吞下的食物也在急劇奔跑中消耗殆盡，他仿佛聽到了風(fēng)中傳來許多聲音。那是善神的提醒聲，也有惡神的嘲笑聲。被黃金豹吞下的人是沒有來世的，他們會歸為豹子的附庸，被豹子驅(qū)趕著去誘惑同類。因此，在祈的部落里，被豹子咬死的人不會歸于部落，而會身上插上許多木樁，遠(yuǎn)遠(yuǎn)地埋在外面。

    不能這樣下去！祈羽停了下來，和黃金豹隔著十五步的距離。人和獸的雙眼在對視著，即使沒有語言，也能分清里面的威懾。祈羽感到，和豹子比體力，他終究會被追上而活活咬死在這里；而他想起了部落中老獵人說過的話，那些曾經(jīng)教他狩獵的時刻……

    “如果你要?dú)⑺酪恢槐印惚仨殹?/br>
    祈羽轉(zhuǎn)身又跑了幾步，豹子追了上來。而祈羽跑幾步后跳到了石墻上，觀眾臺發(fā)出一聲驚呼！祈羽轉(zhuǎn)身來到了豹子身后，然后以迅雷之勢，直接坐上了豹子的脊柱。祈羽勒住豹子的脖子，然后只聽咔嚓一聲，豹子的脊柱被祈羽拉斷了！雖然豹子在掙扎之中，大掌拍上了祈羽的胸腔，幾乎把他拍得吐血；鋒利的豹爪也在祈羽胸膛上留下道道血痕。但血rou模糊、煙塵翻滾之后，落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只脊柱被反向壓斷，口角流血，正在地上新鮮彈動的剛死的豹。

    “好——！”叫好聲響起。

    祈羽這才感覺到了身體的痛。而他，爬不起來了。身體被豹子的利爪和尖牙劃出道道血痕，和灰塵混在一起幾乎凝固。他仰面看天，太陽神也不再庇護(hù)他們，生命的熱量寸寸離去。但他竟然是贏了，在這羸弱的時刻，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也迸發(fā)出瀕死的力量！

    “我要，自由。”祈羽對著天空喃喃說。

    貴族們站了起來，議論紛紛，發(fā)出各種聲音。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能在斗獸場中殺死野獸了，這個奴隸看起來如此年輕，又如此強(qiáng)壯。只是不知他是否還能活下來?？粗稍诘厣蠚獯跤酰缤捅永p斗消耗了他全部力量?？赡軆e幸勝了，也會失血過多而死吧。

    阿勒葉站了起來，拍了三下手掌，全場便安靜了。

    一個赤裸裸的，毫不隱藏自己求生欲望的人類。阿勒葉一步步走下階梯。剛在臺上看時，這個男奴矯健的大腿如同林中野獸一般，跑動時危險(xiǎn)而美麗；轉(zhuǎn)身間腰腹極為結(jié)實(shí)，露出塊塊腹??；尤其是坐在豹子之上，用全身的力量勒死野獸時，迸發(fā)的手臂肌rou讓他有一種嗜血而兇狠的沖擊力。也讓阿勒葉感到了，沖動。

    尤其是……這個男人瀕死之時，看上去絕望的模樣。他的腰腹上帶了傷，是豹子抓下來的爪痕，泥土混著鮮血，涂抹在腹肌上，更有一種……凌虐的美感。阿勒葉感到了干渴。他喜歡野獸，更喜歡兇狠、帶傷的野獸。他喜歡圈養(yǎng)它們，看它們發(fā)狠斗兇卻無能為力的樣子，然后縮回角落里舔自己的爪子。這個男人大腿上被豹子咬了一口，牙印汨汨流血，他顯然也知道如此，往后躲著藏住他的傷腿。阿勒葉知道他的手臂同樣受了傷，過度拉伸勒死豹子的力氣絕對讓接下來一段時間男人的手臂都抬不起來。而他只能渾身帶傷地、灰頭土臉的，跪在身下接受他的疼愛，yin蕩地呻吟。

    阿勒葉相信美麗的野獸總是要受傷的，而受傷時才是它們最美的模樣。

    男奴顯然認(rèn)出了他是誰，往后慢慢躲著。而斗獸場的看守顯然不知情趣，跑過來把脫力倒下的男奴扶了起來，又有人把豹尸清走、剝皮?？词叵蚰信葎澲?，說：“你贏了比賽，可以向祭司大人請求獎賞?！?/br>
    根據(jù)傳統(tǒng)，贏了的奴隸確實(shí)有選擇自由的權(quán)利。

    祈羽扶著自己的傷臂，抬起頭來看著這個長相奇異、黑色長發(fā)的水城祭司，又是他！就是他……邪神！祈羽眼里幾乎冒出火來：“放我離開！是我贏了！”

    阿勒葉頭歪了一下，問身邊的隨從：“是這樣嗎？”

    “是的，大人?！?/br>
    阿勒葉慢慢笑了起來，嘴角有淺淺的弧度，如蝴蝶紛飛，他說：“我不許?！?/br>
    眼見著，祈羽的圓眼睛慢慢睜大了，一副馬上要?dú)庹ā⑾窕鹕絿姲l(fā)的樣子。他果然一刻都不能等，大聲嚷嚷起來：“憑什么不讓我走！我贏了！你不守信用！”

    阿勒葉說：“我看起來像個好人嗎？”

    祈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邪神在說什么?。克趺催@么不要臉??？祈羽氣憤地摘掉身上一切象征奴隸的繩索，不顧到處流血的傷口，就要掙扎跑掉。身后的隨從卻聽從祭司大人的命令，一窩蜂上來制住祈羽的雙臂，壓制著他跪了下來。一窩人打成一團(tuán)，塵土紛飛，才終于重新制住祈羽，給他套上了枷鎖。

    既然祭司大人說不能走，這個祭品就絕不能走。

    阿勒葉抬起頭來慢慢觀察了一會太陽，他們的種族其實(shí)對陽光不怎么喜歡。耳旁都是祈羽的咒罵聲，全是各種不堪入耳、下三濫骯臟低賤的詞匯。阿勒葉卻聽得如沐春風(fēng)，一點(diǎn)事兒都沒有。慢慢有人把祈羽的嘴堵了起來，便只剩下嗚嗚聲了。

    阿勒葉下了命令：“取圣乳來，準(zhǔn)備摩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