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是抱著必死的心情躺在床上，他整個人蜷縮在被窩里面，艾伯特走了，屋子里面黑黝黝一片，一點光亮也沒有。

    他閉緊眼睛，隨著時間的流逝，心里愈發(fā)不安。

    “咔嚓——”

    像是什么東西碎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像是待在一間紙糊得黑房子里面，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黑屋子被人大力捏碎。

    空間被壓到極致，一寸寸的裂痕在變大變粗，最后受不了破碎。

    那一瞬間太短了，短到斐然根本來不及想什么。到后面就是他睡醒的事情了。

    他醒來時，人還是懵懵的，腦子里面亂七八糟，居然還有心情在想“一覺醒來，人就通關(guān)了，這是一種什么體驗?！?/br>
    當(dāng)然，斐然覺得這種體驗真是糟糕透了。

    他渾渾噩噩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掌撐著桌面，等他離開時，手背靠著的那個杯子也跟隨著動作掉到地上。

    白瓷碎裂，幾塊碎片隨著茶水飛濺，濺濕了斐然的褲腳。

    這般大的動靜總算是勾住斐然的一點心神，他捂著頭，面色蒼白。

    他摸索著回到床上，熟練的鉆回被窩里面去，起初，他只是感到渾身無力，可是到了后面這種癥狀不停的加重。

    他一身冷汗，渾身顫抖，像是陷入噩夢中萬劫不復(fù)。

    可是他的意識很清醒，腦子里面很多事情混雜在一起，攪得他頭疼欲裂。

    腰腹那里的黑蛇印記不停加深，一股黑煙冒出，隱隱是黑蛇的模樣，蛇身籠罩在斐然身上，似乎是想替他分擔(dān)痛苦。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聲音是從桌子上面?zhèn)鱽?，斐然費力的掀起眼皮，可是因為疼痛，很快又閉上眼睛。

    他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細碎的哭聲從他口中傳來，委屈巴巴的，惹人心疼。

    “嗚……啊……疼，好疼……”

    他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不停的旋轉(zhuǎn)，層層疊疊的白色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他開始喘不上氣了。

    他閉上眼睛，側(cè)身蜷縮著，大張著嘴呼吸，濕漉漉的氣息噴灑在被褥一角。

    黑蛇影張開嘴，蛇信子舔上斐然的臉，沒過多久，一股黑霧從它口中吐出，沒入斐然體內(nèi)。

    一直攥緊的手突然松開，上一刻還很清醒的斐然又昏頭昏腦的睡過去。

    “怎會……如此……”

    黑蛇影更淡了，最后又變成一股青煙縮回斐然的體內(nèi)，而一直在響的手機鈴聲也停了。

    夜半三更，等斐然再醒來時，眼中有朦朧的一小團暖黃色。

    一只大手拂過他的額頭，把他的散發(fā)撩到耳后，他迷迷糊糊的發(fā)現(xiàn)那一小團暖黃色是床頭柜旁邊的小臺燈發(fā)出的燈光。

    “然然？你感覺怎么樣？好點了嗎？”齊殊摸摸斐然的臉，看自己的小妻子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的手指，就好像一只被吸引住的小貓咪。

    斐然緩了口氣，眨了幾下眼睛，視線移到齊殊臉上，熟悉的面龐讓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艾伯特……”

    齊殊愣了一下，眸色加深，在自己的妻子嘴里喊出別的男人名字時，他表現(xiàn)的很冷靜。

    “艾伯特是誰？”他語氣輕松的問出這句話，斐然這時候也反應(yīng)過來，他是真的從游戲里面出來了。

    只是這次沒有系統(tǒng)提示，為什么沒有提示？

    斐然呼吸加重，他緊緊抓著被褥一角，驚恐的眼眸轉(zhuǎn)到齊殊臉上。

    他的異樣令齊殊一下揪心了，齊殊坐在床邊，拿起床頭柜上的保溫杯，從里面倒出半杯溫水，“先喝口水?！?/br>
    水杯湊近斐然，溫水晃動，暖黃燈光透過杯壁，斐然隱隱可以看見自己的臉。

    蒼白，瘦削，恐懼。

    他回到現(xiàn)實中了嗎？他真的回來了嗎？

    那系統(tǒng)呢，系統(tǒng)為什么不提醒他？

    不，不對！

    他沒回來，沒回來！

    那杯溫水已經(jīng)離斐然很近了，他伸出手用力打掉了那杯水。

    “砰——”

    玻璃杯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齊殊第一時間去看斐然的情況。

    “然然，然然，沒事，沒事的?！饼R殊把人抱在懷里，懷里的人掙扎得厲害，一邊哭一邊鬧。

    但是斐然太累了，他手上沒有多少力氣，打了齊殊幾下，他就只剩下哭的力氣了。

    “怎么辦啊，怎么辦啊……”

    他哭得委屈，淚水打濕了齊殊的肩膀，齊殊撫摸他的頭發(fā)，又要去擦他的眼淚。

    他應(yīng)該怎么辦，他快瘋了，連現(xiàn)實世界和游戲世界都快分不清了！

    瘋了，真是瘋了……

    他一覺醒來，就不在游戲里面，可沒了系統(tǒng)，他又確定不了是不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面。

    他心里沒有依靠，就算齊殊抱著他，他也覺得眼前的一切一點也不真實。

    “別想那么多，有我在，你先睡一覺。”

    齊殊一直耐心把人哄著，斐然的情緒一直很不穩(wěn)定，還在鬧騰，他一直想下床，可是床底下都是碎片，齊殊怎么可能讓他下去。

    男人皺著眉頭，沒辦法只好上半身用一只手壓制住斐然的雙手，這個動靜太大，外面的人聽了，立馬進來。

    “齊總，這……”張秘書看到眼前一幕也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看懂了齊殊的暗示，把桌子上面醫(yī)生開的藥拿出來。

    齊殊騰出一只手，掐著斐然的兩腮，逼人張開嘴，連著藥和溫水給斐然一齊灌下去。

    好不容易咽下去，也許是太急了，斐然咳嗽了幾聲，嘴角有些溫水留下。

    他眼睛水潤潤的，明明是他在折騰人，卻是一臉無辜。

    “難受……”

    齊殊低聲安慰，床上的病弱美人伸出一雙手，碧藕一樣的手臂搭在男人后背上。

    兩個人低聲交談，不知道說了什么，齊殊低頭輕輕吻著對方。

    身下的人哭聲變了，多出了幾分被疏解的快意。

    那點曖昧水聲張秘書都不敢聽，他低下頭，腦子里想法頗多。

    他是聽說過齊總的這位未婚妻，據(jù)說因為家世高貴，為人有些高冷。

    而斐家少爺和齊總的婚姻因為是家族定下的，圈子里面幾乎沒有人認(rèn)為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甚至還想看這位清高的斐家少爺什么時候下臺。

    畢竟只要齊家退出，外面那些豺狼虎豹斐家是抵擋不住的。

    張秘書現(xiàn)在真想打醒那些看笑話的人，你看看人齊總的態(tài)度，這還沒有感情?人家就差把老婆天天帶在身邊了。

    斐然被強硬喂了藥，沒有多久就昏睡過去，齊殊轉(zhuǎn)頭問:“醫(yī)生那里怎么”

    “斐少爺身體沒有問題，但是醫(yī)生給的建議還是讓少爺去看看心理醫(yī)生?！?/br>
    齊殊點頭，“你去安排一下流程。”

    張秘書剛要出去，又聽到齊殊又吩咐了一句，“還有，你去查一下少爺身邊一個叫艾伯特的人。”

    一夜過去，斐然再醒過來，人的狀態(tài)就比先前要好多了，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面休息的齊殊。

    斐然對昨晚情形還有印象，他現(xiàn)在冷靜下來，對齊殊多了一份愧疚。

    他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想給齊殊披一條毛毯，才剛剛披上，男人就醒了。

    “吵到你了?”斐然后退半步。

    “沒有?！饼R殊看了一眼手表，“你現(xiàn)在感覺有沒有好點？”

    “昨天吃藥了，我覺得身體好多了?！膘橙徊蛔杂X看了一眼地板，那里的碎片已經(jīng)被人打掃干凈了。

    “你沒事就好?！饼R殊從椅子上起來，他臉上略有疲態(tài)。

    斐然以為齊殊會多問什么，但是男人進退有度，沒有太多的壓迫讓斐然心頭輕松不少。

    斐然嘆了口氣，拉開窗簾，看著窗臺上的風(fēng)鈴花，他手指輕碰，那朵花被他碰得搖搖晃晃。

    ——

    再過幾日，齊家來了一位客人，是位有著和藹面容的中年婦女。

    齊殊不在家，就由斐然代為招待，這人走之前還給斐然留了一盒點心。

    斐然不缺禮物，但是他確實有很久沒有收到過與父母同輩的人的禮物，他抱著那盒糕點，打開來看，是幾個手工制作的茶杯蛋糕。

    他垂下眼，沉靜的面容讓人猜不到他的想法。

    “是創(chuàng)傷后癥候群?！?/br>
    齊殊看著坐在對面的中年婦女，示意再說下去。

    “一般人遇到重大創(chuàng)傷，可能會出現(xiàn)不安、擔(dān)心、緊張、恐懼、害怕等情緒的焦慮性疾病，人們對災(zāi)害的反應(yīng)各不相同。大多數(shù)人都會有強度不同的反應(yīng)，但是一個月后都會消失?！迸宋⑽㈩h首，“今天那位病人的癥狀究竟到什么地步，還要繼續(xù)觀察?！?/br>
    “當(dāng)然如果病人一個月還走不出來，就需要心理治療?！迸藢⑹稚系奈募o齊殊，“只是齊先生之前給我看的病人資料，讓我很疑惑?！?/br>
    “疑惑？說說。”

    女人的視線移到文件上，“病人的家庭背景情況優(yōu)越，唯一能夠造成傷害的就只有少年時的那場車禍?！?/br>
    “但是這件事過去太多年，而之前的一次情緒激動是由病人家屬引起的，但是這次的刺激源……”女人想了想，“不管如何，齊先生可以帶著病人去四處游玩，不要讓病人一直待在家里，這不利于心理健康?！?/br>
    “如果他的病很嚴(yán)重，要多久會康復(fù)?”齊殊捏緊文件，他這幾天心里一直放不下斐然。

    齊殊從來沒有見過斐然這么失態(tài)的摸樣，當(dāng)初在宴會上有人要傷害他，他也沒有這么脆弱過。

    “如果超過三個月病情沒有減輕，說明這個創(chuàng)傷后癥候群已經(jīng)轉(zhuǎn)為慢性?！迸颂а劭此褒R先生最好做好心理準(zhǔn)備，這個病有人康復(fù)需兩、三年時間，也有人要四、五年才能擺脫?！?/br>
    “也有人終身擺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