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再次醒來便是第二日了，是被餓醒的。

    付川睡得倒是安穩(wěn)，他昨晚嘚瑟半宿，吃飽喝足回來后躺在安生旁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安生剛動了一下，付川就睜了眼睛，看時間還早便便揉搓了安生兩下，從嘴角吻起，咬了咬他的鼻尖。

    “別鬧，我還沒刷牙呢?！卑采崎_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忘悶聲控訴：“你也沒刷牙！”

    可安生哪抵得住付川這個牲口，又被人按著胳膊朝臉蛋兒上親了好幾口，清早的胡茬還有點(diǎn)扎人，把安生煩到不行，推開他的腦袋迅速穿上衣服就打開了窗戶。

    清晨的海風(fēng)格外舒服，咸濕的空氣讓人腦內(nèi)清醒一瞬。安生看沙灘上那些安營扎寨的人都開始收帳篷了，回頭問向付川：“他們要走了嗎？”

    付川裸著上半身靠在床頭上，剛點(diǎn)好一支煙便嗯了一聲。

    “那我們也現(xiàn)在走嗎？”

    付川搖搖頭，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來，過來在陪我躺會兒?！?/br>
    安生突然朝窗外招了招手，然后去洗手間洗把臉就往樓下沖：“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br>
    付川哪兒能不懂他，打招呼是假，去找小玫是真！于是一個枕頭飛過去：“真是把你cao輕了，小王八蛋你丫趁早給老子死了那條心！”

    安生躲過枕頭，跑出大門就朝眾人問好：“早上好??！”

    經(jīng)過昨天那一遭，大家也都明白安生是付川的人，形色各異地同他打招呼。安生主要目標(biāo)是小玫，看到眾人看他那不一樣的眼神也沒深究，便走到小玫面前替她收拾東西，還主動找話題道：“等回了北京，常...常聯(lián)系?！?/br>
    小玫瞅他一眼，又看了下在窗戶邊兒裹著個浴衣袒胸露rou抽著煙盯梢的付川無語道：“你放心，咱們的聯(lián)系斷不了?！?/br>
    以后但凡跟付川聚說不準(zhǔn)就能碰上他，這還怎么斷聯(lián)系？

    安生心中竊喜一陣，手上收拾的更利索了，連江炎臊白他的話也沒聽出來。

    江炎問他：“小體格子不錯啊，一晚上就能休息好?！?/br>
    安生對江炎是有春宮濾鏡的，一見就心虛，扭扭捏捏嗯了一聲。

    “嘖，”江炎逗他沒啥意思，不如罵付川來的痛快便也不搭理他翹著二郎腿等人收拾東西啟程回京。

    小玫看安生收拾地格外賣力，心中不由感激，他們一起玩兒的，都是些二世祖，別說幫別人了，自己的弄好就不錯了，所以哪有那么多紳士來幫忙的？

    安生跟他們都不一樣，從小便把照顧母親和jiejie作為畢生職責(zé)所在，所以照顧身邊的女性也成了他的習(xí)慣。

    小玫走之前還拍了拍安生的肩膀，有點(diǎn)語重心長：“嗐，川哥脾氣不怎么好，這是從小落下的毛病，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你多擔(dān)待些?！?/br>
    “是不太好?！必M止是不好，簡直就可以形容成慘不忍睹。

    “唉，川哥也挺不容易的，你多疼疼他吧?！毙∶抵x過安生，跟上了車隊(duì)，燦爛的笑容綻放開來：“安生，北京見啊?！?/br>
    安生也笑著同她再見。

    車隊(duì)出發(fā)的時候，付川才姍姍來遲，給眾人揮手示意。

    “走吧，”付川扯了下安生，不耐煩道：“眼珠子都黏人身上了，要不要摳下來貼她身上？”

    “你這人！”安生白他一眼，“不知好歹，人小玫姐還幫你說好話?！?/br>
    “這么快都成你姐了？”付川笑了下，湊過臉去追問他：“說我什么了？”

    “說你是個大鐘生！”

    付川和安生回北京定在了下午，倆人簡單吃完早飯后就帶著一些煙酒和祭品去了墓園。

    付川帶著安生停在了一塊墓碑前，擺好煙酒吃食，坐在了一旁，點(diǎn)好一支煙抽一口又放在了墓碑前，拉了一把安生讓他也坐下。

    付川知道安生不抽煙也沒遞給他，自抽自話：“這里面是我爺，沒了有七八年了，走之前最放不下我?！彼匆谎郯采α讼?，靠著墓碑繼續(xù)道：“老爺子上過戰(zhàn)場，受過傷也立過功?！?/br>
    安生聽聞又站了起來學(xué)付川的樣子倒上一盅酒灑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老前輩，付川他現(xiàn)在很好，為人正直踏實(shí)嗯...”略一躊躇道：“學(xué)習(xí)很好，都考上B大啦?！?/br>
    “哈哈哈！”付川笑到捶地，“你就這么騙他老人家？還他媽正直哈哈哈哈。”他簡直要笑到眼淚流出來了。

    安生瞪他一眼，“在阿公面前不要說臟話啊?！?/br>
    “得了吧，我什么樣兒他老人家最清楚不過了?！备洞ㄗн^安生坐在自己旁邊，像是找到了終于可以傾訴的對象，絮絮叨叨說了他那小半生：“我爺孩子挺多的，那個年代沒人管超不超生，所以生了得有七八個吧，活下來五個，我爸是老小，老大都二十多了，我爸才出生所以家里人都挺疼他的。我奶走的早，所以他小時候真是有娘生沒娘教，我爺那時候在軍區(qū)忙的腳不沾地，姑姑伯伯們也忙，最后他竟然成了我們老付家第一個進(jìn)局子的?！?/br>
    “他挺不靠譜兒的，仗著有老爺子兜底什么都敢嘗試。后來還遇上了我媽，我媽家里跟老爺子有那么點(diǎn)交情，本來這家世相當(dāng)?shù)恼劻藨賽垡沧屛覡敻吲d了不少，他倆不結(jié)婚，說是自由戀愛不受這些世俗的東西所束縛，于是沒把自己那根兒jiba束縛好，把我給搞出來了。我媽懷我的時候又碰上了另外一個人，說是自己的真命天子，非要跟人遠(yuǎn)走高飛，要不是我姥爺攔著估計(jì)我也活不了?！?/br>
    安生看著付川并未傷感的臉，一時也不知從何安慰，或許當(dāng)個聆聽者是最好的吧。

    “后來我剛一落地，我媽就跟著那人出國結(jié)婚去了，我爸也有了新歡，還不止一個，打我記事起見他的次數(shù)都一只手?jǐn)?shù)的過來。我呢就成了這家?guī)滋炷羌規(guī)滋?，家里孩子多，難免我成了第二個我爸，得虧我爺退休后把我?guī)ё吡苏f要親自教養(yǎng)，但他也沒能多享幾年福就走了，走前還拉著我的手讓我別記恨自己爹媽，這人都只活一世，都自私，怪不著他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br>
    付川拍了拍墓碑說道：“老爺子，我現(xiàn)在活得挺不錯的，借著您老人家的威風(fēng)還能做點(diǎn)兒小生意養(yǎng)活自己，您呢，就甭惦記我了，在下面找到我奶也少氣她，跟老戰(zhàn)友下棋也別耍賴聽到?jīng)]有？”

    這個有著晴朗天氣的上午，付川帶著安生在付老爺子墓前絮叨了好久，有對著安生說的，也有對著底下的人說的。

    但總歸，安生最后還是抱了下付川，在他看來的那種哥們兒式擁抱，用力拍拍他的背安慰道：“阿公說的對，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沒必要記恨他們憑添自己的煩惱。”

    付川在臨走前，錯開安生偷偷對著墓碑說道：“爺啊，這孫媳婦兒我算是給您看了，人呢倒是不傻就是有點(diǎn)木還死心眼兒。我也琢磨明白了，我就是看上他了，雖然他給咱老付家延續(xù)不了香火，但您那么多孫子孫女也不差我這一個，所以今兒拉他來看您的就是給您報(bào)備下，等回北京就得把丫拿下，您呢得保佑您孫媳婦兒早日開竅，別太死心眼兒了，您知道我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還真怕這脾氣上來給丫來個狠的他吃不消，我這兒也心疼。哎爺您在下面好好的啊，等事兒成了我?guī)麃斫o您磕頭?！?/br>
    回程的路上安生還在遺憾沒吃上那頓海鮮，小嘴叭叭兒地指責(zé)付川不應(yīng)該趁自己睡著了一個人去吃獨(dú)食兒。

    付川只好哄他：“回了北京吃不一樣嗎？還吃個更好的更貴的，從澳洲空運(yùn)過來的行不行？”

    “你不懂！”安生癟起嘴巴，“跟朋友們聚在海邊吃海鮮燒烤喝啤酒是一種情懷?！?/br>
    “行，情懷！”付川嘆口氣，“下次行不行？下次在海邊還給你扎個帳篷，你吃完就能睡的那種?！?/br>
    “還有下次？”

    付川好笑：“為什么沒有？”

    安生感覺不對，三個月很快就會結(jié)束，到時候，付川還會跟自己做朋友嗎？啊，或者可以跟小玫姐一起來，畢竟那時候在小玫姐旁邊換一種身份也是可能的。

    安生想得特美，笑都沒止住。付川看他一眼，抓住了他的手，單手把著方向盤：“發(fā)什么sao呢，這可是在高速上，別想著勾我?！?/br>
    安生抽出手瞪他一眼，“牲口！”

    付川先把安生送回了學(xué)校，在下車前告訴他：“哎你收拾幾件兒衣服去我那兒住，等有課的時候我送你來學(xué)校?！?/br>
    “憑什么？！”

    “憑現(xiàn)在我說了算，我給你二十分鐘，你不出來那我就替你收拾去?！?/br>
    安生氣得磨牙，但也算聽話地去宿舍打包了點(diǎn)衣服，跟其他兩人報(bào)備了下：“我去付川家住幾天，他腦子摔壞了，晚上沒人照顧容易得腦血栓。”

    王立和周寧：“??？”

    安生扯過袋子裝著衣服：“醫(yī)生還說了，再摔一下子估計(jì)就腦梗了?！?/br>
    王立和周寧：“??？？？”

    于是關(guān)于付川中風(fēng)偏癱的謠言在同系傳播了好一陣兒，并且不少人都沉浸在好好的一個人后半生都癱了的遺憾中時，那個經(jīng)常逃課的付川跟著安生出現(xiàn)在了課堂上。

    謠言不攻自破，但是安生圓上了完美的一筆：“不是沒癱，是癱的部位都沒法兒說，大家都是男人，都懂?！?/br>
    付川到畢業(yè)都不知道系里還流傳著他不行了的傳說。

    這天付川要帶讓安生帶著他去游樂園玩，說什么沒怎么去過，要見識見識，便在校門口等安生上完選修課。

    這一等，就等出了事兒。

    他在后車鏡上看著安生溫柔地抱著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頭發(fā)又長又直，埋在安生懷里輕輕顫抖，一身潔白的仙女裙襯的更是楚楚動人。

    付川知道她，安生的初戀，那個占據(jù)安生整整一年半的女孩兒。